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远在天边

    彭玉博见徐青吟出此句荡起回肠却充盈着万千哀愁之词,心中不免大有感触,可他的一句“卷朝梁”倒是令彭玉博百般生疑,耷拉着小脑,彭玉博道:“徐少侠果然书生意气,此词可成千古佳话了。”徐青笑道:“抬举抬举.....百无一用是书生,徐青身在江湖,却要吟诗作对,实在滑稽可笑得紧。”彭玉博道:“徐少侠的诗,本公子有一处不解,这个“卷朝梁”是为何意?莫非指的是朝廷南下征伐,徐少侠所在的江湖日渐式微,才会有此感慨?”徐青拒道:“非也......非也....这“卷朝梁”自然指的是我乃是先....”

    言未道完,却见彭玉博忽地倒身于地,站于徐青眼前的是一袭蓝衣,徐青定睛细看,所见到的陆云湘,只见陆云湘道:“徐师弟,你醉了,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罢。”徐青懒道:“陆观主来啦...徐青等你...多时了....不是说要先...回去收拾细软的吗...为何到现在才...才来这里...我已经备好了...包袱....咱们还是...早点回返...玉笛罢....”

    站起身来,身子东倒西歪,陆云湘担忧他立足不稳坠下屋去,忙搀着徐青,将他慢慢扶着坐于瓦上,口中急道:“徐师弟,你不可再这般任性了,方才你险些将你的身份道出,倘若叫彭公子知晓了,那可大为不妙,还是快快随我回屋歇息罢。”

    徐青推开陆云湘,撒着酒疯道:“告诉他又怎么了,我徐青鼎力于天地之间....又没做甚么杀人放火的荒唐事....就算是先朝的皇子....又有甚么打紧....”

    陆云湘见他这般执拗,看来是饮了不少酒,正欲再行劝阻,却听徐青冲自己醉笑,口中欣道:“璃儿...你来啦.....你可知...我日夜皆在念着你.....你可不要再从我身边...走开了...”

    徐青口中如此说着,身子慢慢向陆云湘靠去,一把将陆云湘拥住,陆云湘一怔,转而面颊羞红,立时运气震开徐青,徐青整个身子飞离屋面,陆云湘晃过神来,急忙飞身至空,速速赶上正要掉落于地的徐青,将他拽住拎起,复又折回屋上,只见徐青晕着眼目,口里含笑:“璃儿....你终究还是离不开我..”

    只见他的手正要触至陆云湘的侧颊,陆云湘紧要关头一掌拍在徐青后脑上,徐青登时晕厥在陆云湘怀内。

    陆云湘虽是天赋异禀,学武速快,正值花季,武力便已是登峰造顶的境界,江湖人几乎无人不闻风丧胆,不过陆云湘通常稍有涉猎江湖上的琐事,更是少与男子有过多接触。

    似今夜这等与徐青几寸之隔的情景,全然是头一遭,因而耳根生红,停留了半晌也不知该做些甚么,徐青依旧在她的怀内。

    未久,陆云湘将徐青慢慢挪到后背,背上徐青轻走数步,至徐青屋下窗台,将他塞进屋内,而后折返屋瓦上,见倒在瓦砾上的彭玉博饮得酩酊大醉,口中不住地憨笑。

    陆云湘不愿将这个醉汉送回寝屋,又怕他在屋顶上受冻着凉,万般无奈之下,正要走至彭玉博前,忽地想起这周边还有暗魇存留,适才自己趁其不备将他们齐齐打晕在地,才敢来此为所欲为的,料想也该醒转了,待得察觉到彭玉博还在屋檐上躺着,定然会现身将他背送回屋的。

    由是飞至暗魇晕地之处,见其仍旧未醒,便拾起瓦片掷飞出去,瓦片打在暗魇膀上,暗魇猛然惊醒,陆云湘低下身子,隐藏气息。

    那暗魇左右顾看,见几位弟兄皆已谁在地上,便摇扯着他们的身子,待得几位暗魇皆自醒转后,纷纷不知何故,便四处寻看,然始终不知他们是如何倒在地上的,只得续自巡视,其中一暗魇道:“定是有人将咱们打晕,这高人如此做必有所图。”另一暗魇急道:“莫不是要对殿下下手?”

    几位暗魇皆双目发直,忙赶着去寻找徐青,适才他们便知徐青与彭玉博正在对坐饮酒,眼下便是速速赶去屋上寻人,却只瞧见彭玉博一人晕倒于地,口中呼气打鼾。

    却不见徐青的身影,由是大为急躁,心想徐青定然是被奸人劫走了,大为慌乱下,登时知会周遭的不论是巡视的还是躺在客栈或是山林中呼呼大睡的暗魇起身一齐乱寻一通。

    然寻了大半夜仍旧是毫无成效,孤自一人躺在屋瓦上的彭玉博竟尔没被送进屋内,陆云湘见到这帮暗魇傻里傻气的顾着寻人,殊不知徐青就躺在屋中休憩,叹着轻气,转身离开了此地。

    暗魇寻了一夜,还唤起正在熟睡的陈远一道起身助援,陈远领着一帮暗魇搜遍小镇内的每一处屋舍,却还是没察觉到徐青被劫走的迹象。

    待到竖日日升,终究兜不住,陈远窜进了彭槐的屋中,这时彭夫人与彭槐二人还未醒转,陈远无奈之下只好敲了敲门窗,彭槐微睁双目,瞧见了站在窗边的陈远,登时瞪大了双眼,身子微颤,彭夫人扯着被褥,也接着睁开韵眼,彭槐情急之下将彭夫人一把搂在怀内,正对自己,背对陈远,拼力眨着眼皮,陈远会意,暗知自己蠢笨,因过于急躁而险些曝露身迹,由是轻步窜至外头。

    彭夫人经彭槐一搂,顿时清醒了许多,盯着彭槐道:“怎么了?你干甚么?”彭槐温道:“怎么?你是我的夫人,我搂搂你还不行么?”

