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怎么样了？”
汪静姝刚在看郎中写的脉案，昨天刚给她们请过平安脉，每逢初一十五就请平安脉，延续宫里的规矩。这会子大多人都在，晨昏定省。
孙良娣在一旁候着，“郎中才离去，我听了一耳朵，应是没什么大碍了。”
赵昭训说：“她没事就好。”
也不是说赵氏盼侧妃好起来，主要是这几天应着侧妃生病，王爷整日里沉这一张脸，看到什么就朝人发火，光她院子里的丫鬟家丁都骂好几遍了，再这样下去，赵婼念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那些本没有过错的下人了。她都怕王爷来了。
汪静姝深知赵氏并非真心，“我知道王爷这几日心情不好，你们多担待点。等侧妃病好了，就没事了。”
赵婼念真是受够了，听王妃这么一说更是忍不住抱怨，“那要到什么时候啊，我真是受够了。光我院子里的丫鬟家丁就被王爷骂好几回了。不如王妃您去劝劝吧？”
典型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汪静姝才不会去讨那个嫌，故作为难，“这事儿我也劝不动，之前的事你们都知道。从王爷回府他还没踏足过正院呢。你们呀多担待点。”
“我那院子里王爷也骂过两次了，”郭以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说起了叫大家都尴尬的话，不过这到底是说给谁听呢？“都怪那个康氏，好端端的闹这么一出作甚？她不知道王爷最紧张侧妃啊？之前一路上但凡侧妃有个头疼脑热的，王爷必要亲自过问。累着侧妃生病，还累着我们！”
尚奉仪捏着帕子轻声细语，“侧妃也受了不少罪，加之陈夫人去世，她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希望她尽快好起来。”王爷没去过她的院子，她也倒也轻省。
大家一笑了之，皆冷眼旁观。其实都知道，心里再厌恶侧妃也不会表露出来，说出口的只会是，希望侧妃尽快好起来，诸如此类的话。
话虽如此，可孙芳蔼就是不想听尚氏说话，“其实侧妃最不喜欢的就是尚奉仪，没想到尚奉仪还如此对侧妃，真是有心了呀。等什么时候侧妃病好除孝了，我可要提起你呢。”
尚璞莹脸色微变，“侧妃哪里最不喜欢我了，孙良娣说什么呢……”她怕之前的话被别人知道，恐再生事端。
“呵，你说过什么自己混忘了？”孙芳蔼就是有意提这桩事，因为在场的还有人不知道，“要不要让我的丫鬟提醒提醒你？”
纵使尚氏道过歉，她也觉得恶心。
成功引起郭以竹的好奇心，“什么话啊？”什么话能让侧妃不满呢？
孙芳蔼示意自己的丫鬟说。曾经的青莲，如今的秋晴空，这是她的本家名字。她冷淡的说一句，“尚奉仪说过：远离京都到了陌生的地儿连父母族人闺中密友都是一辈子不得再见，连通信都不能，也实在可悲可叹。”
旋即复又听孙芳蔼说：“你看晴空都一字一句记得清楚呢，怎么，不知尚奉仪有没有忘记？”
这下原不知道的赵婼念和郭以竹便不罢休了，她们原先还以为只针对侧妃的话呢，没成想这是针对所有啊。郭以竹头一个不答应，“尚奉仪确有其事？”
赵婼念当即就跟了一句，“我们是可悲可叹，就是不知道尚奉仪还认不认得自己的家乡？”
尚璞莹尬然，只抬眼望着上头的王妃主子，盼着王妃主子能帮衬她一二。可她这会子可能忘了，她那二十下嘴巴子就是汪静姝下的令，也就是她同样得罪了王妃。
汪静姝低着头看脉案，虽然不喜尚氏，再听这话着实气恼，但她是王妃，总不好一直揪着往事不放，“这事儿罚过了，便算了，以后不要再提。”
“不知道王妃罚了什么？”
“王妃主子罚了二十个嘴巴子，狠狠的赏她，”孙芳蔼狠厉的目光不知剐了尚璞莹多少次，这就是祸从口出的下场，“尚氏你给我记住！”
尚璞莹默默无言，这确实是她这张嘴惹的祸，她根本无从辩驳。
这会子汪静姝开口做起和事佬，“身处同一个王府里，大家彼此该和睦几分，免得王爷忧心。”顿一顿，“像康氏这样的事，以后谁要敢算计，我绝不放过。明白了吗？”
“是！谨遵王妃教诲。”
虽这事未审问，但王爷心里早已认定是康良娣所为，这会子已经看紧了康氏，以免她再与外头联系什么，目前康氏没法出院子。所谓墙倒众人推，根本无人去关注她是不是冤枉的？其实大家都巴不得康氏落马，以前可没少受她的气。
