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王爷同王妃一起穿戴正式的接受了大家的拜年仪式。
整个王府上到良娣下到丫鬟小厮，一拨又一拨儿的给两位主子拜年行大礼，又送礼，接着回礼。
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汪静姝直到现在依旧在前院里，她是时候该回了，“我该回正院了。今儿新年头一天，您该去串串门子。或许很快就有官员上门拜访给您拜年了。”
朱沛笑了笑，“是正理。你是宁王妃也会有官员命妇拜你新年的。咱两可都差不离，”可却一字不提让她走的事，“正月里该想想送汪家年节礼的事儿了吧？”
汪家的年节礼他收到了。
年前汪静姝收到十车年节礼的时候朱沛自然看到了，他嘱咐一句，“作为回礼，该添上几分，不要失了礼数。”虽然他不怎么待见汪家，但该有的礼数也得做到，免得更叫人说是非，“从前院库房里多取几样罢。办的好些，我可不想叫汪大人看轻，还以为王府节俭，你在这儿过得不好。”
“我想着按着他们送来的多添三车便可。”年前送去宫里也就十八车礼，这还包括给安庆公主成婚贺礼的三车，细算算年节礼也就十五车，那么送去汪府那里的便不能多于十五车。汪家送来十车，这回至多十三车押回去。
朱沛微微颔首，“多准备些好玩灵巧精致的玩意儿给你那小侄女吧。”
汪静姝一一称是。
难得他还惦念她的侄女，看样子昨夜说的话他并没有忘记。
两人一时无话，朱沛一时忘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既如此汪静姝也离开了前院，踏着两寸厚的雪回了正院。
一进院子就听见容若芬的笑声夹杂着其她人的说话声。
汪静姝悄悄进内，看到柳昭训和尚奉仪吕奉仪的身影，轻笑着出场现身，“我倒是谁，原是你们呀。”
忙不迭命令采玉奉上最好的茶点，“你们可是新年里迎了头一个贵客呢。”
三人立刻请安行礼，汪静姝亲自扶起她们，“今儿正月初一就不要多礼了。都坐吧，”又嘱咐丫鬟们好生伺候，“你们略等等，我去换了衣裳便来。”
她身上还一身厚重的朝服朝冠，实在压得沉重，这会子只想换衣裳。
“王妃慢慢来便是。”
汪静姝立刻入内。
品薇跟随其后，要服侍王妃。
里屋坐妆台前的汪静姝不急着换衣裳，只问：“她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突然就过来了？按理已经拜年大礼过了，一般是不会串门子啊。”
哪怕是盟友也不可过从甚密，以免暴露，因此柳氏尚氏等闲是不会过来的。
品薇将那处挂着的衣裳挑挑拣拣，嘴里不忘回话，“主子，昭训坐了半盏茶功夫，说是侧妃嘱托她向您拜年，而两位奉仪是一块儿来的，她们刚到。”
汪静姝丝毫不掩饰对吕奉仪的不喜，“尚氏倒也罢了，怎么吕氏也来了？我就不耐烦见她。”
“好像是路上遇到的，索性就一起了。”品薇挑了一身大红袄裙，却被汪静姝嫌弃，“穿暗红的吧，正红显得太张扬。我瞧着那身暗红齐胸襦裙不错。”
“是。”
品薇立刻取了衣裳。
片刻由她伺候着，汪静姝褪去朝服换上轻便的衣裳，一身暗红绣牡丹齐胸襦裙，又摘掉朝冠重新梳妆戴上一整套金饰头面，瞧着大气很应景。
“主子，胭脂要不要补补？”
品薇到底没有独自一人伺候过王妃，因此事事都要请王妃的意思。
汪静姝微微颔首，旋即伺候着重新上了妆，涂胭脂擦口脂。
“这样，可好了？”
“不错，你的手灵巧，涂着不薄不厚，挺好的。”
正月初一一早上品薇就得了句主子夸赞，可比得了红包还要高兴几分。汪静姝见她高兴，随手从妆奁里取了一对珍珠耳环，赏赐于她。“今儿初一，图个好意头，这对珍珠耳环便给你了，这是汪家送来的年节礼。”
她尚未戴过，当时只是看着精致才收入妆奁里放着。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品薇乐得脸上笑开了花，将这对赏赐的珍珠耳环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随身佩戴的荷包里，甚是珍之重之。
汪静姝说：“先别急着谢我，我这儿托你办个事儿呢。”
托？
“主子有事尽管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汪静姝又不能出府亲自挑选，便得命人办事了，“替我去集市上走一圈儿瞧瞧有什么新鲜玩意儿的，过了十五要叫他们押车送去汪府，给大姐儿的。”顿一顿又说：“你从库房支取银钱，寻些小玩意儿。采玉她们太忙碌了，只好你顶上了。”
“是，婢子必定瞧些好的寻回来。”
旋即汪静姝起身往外屋走，她们聊得正兴起。
“聊得什么呢，这么欢愉？”
汪静姝一出，大家又拜新年。
“妾昭训柳氏拜见王妃主子，愿王妃新年大吉，顺心如意——”
“妾奉仪尚氏向王妃主子拜年，愿王妃主子新年愉悦，大吉大利——”
“妾奉仪吕氏给王妃主子拜年，愿王妃主子新春万福——”
“祝王妃姨母新年如意，万事康泰——”
