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偷人

    “怎么会,爹一定让你四姐把簪子拿出来。”

    江若弗敛眸,

    “那便多谢爹了。”

    江若弗没走多久,江伯启马上让人去主院搜。

    而江抱荷不在主院,她趁着江若弗在前厅接礼,到了清晖苑外。

    一个长相尚俊秀的小厮恰好扫完地,从院子里出来。

    江抱荷低声道,

    “都办好了吗?”

    小厮忙道,

    “办好了。”

    江抱荷看了小厮一眼,

    这陈广生生得俊秀,江府上下也有不少丫鬟喜欢往陈广生身边凑,陈广生虽然是个奴才,但却长得不像奴才,只看脸倒比主子更像是主子。

    江抱荷道,

    “只要这一次成功了,我会给你三百两让你远走,如果你真毁了她的清白,那你就是江府的女婿,往后富贵自不必说,你也看见了,我七妹最近很是得父亲欢喜,也得丞相府赏识,若娶了她,你便不必再做奴才,还能大富大贵。”

    陈广生噙着笑,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谄媚,

    “谢四小姐抬举。”

    一阵风吹来,陈广生无意地捂着嘴咳了两声。

    咳得猛了,还扶住了树。

    江抱荷看着他摇了摇头,

    就这么个贫弱的东西,

    吹个风都能咳成这样,当真是没用。

    不过…陈广生越没用越好,到时候让他娶江若弗,江若弗就遭罪了。

    江抱荷想到这,不由得幸灾乐祸地一笑。

    江抱荷原路返回,心里幻想着江若弗的下场,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平日里跟着她的敛春前几日给江若弗磕头,磕得神思颠倒,近日里还躺在床上整日死气沉沉,她看了就来气,新换的叶倩倒是比敛春要顺意许多。

    叶倩谄媚道,

    “四小姐您这计策万无一失,只要事发,七小姐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更不需要担心她还有机会嫁进丞相府,爬到您头上去。您是一点儿也不必担心的。”

    江抱荷扬起下巴,

    “那是。”

    她看向低眉顺眼的叶倩,

    “这件事除了娘就只有你知道,若是你敢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后果你该知道。”

    叶倩恭敬道,

    “奴婢的哥哥受了大夫人的提拔才当上副管家,奴婢自然是与嫡室荣辱与共,只有您和大夫人好了,才有奴婢和哥哥的立锥之地,奴婢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江抱荷想想也是,叶东是娘安插提拔的人,靠着娘的庇护偏袒才能坐稳副管家的位置。

    叶倩是叶东的妹妹,自然也是一心向着她们。

    江若弗与江抱荷擦肩而过,江抱荷移开了视线,眸中轻蔑却又带着幸灾乐祸。

    江若弗则未曾看她一眼。

    江若弗回到院子里,见陈广生还在院子里,她微微眯了眯眸子。

    小玉道,

    “小姐回来了。”

    江若弗却抬眸往后看,陈广生正在佯作除杂草,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翳,江若弗淡淡道,

    “小玉,好好看着他。”

    ——

    夜深人静。

    江若弗躺在床上,听见外面有响动,她立刻起身翻出窗外。

    陈广生打开了门,蹑手蹑脚地在屋里摸黑找着江若弗。

    江若弗蹲在窗下,果然见陈广生鬼鬼祟祟地爬上床,脱了自己的衣裳扔在地下,搂住了床上的人。

    没过多久,主院就闹腾起来,说是有奴才告发七小姐私通外男。

    一切都像是意外,却是有备而来。

    朱氏风风火火地起身,带着下人们浩浩荡荡地往这边来,生怕知道的人少了。

    甚至惊醒了江伯启。

    江伯启见朱氏带着人闹醒了半个府邸,阴沉着面色,

    “不是说了禁足?你们怎么将她放出来了?”

    下人忙给江伯启解释道,

    “老爷,夫人也是迫不得已,夫人这是大半夜听说七小姐出了事情,这才急匆匆地带人去看呢!”

    江伯启闻言,面色一变,追问道,

    “七小姐出事了?”

    他登时被这凉风给吹精神了,

    现在江若弗可是他最有用的女儿,万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江伯启拿过下人手里的灯,

    “快!”

