祭祖一结束，綮城的漆黑上空燃起烟花，绝美的场景，不比去岁在皇城里差。
原朱沛并未吩咐这事儿，是底下的官员为了讨好他才做的。倒让整个被雪覆盖的綮城变得新年气息浓重，如此相得益彰。
她们都各自回院子了，以至新年子时有些撑不住的就该睡下了，但大都会结伴整整守一夜，那才叫真正的守岁。
而汪静姝则跟在朱沛身后急步，亦步亦趋，两人未并肩同行。
最终到了前院。
朱沛进了屋才发现身后跟着步履匆匆的汪静姝，“你怎么跟我来了？”
“啊，”汪静姝有点懵，原来他没打算跟她一起继续守岁啊。一直有点尴尬，“我还以为你回正院呢。王爷继续不去，那我该回了。”
一身厚重的朝服压着朱沛什么心思都提不起，如今他有点困了只想要睡觉，这才来了前院，“都说守岁守岁，守到子时也差不离，我困了，要回来脱朝服。再说正月初一早上都要从前院出门的。”
前院是朱沛自己的院子。
难得听他解释。既如此汪静姝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说的也对，“那王爷早些安置罢，我也该回正院，还得继续守岁呢。这一夜还没结束呢。”
奈何朱沛突然拉着她不让她走了，“身上朝服太重，不如王妃伺候我更衣吧。”
汪静姝很少给他更衣，尤其这个朝服，她几乎没动过。都不晓得如何穿戴，“那个，那个，不如我唤阿广进内伺候罢，妾都不晓得怎么穿戴。”
朱沛拉着她那双比丝帕还要滑的玉手硬要她脱衣裳，两人一下子拉近距离，身子贴着身子，“我是让你来，又不是让别人。那些小厮的手那么苍老，哪有你的手滑嘛……”
瞧他那样，汪静姝突然想笑，“那我找丫鬟来。”
“不许！我就要你。”
“可我不太会……更衣。”汪静姝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一个好妻子，总是抱怨他不是好丈夫，而她好像也不是……她连他的朝服如何穿戴都没有学过。他们都不是合格的。
“我手冷呢，会冻到你的。”
朱沛慢悠悠拉她走，“没事儿，我给你暖暖。”说是暖手，实则拉她进了里屋坐上了床，伸手就要给她摘了朝冠放桌案上，“这么重的朝冠你戴着不累？”
随着朝冠被摘掉，汪静姝整个头都觉得松快了，方才沉甸甸的压得她只能微笑，仿佛大笑都没力气。随后又顺手摘掉发髻上戴的步摇簪钗绢花，乌黑飘逸的长发零散的落在背后垂到腰，最后卸掉一双耳环。
“这样轻省多了。”
他远远望去，并非绝色的她此刻在他眼里格外动人。他觉得好像是烛火晃了眼，眉心微微一动，“你是觉得有多重呀……一下子全摘掉了。”
汪静姝没有说话，微微低头正在想自己的朝服要不要脱，若是脱了显然是要留这里了，可他没有开口挽留，她自不愿在这儿，免得扰他清静。
而与此同时朱沛摘掉朝冠，又开始慢慢脱朝服，他还不至于连朝服都不会脱。
汪静姝紧紧盯着他如何脱朝服，她要全部记在脑子里…也许有一天……
屋子里唯有他脱朝服时发出稀碎的声音。
约莫一刻钟，厚重又繁琐的朝服终于在朱沛努力的情况下脱掉了，单凭他一个人，又亲自折好放在托盘上。这身朝服是他最贵重的衣服，彰显了他的身份与地位，不可以有丝毫的损毁与不敬，最后亲自整理好朝冠，摆在朝服中央。
他穿着里衣洗漱完毕准备上床，“你怎么还不脱？”
汪静姝看着他静静的一个人做事，原来他贵为王爷也不是没有一点动手能力的。听到他的问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甚是尴尬般孤零零的站在那儿，低着头看到自己的脚尖，最后结结巴巴的从嘴边挤出一句话，“我…我还得，回去呢。而，而且，您不是说困了嘛……”
朱沛愣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上来！谁准你回去了？”
这个王妃榆木脑袋！自己难道表达的还不够清楚吗？
汪静姝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是在留她过夜，只是想起守岁……“可是，我还要守岁呢。”
朱沛白她一眼，觉得她的话就是浪费口舌，“你一堂堂王妃都能在被窝里看书了，还不能在被窝里守岁？”
汪静姝撇撇嘴，她承认他说不过她，既然要留在前院，索性先噔噔噔小跑到屋门口嘱咐小厮命令他们去正院跑一趟，又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清洁了那张被采玉涂了厚厚胭脂的脸回归白净清爽，脱下朝服换上常夏姑姑早已备好的亵衣，然后挥退下人们，往里屋走。
看到王爷同样像她以前那样坐在床头看书，汪静姝边上床边抱怨，“明明王爷也在被窝里看书，却还要说我。”
朱沛正看得兴起，头也不抬一下，“我那是说你看书嘛？我是说你看杂书。但凡你看点正经的书，我会说你？”
汪静姝钻进被窝里，被窝里没有足炉，冻得她直往他身边靠，“狡辩。我懒得理你。”