至于汪静姝呢，明明猜出此事与康氏无关，但到底没有实证，自然不想冒然跟王爷进言。主要康氏的为人，就是她真救，人家也不会感激分毫。索性冤不冤的跟她也无关了。只是孙良娣这人，她更该上心几分。
有时候该对人宽厚点，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教诲什么的也谈不上，我只希望你们和睦相处。”她也知道这些话都是白说罢了。
她们不会真听。
“是！”
如此晨昏定省也该结束了，汪静姝挥挥手，赵婼念带领着各自行了礼，离去。
唯独孙芳蔼没回去，她还有不少事儿要请示，但汪静姝说：“之前侧妃协理是王爷提的，如今换了你，我到底还没跟王爷请示过。不如这事儿你自己去询问询问王爷的意思罢？也好有个认可。虽我同意你协理，但终究有人不会心服口服的。你明白吧？”
之前府里唯她这个王妃最大，自然她说谁是协理之人那谁就是。可如今不是了，王爷回来了，他只说侧妃是协理之人，没说是孙良娣，那就只能让孙氏自己去跟王爷提了。要是王爷不答应，汪静姝就收回这个权利。原本汪静姝也能去跟王爷请示，但这会子她不想跑去王爷那里倒霉。
孙芳蔼自己明白，可按规矩，就该是她了呀，这还要请示吗？侧妃生病，康氏被疑，按理就是轮也轮到她了。
莫非是王妃要收回？
似乎瞧着不像。
“你赶紧请示王爷罢，我这儿事情太多，还得找个人商量处理呢。”也就是说，她不会给孙氏太多的时间，如果孙氏迟迟请示不下，那她就要收回协理之权或者给别人了……
既如此，孙芳蔼只好颔首称是，旋即汪静姝挥挥手叫她告退，反正她的意思就是要先请示过王爷，孙芳蔼才可以处理府务。至于孙芳蔼去不去请示，请不请得着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既然你孙氏布了这个局，不大不小的坑了我一把，那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想要协理之权，问过王爷再说罢。
她汪静姝宽容她们，不代表自己可以被人设计。
王妃的意思已经很清晰了，那孙芳蔼不再久留，匆忙告退离去。
“主子，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她自己可以请示，又何必非要……”
孙芳蔼又哪里明白了呢，“我还不明白呢。许是王妃不想得罪王爷，才叫我自己去请示王爷。”可这又是一个困难。这会子没了康氏，又有这事……王爷那里哪能说得通？要是王妃或是侧妃开口，倒有几分胜算，可如今侧妃生病，王妃又非让她自己……这桩事有点困难。轻叹，这天愈发阴沉了，“看样子，要费点功夫。”
“想要个权利也挺难的。”
晴空小心翼翼的扶着主子，“主子，要我说，何苦要那协理权利呢？理好了那也是王妃的功劳，说明她用人得当，要是理不好，也有您的不是。您何苦费那劳什子？”顿一顿，“要婢子说，不如趁机怀个孩子。如今王妃坐了冷板凳再手里有权也无济于事，侧妃生病又得守孝，康良娣被人看着出不了院门，如何轮也该轮到您起复了！”
孩子？
哪有那么容易？
“你懂什么，”孙芳蔼倒不盼着孩子，满脸不屑的瞥一眼晴空，“这满王府恐怕也就王妃最盼子嗣……越盼越说明她地位不稳。要是地位稳如泰山，那孩子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顿一顿，“换而言之，我要是手里有权，还怕没孩子吗？你看侧妃不就一最好的实证吗？”
“明明人家都失宠了，可手里有权，柳昭训就巴巴儿的上赶子去，孩子还没生呢，就扬言要送侧妃养了。”她倒要看看，柳氏到底能生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话虽如此，但晴空终不明白，权利真比子嗣重要？一时沉静。
唯有踩在雪里的沙沙声。
片刻孙芳蔼出声，拢着披肩瑟缩，“去，侧妃那里！她生病，这几日忙也没看望。这会子空了，就去瞧瞧身子如何了。”
“哎。”
主仆二人渐行渐远，往侧妃院去，独留深深浅浅的脚印。
突然刺骨的寒风吹起，像是咒一般，阴沉的天空又飘起雪花，片刻大雪下得纷纷扬扬，落在白茫茫的王府，迅速遮掩了那些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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