    碧涔涔的月一点点穿透过乌云,苍苔凝露,朦胧冰冷的月色下,花筛月影,周遭静寂十分。

    江若弗站在窗下,而叶东跪在一旁,她的眸光格外清寒,与平日的畏畏缩缩不同,也与近日的平静无波不一样。

    她的眼神像一把薄刃,在夜色中能将冷风刺开,她盯着叶东,

    “别的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只问你一句,上一个副管家,到底是怎么死的?”

    叶东面色骤白,

    “是…做错了事情,惹了大夫人不快。”

    她半蹲下身子,与叶东平视,

    “你坦诚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若弗此刻不像是江若弗,更像是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陈王世子,带着一股子冷峻和漠然,明明是后天学得几分像温孤齐,却像是天生冷情如此,极美的眉目流转间不见风情,却可以将人定定地钉死不得动弹,与温孤齐如出一辙。

    叶东不敢对视。

    江若弗的语气清冷,

    “你在成为副管家之前,明明不得朱氏偏袒信赖,也从未有谄媚过主院,为何现如今却一朝直升副管家?朱氏真有可能这么容易信任一个从来没有倚重过的下人?”

    “叶东,你知道,说出这个秘密你会和前一个副管家一样惨死,可是现如今难道你就能幸免于难了吗?你的存在,永远会让朱氏忌惮,只要朱氏活着一天,你也总有被乱棍打死的那天。”

    叶东跪在冰冷的地上。

    却有些后背发凉。

    他以为七小姐什么都不知道。

    却没想到,她像是什么都知道。

    她睿智冷静得让人意外。

    他愧对她,她知道用他的愧疚虽然可以让他帮她这一次,却绝不足以让他说出那个秘密。

    所以她告诉他,只要朱氏活着,只要他捏着这个把柄一天,朱氏一定会绑死他,不然他有泄密的机会。

    江若弗的目光灼灼,

    “你要想好,这江府之内,你要寻找一个靠山才能够扳倒朱氏,如果没有靠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绝对不可能解除这个时时刻刻绑着你的忧患。”

    叶东缓缓抬起了头。

    ——

    江伯启和朱氏提着灯笼到了院子里,却见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光火,安安静静的,不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

    江伯启眉头一皱,疑惑道,

    “不是说出事了?这像是出事了的样子?”

    周遭静寂十分。

    但朱氏只急着想让事情败露。

    朱氏示意,她旁边的丫鬟忽然冲着江伯启就是一跪,开始抹眼泪道,

    “老爷!是奴婢的错!”

    “七小姐这回私通外男,毁了清誉都是奴婢惹出来的祸事,您要罚就罚奴婢吧!”

    江伯启陡然听见清誉二字,他迅速喝止道,

    “胡吣什么!”

    丫鬟却抢着话头说,

    “奴婢原是清晖苑这段日子的撒扫婢女,想起自己不小心将一把破扫帚落在这儿,怕七小姐责罚,故而半夜偷偷来拿,谁知道,谁知道奴婢竟然看见……”

    江伯启阴沉着脸,

    “看见什么?说!”

    丫鬟哭丧着脸道,

    “见到陈广生偷偷进了七小姐的屋子里,屋子里…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江伯启一脚将丫鬟踹开,丫鬟被踹到一边,撞上了花盆,惹了一身泥。

    江伯启双目圆瞪,怒道,

    “胡说八道!”

    “竟敢污蔑七小姐清誉!”

    丫鬟哭喊着道,

    “老爷!奴婢一字一句皆是事实,绝没有半句假话!”

    “七小姐确实私通外男啊!”

    丫鬟焦急道,

    “而且!而且前几日奴婢在这清晖苑做撒扫做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七小姐就非要将我们换了,被换上来的那批人里就有陈广生!这难道不是七小姐故意的吗!”

    丫鬟手脚并用往前爬着,跪在江伯启脚边,一声比一声高,语速极快,

    “敢问哪位小姐敢将外男放进院子里!任其自由出入?难道这还不够铁证如山吗?”

    “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这次的奴才调动是过了府里的事簿的!老爷您都可以查啊!”