朱沛微微摇头，这个王妃果然年纪小几岁心理不成熟？可上扬的嘴角显着他的好心情，“你一个劲往我身边靠，还不要理我？这什么道理？”没有一个女人敢睡觉不老实的往他身边靠。
汪静姝委屈巴巴的样子，主要是真的冷，整个被窝毫无热气，“你没有让丫鬟放足炉，我冷，只能往你那里靠呀。那你能怪我嘛？”
朱沛顺口一句，“我的错？”
“可不，就是你的错。”汪静姝话音刚落就觉得整个人被人抱着，他的温暖一下子涌到她身上。
旋即听他说一句，“咱两抱着抱着就不冷了。”
汪静姝呵呵傻笑的搂住他脖子，紧紧的，好像他会从她身边溜走一般，她不许他走。
片刻，朱沛逗她，“你这是要我把你办了？”
汪静姝这会子只想盖着被子纯睡觉，根本不想那事，方才折腾的她差点起不来床，“谁说的。”
她可不想正月初一一清早被人笑话起不了床。
可架不住血气方刚的朱沛，他到底年轻气盛，所以根本憋不住心里那团火，一下子吻住她，一个又一个的吻密密麻麻的灌输进她的嘴里，融于温热。
汪静姝抵抗不过，最终沦陷进他的百般柔情里。
这个守岁他们在折腾里度过，一夜旖旎。
直到天蒙蒙亮，两人实在支撑不住守夜的犯困劲儿最终睡去。尤其是汪静姝，她实在折腾累了。
而这正月初一，要是搁皇城里肯定热闹至极，所有人都四处串门子拜年。
可这里是王府，大家都是面和心不和，没有人真心给对方拜年，那些女人唯一真心拜年的对象只有王爷，一个接一个的都等候在前院门口，结果都被告知王爷刚入睡。
聪明的常夏姑姑没有提及王妃，下了逐客令，“主子们都回去吧，王爷实在撑不住守岁苦楚，这才刚睡下。老奴实在不好烦扰他。等王爷醒了，老奴派丫鬟一一告诉你们。”
然而起初没人离开。
后来康良娣率先要离开，她可不耐烦等了，虽是初一，可天还冷得紧，“哎，这一大早的，既如此我也回院补补觉，守了一宿确实累了。”伸着懒腰搭着丫鬟的手转身离去。
康氏一走，感觉气氛都轻松几分。孙良娣主动跟赵昭训搭起话，互相拜个早年。
旋即她又四处游走跟她们拜年，甚至还跟丫鬟们小厮们道新年，今儿一身暗红色衣裳挺应景。
这会子除了离开的康氏，以及守孝的侧妃安胎的郭氏，其他的女人们都到了。正月初一大清早的彼此都不想触霉头，皆咧着嘴笑，嘴里说些应景的吉祥话儿，姐姐长妹妹短的说些祝词。而她们到底希不希望对方过得真好，那自然有待商榷。
互相一阵寒暄。
孙芳蔼也踏雪而归，片刻赵婼念紧随其后。
两人渐渐走远。
赵婼念这才见没人时候出声喊一句，“姐姐走这么快作甚？合该等等我呀。”
孙芳蔼回过头，见她小跑跟上，索性两人并肩走着。
“我瞧着王妃也在前院呢，昨儿王爷王妃一块儿守岁的吧？”
赵婼念虽是问句，但她心里其实早已肯定。孙芳蔼仿似不感兴趣，“不晓得。总之我们得先向王爷拜年才能再向王妃拜年，如今前院那里拜年未成，自然也去不了王妃那，免得尊卑颠倒。这不历来的规矩嘛？”
按理是这样。可赵婼念说：“可王妃没有出现在前院。若王妃在自己院里守岁想必她应该很早就穿戴整齐来给王爷拜年了罢。所以我敢肯定，屋里有王妃。否则常夏姑姑绝不会连院门都不让我们进。”
听得有几分道理。
孙芳蔼轻声轻语，“难道王妃也一块儿睡了……”
“这会子睡一块儿也罢了，要是天没亮之前守岁的时候…保不齐做点什么……她可真得占先机。这是巴望着祖宗早日送上个嫡子，好叫她稳固地位。”赵婼念眼神微微一动，朝远处望去，“如今新一年了，若她真是怀了个嫡子，那我还真巴不得郭氏先生个长子，怎么也算给她添点恶心吧。”
是呀，新一年了。
孙芳蔼眉心微动，复又听赵婼念提醒一句，“新一年了。姐姐，我们都该改变改变策略。与其对付…不如扶持，那些身份低的女人。”
“身份低就意味着生了孩子也爬不到我们头上，但足够恶心王妃。这王府里柳氏有过身孕，郭氏都两次身孕了，你知道为什么吗？”赵婼念早已看透一切，附耳过去，“因为她们身份低家境更低，所以王爷允许她们生。”
而她自己是因为太后的扶持。王爷为了示好太后才允许她有身孕。
其余的，这个王府里但凡品级高家室好的女人都没有过身孕，一次都没有。
孙芳蔼明显一愣，似乎真是这样。可别真说怀孕全是女人的事。其实男女之间床上的事男人更为关键，所以允不允许还真能王爷说了算。难怪他喜欢睡身份足够低的丫鬟，“妹妹当真看得清楚。”
可王爷这么做，为了什么？
旋即她叹一句，“照你说的，我这辈子是别想有孩子了。”
赵婼念一愣，旋即眉宇里暗藏得意，话却说的谦虚，“不过这一切也是妹妹的猜测，当不得真。”
孙芳蔼瞧出她隐隐的得意，当即不大高兴了，“既然当不得真，妹妹又何必跑来饶舌？今儿可是正月初一，你便迫不及待做长舌妇了？”
赵婼念讷讷不言语。
片刻孙芳蔼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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