    彭夫人略有生涩,道:“多年来到没见你这般柔情,今日倒是生了怪。”

    彭槐瞥见窗边陈远已然夺出窗外,边立马推开彭夫人,面情冷淡,口里道一句:“夫人,日上三竿了,还是早些起榻罢。”

    彭夫人见彭槐面色立变,再没了前一刻的柔情,便大为落望,口里硬道:“便知道你这老鬼是甚么德行。”

    而后起榻着衣,彭槐二话不言,直说自身还有要事需办,便使力翻出窗外,彭夫人只叹了口气,独自一人出屋用膳。

    彭槐飞到屋顶,见陈远左右踱步,神情极为慌张,便走近些紧道:“你刚刚太鲁莽了,险些坏了大事可知?”陈远抱拳歉道:“魇主饶命,属下太过紧张,以致冲昏了头脑。”彭槐急道:“究竟是甚么紧急的要事?”陈远道:“殿下被人掳走了!”彭槐大惊:“掳走了?甚么时候?”陈远道:“昨晚几位暗魇正看顾着殿下,随后突地意识不清,待得醒转后见殿下没了身影,弟兄们寻遍了周遭诸舍,然却是一无所获。”彭槐怒道:“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才告禀我?”陈远道:“属下以为无须惊动魇主,故而便自作主张地领着弟兄们去找了。”

    彭槐拼力抑制住怒火,只道:“若是殿下有个好歹,第一个绕不过的便是你!”言罢又道:“眼下进况如何?”陈远道:“暗魇们还在外头,尚未有消息传来。”彭槐道:“你和我说说,你们都寻了哪些地方?”陈远道:“就是镇内的所有屋舍,都搜过了。”

    彭槐稍稍思索,忽道:“定然是那陆云湘将殿下劫走了,不然还有何人能在暗魇的眼皮底下掳人?”陈远急道:“陆云湘神龙见首不见尾,属下该去哪找啊?”彭槐道:“陆云湘初来此地,定然是寻客栈落足,镇内的客栈不多,你且领人一处一处地去搜,谨记须得谨慎小心,不可让陆云湘得晓...”

    言至尾处,又觉陆云湘实在深不可测,便又说道:“倘若你们瞧见客栈,万不可遣暗魇进栈去寻,须得换一身平常百姓的布衣进栈,之后再向小二询问可有蓝衣女子入住客栈,混在客人堆里,才可混水摸鱼,不被察觉。”陈远道:“魇主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由是转身离开,彭槐交代完事务后,神情略有恍惚,暗想这陆云湘为何要掳走殿下,究竟是在打些甚么算盘,不过陆云湘应不至于杀害殿下,毕竟同为江湖人,眼下虽得知了徐青的另一重身世,却也不至于如此狠心。

    思至此处,只觉肚腹空空,便重返寝屋,推门而出,只因是早膳,栈内客流居多,众人一致商议去二楼偏厅,令店小二搁置桌椅,备好饭食。

    彭槐走进偏厅,却瞧见徐青正坐椅夹菜,登时双目直瞪,面情疑惑,彭夫人见彭槐呆立不动,口中忙道:“你在那傻站着做甚么?还不进来用膳?”

    彭槐双目不离徐青一寸,坐下来拾起木筷,伸手夹菜至碗内,迟迟不放入口中嚼动,心想殿下不是已然被陆云湘掳走了,怎地还在此处,这又是从何思起。

    不过好在殿下没事,彭槐思不透,只好夹起碗中的菜叶放入嘴里。

    徐青自清晨一觉醒来,掀开被褥发觉自身外衣未脱,足外布履犹在,回记昨夜情形,好似是与彭玉博对饮良久,而后彭玉博忽地倒下了身子,不知是醉倒了还是.....

    徐青忽地记起了在彭玉博倒下之后,眼前现出了以为蓝衣女子,那女子正是陆云湘。

    之后的事情徐青再也记不得了,心想日后绝不可再胡乱饮酒,脑后依旧昏沉,走出屋外,见店小二唤自己前去用膳,便走进偏厅与几人一道用饭。

    坐椅见彭玉博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身旁彭玉兰道:“徐少侠,你昨夜与哥哥到底饮酒到了甚么时辰,你看他趴在桌上又睡了,还酒里酒气的,让人用膳不舒。”徐青道:“昨晚彭公子的确饮了不少酒,在下也是多饮了些,日后绝不会再犯了,玉兰小姐多加包涵。”

    这时见彭槐进了厅内,却是呆若木鸡,待得彭槐坐下用膳,似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彭槐抬目见彭玉博趴在桌上打睡,问及彭夫人,彭夫人只道:“昨夜多饮了些,今早好容易将他唤起,眼下却又睡着了。”

    彭槐想起陈远说过徐青曾和彭玉博晚间共饮酌酒,便忽而提喉怒道:“彭公子还打算睡到甚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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