    江伯启将那提灯猛地砸在丫鬟头上,那丫鬟的头被砸破,血流出来,却不见她害怕,如同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一样,还紧紧抓住了那个提灯,一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样子,

    “而且七小姐就有一柄提灯,灯上的绢纱就绣着一个陈字!平日里不敢拿出来用,藏在了小库房里,还是奴婢整理时偶然发现的,还请老爷明鉴,奴婢绝无半字虚言!”

    朱氏盯着丫鬟说完这些话,长出一口气,这个丫鬟的话说完,就足够引起老爷的疑心了。

    众人闻言噤声。

    这花灯节就快到了,在花灯上绣心上人名字相赠是花灯节的传统。

    若说七小姐和陈广生的事情在此之前都是捕风捉影,但这件事却无疑是让七小姐有了极重的嫌疑。

    江若弗名字里没有陈,连带着整个江府,有哪位主子的名字里有陈这个字?

    偏偏这时,众人都听见了屋子里一声男人的低呼。

    “卿卿,外面好像有人。”

    众人僵直,似乎预测得到江伯启会因此暴怒,七小姐一定会因此遭殃。

    却没想到江伯启却大吼一声,

    “全部滚出去。”

    “今日,这个贱婢污蔑七小姐清誉,拖出去乱棍打死,有谁敢将今日的事情乱说,就和她一个下场。”

    明明听见了男人的声音,事情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可是江伯启的反应却与众人所想不同。

    皆因他现在要的不是江若弗到底清白与否。

    他要的是江若弗能够高嫁进丞相府,就算是不清白,也一定要推上去。

    决不能让任何变数搅扰了他的计划。

    丫鬟哭叫着被拖出去。

    朱氏见状,知道这么做不足以让江伯启动手揭破屋里此刻的情景,朱氏面色担忧跪地道,

    “老爷,这可不是小事啊,妾身愿意相信若弗是清白的,但旁人未必相信,如今您如此掩人耳目,恐怕流言更加不胫而走,只有开了房门,证实若弗的清白,才能够让这些流言从根源上消失殆尽。”

    江伯启面色阴沉,转身就要走,朱氏却大着胆子抓住了江伯启的衣角,哭道,

    “老爷!您要知道,就算是今儿个真出了什么事情,满院子下人打死堵了嘴就算了,可是如果若弗是清白的,您如今强行掩盖,倒被那口舌腌臜的下人搬弄是非,传到丞相府里去可怎么办啊!”

    “让丞相公子知道了,这岂不是更绝了我江家与丞相府攀交的路?”

    江伯启虽然冷着面色,却没有再要走。

    朱氏知道,江伯启这是被她说动了。

    夜色正浓,就算是下人们打着灯笼都看不清楚江伯启的眼神。

    朱氏只能猜测江伯启如今的想法,

    “老爷,不如就妾身和您进去瞧一眼,其他人都留在外面,纵使是有什么事情,都能快速转圜,不至于被太多人知道。”

    江伯启看着那门,

    现如今屋子里传出男人的声音,里面必定是有男人无疑。

    进去打死了拖出来就是。

    至于江若弗,一碗避子汤喝下去也就叫人发现不了端倪了。

    和丞相府攀上关系的机会,决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当场抓住,也是捉贼捉赃,以后有了这个把柄,他也能更好地控制江若弗。

    正此时,就在江伯启要抬步进门的时候。

    便听见了喘息和低吟。

    男子和女子的声音交织,屋里甚至还透出一股子香味。

    这些都愈发坐实了江伯启的猜测,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江伯启还是气得手抖,

    好啊。

    他这段时间对江若弗好声好气,百般示好,原来就换回了这样的回报。

    她明明知道丞相府这样关怀备至是什么意思,却在他眼皮子底下私通外男。

    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和丞相府结亲的事情就会是一个泡影。

    什么都没了!

    江伯启一脚踹开了房门。

    那门砸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

    众人胆战心惊,唯有朱氏,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江若弗啊江若弗。

    看你这回还有没有机会飞上枝头!

    丞相府会那么傻娶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吗,会迎一个流言蜚语缠身的人做儿媳吗?

    朱氏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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