又是一水儿的祝词。
汪静姝笑着，今儿初一她高兴，“你们这祝词呀，我全收下了——”旋即命青云奉上礼物，“幸好我提前备了礼物，也祝大伙儿也新年如意——”
青云带着丫鬟们一一奉上礼物，交给她们身后的大丫鬟。
“多谢王妃。”
柳盈盈微红着脸说：“哎呀，我真不好意思收，本就是替侧妃来向您拜年的，哪好意思再收一份礼呢，方才拜年时已收了礼呢。”
汪静姝又不差一份礼钱，索性落落大方的都给了，还作了人情呢，“无妨。”
“方才我回院子路过侧妃那儿，她正守在院门口，看到我就让我来正院替她向您拜年，祝您新春大吉。”
汪静姝嘱咐一句，“等会子你也再走一趟侧妃院儿，我备了礼，你替我带去。她也有心了。”
柳盈盈爽快答应，“好。”
吕清萍咬了咬牙，轻声嘟囔一句，“昭训姐姐，我，我，可以去吗？我尚未拜见过侧妃呢。”
柳盈盈晓得她是套近乎，直接一口回绝，只说辞委婉，“侧妃姐姐在守孝，闭门不出的。我也只是站在院门口嘱咐她的丫鬟。你若要拜见等侧妃姐姐出了孝，你再好好拜见她吧。”
吕清萍一时缄默，低着头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可柳盈盈的话并无错处呀，那侧妃真是在守孝呀。
汪静姝有点气恼，这是正月初一怎么还哭丧脸似的。这一时说出口的话也硬邦邦起来，“侧妃在守孝众人皆知，你若真有心便跪在院门口多磕个头行了拜见大礼罢。她自会晓得你一片真心。”
至于是否是真的真心还是假的真心……那汪静姝就真不得而知了。反正她觉得此人甚是不妥。
王妃这话一出，态度一摆，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儿是正月初一大好的日子，怎么还有这等子没眼色的主子？
柳盈盈冷言冷语，明讥暗讽一顿，“可不，侧妃姐姐确实会体察到吕奉仪的一片真心。”
要知道自古为父母长辈守孝是天大的事，人家在自己院子里好端端的守孝，一般人若无大事都不会去打扰，偏她吕氏非得凑上去遭人嫌？
这话都说成这样了，那吕清萍也没好意思再说下去，只坐着不再说话。
汪静姝这才开始了她日常的寒暄，“昭训呀，如今你身子如何？好多了吧？昨儿王爷还提及你了呢。总闷在屋子里不好，要多出来走动走动。”
“好多了。多谢王爷王妃记挂，以后我会时常出来走动的，到您这儿串门子，您可别嫌我才是。”既然是盟友，那么柳盈盈也没必要太过疏离。反正整个王府都知道她跟侧妃关系好，而侧妃又跟王妃相交甚欢，所以她自然而然也是跟王妃站一起的。
汪静姝抿一口茶旋即笑了，“那怎么会呢，绝不会嫌你的。得了空只管过来正院陪我说说话。我呀，就喜欢你说起那些农家风光。”
“哎，哎，一定过来。”
说完这事儿又提及静坐在那的尚奉仪，“尚奉仪倒是一句话都没有。怎么喝不惯这茶？我瞧着你一口没动。”
尚璞莹眉心微动，有点不好意思，“妾，妾不大喜欢喝茶。”她曾经一直就是伺候人的丫鬟，哪里能喝这样名贵的茶，自然久而久之更喜欢白开水。
对自己的人汪静姝从不吝啬，“那你喜欢什么？你只管告诉青云，叫她下次给你准备好。”
尚璞莹轻悠悠的说话声，透露了一点赧然，“不好劳烦青云姑娘的。我一向只喝白开水。以后不必放茶叶了。这么名贵的茶叶给我喝，岂非浪费了……”
汪静姝一听立刻示意青云去换，“不过是茶叶罢了，你不必拘谨。我叫丫鬟们记下，以后让她上白开水给你好了。”
青云立刻收拾了茶盏下去换了杯白开水奉给尚奉仪，“以后婢子记下了，会给尚奉仪备好白开水的。”
尚璞莹客气一句，“有劳青云姑娘。”
旋即大家又说笑着那些京都里的往事，有时又提及一旁陪坐的容若芬，调侃起她来也毫不嘴软，弄得人家渐渐红了脸。
一时屋里极热闹，有几分小时候新年去各处串门子的场景。
这一切看在吕清萍的眼里很是羡慕，其实她也不喜欢喝茶。人人都可以在王妃这里得到礼遇，只有她，所有人都无视她，不理睬她。她深知是因为和宪长公主的缘故，她们把气撒在她头上，可她不过一丫鬟又能如何，能不听和宪长公主的话吗？她家人的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
突然之间她觉得很无趣，无论她怎么融入也融入不了她们之间，哪怕她将自己的一切摆的再低微卑贱，在她们眼里都像个戏子都是演出来的罢了。
这个王府后院真像和宪长公主说的那样，所有人都各有各的心思，而同样她们又是各为一方的交好，或许为了利益或许为了攀附又或许为了自保。而她呢，不知道要去哪一方，因为根本没有人理她。
最终吕清萍略坐了坐就告退要走。
汪静姝并未留她，随她去了。
吕氏一走，几人说话反而更自在，很是热闹，济济一堂的样子。
直到辰时末有好几个官员命妇进王府要向王妃拜新年，大伙儿才散去。
采玉问：“主子，要不要召见那些官员命妇？”
“去请。”大过年的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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