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疏影不知其中利害。
她只觉着惊讶。
“父亲,您说我不需要进宫了?”
若是还能做夏疏影,她自然是更高兴。
不过瞧着父亲脸色,大约没这么简单。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夏然轻叹,打算缓慢些告诉她,毕竟谁也不能接受得那样快。
“其实,陛下以选妃的名义,派人来相看各家的女子,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摄政王。”
这三个字,倒是戳中了夏疏影的内心。
“什么?”
眼中是不敢置信,紧接着便有些许的期待与兴奋浮上来。
只是,在父亲面前,她不好多表现什么。
毕竟,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早已心有所属。
可皇命传下来那一天,她的那颗心也是彻底的冷了。
天命不可违,皇命更不可违。
入宫成为妃子,她仿佛已经瞧见了自己往后几十年的命运。
可如今骤然听父亲提起摄政王千城绝,还说皇帝是为了他选人。
那么是不是,自己有可能会嫁给摄政王为妃?
只是去年遥遥一见,便已芳心暗许,如今得知……她怎能不高兴?
幸而夏然没有一直瞧着她,否则定然能瞧出些端倪来的。
“皇帝对外说是自己选妃,可实际上,却是在选摄政王妃,而你与御史家的张闲聘,便是最佳人选。”
说着,夏然起身,自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
他只是不想面对女儿的脸。
进宫成为妃子已经很委屈女儿了。
如今,还要她嫁与千城绝,还要她成为摄政王与皇帝之间的掣肘。
他着实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的窝囊。
“影儿,倒是委屈你了。”
可选妃这事,夏家男儿无法出去抵挡,只能由长女夏疏影来做。
夏疏影心中喜悦,可却不能表现在面上。
“有什么话,父亲不妨直说,若我能嫁给摄政王后,需要我做些什么?”
她直抒胸臆,话自然说的直了些。
夏然虽然有所怀疑。
可是他想,经过这么多天的筹备,想来自己的女儿也已经接受自己的命运了吧。
所以他直言将燕珩告诉他的话,告诉了女儿夏疏影。
料到女儿会惊讶,他脸上无甚变化。
夏疏影讶然后退一步,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有天竟会成为皇帝与千城绝之间的联系。
叫她做宠妃,做摄政王妃。
她都认命了,自然后者更叫她心生愉悦。
可是叫她做摄政王妃后,居然是成为一个报信的,随时随地将千城绝的消息报告给皇上。
她忍不住想,皇帝为什么需要时刻知道摄政王的消息呢?
难道说,就与古往今来的皇帝都是一个心思?
要么,便是皇帝疑心病太重,要么,就是摄政王真有谋逆之心。
她博读诗书,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她情愿,只是皇帝一厢情愿。
“影儿,这事,原本就推不掉,眼下,陛下如此说,便是更加推不掉了。”
夏然仿佛是在哀求似的。
长叹一声,他恍惚半日内,便苍老了好几岁。
燕珩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清楚。
眼下夏家整个家族的命运,尽掌握在自己女儿的手中了。
“影儿,父亲无用。”
他低垂着头,鬓边已白,眼眶中含着热泪,当真是老泪纵横。
他知道自己这般便是在逼迫自己的女儿答应下来。
可是除此之外,他又怎能救下整个夏家人的性命呢?
“影儿,若是选不中你,到时,你依旧是我最宠爱的女儿,我会立刻找一门你喜欢的亲事,将你嫁出去。”
只要嫁出去,便万事无忧了。
哪里像这般,只是耽搁了些时日为她说亲,便出了这档子事。
“不。”
夏疏影断然拒绝道。
“父亲,我必须成为摄政王妃!”
她目光坚定不移。
“我要为夏家,也要为自己好好活着。”字字铿锵。
“父亲,我知道你的苦处,若是我能帮你在陛下与摄政王身边周旋,那么您也能活的轻松些,对吗?”
即便不是为了自己能够嫁给千城绝。
就只是为了让年迈的父亲松口气。
她作为夏家的长女,也该有些担当了。
夏然许久不曾与女儿聊过,竟不知女儿当真长成了大人。
他只一心以为,夏疏影还是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边,要着糖吃的顽皮姑娘。
如今,竟出落成了能够独挡一面的女子。
“影儿,你,你当真……”
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夏疏影以为父亲信不过自己,便提起裙摆,朝着父亲跪了下去。
“求父亲成全,我一定要嫁给摄政王才行!”
她认真说着,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光亮。
夏然不懂,她为何如此执拗。
只是她朝着自己跪下,如此郑重,想必不是什么小事。
如今看来,倒的确是她嫁给摄政王为妻好一些。
起码,也可保得夏府太平。
“影儿,你先起来,这件事,陛下自有论断。”
毕竟千城绝还不曾回来,这事总也要问问他的意见吧。
不然,为何之前重月家的九小姐,皇帝没有即刻下旨,而是叫了千城绝进宫询问。
可夏疏影偏就跪在地上,并不起身。
“父亲,请恕孩儿无礼,若我成不了摄政王妃,恐怕整个夏家都将有难了!”
她话落,竟还朝着他拜了下去。
夏然自然疑惑。
“影儿,何出此言?这话可不是乱说的。”
夏疏影憋回眼中的泪,吸了吸鼻子。
这几天,倒是头一次如此失态。
“若我成不了摄政王妃,那么他日张闲聘成了摄政王妃后,御史一家可会轻易放过夏家?夏家若对陛下没了利用价值,那他日……”
“小心!”夏然及时制止住了女儿的话。
接着碎步移至门边窗前,仔细查看了外头的光景。
确认无人后,才稍稍宽慰些。
他上前拉住女儿胳膊,将她拽起身。
“影儿,难为你,竟为夏家思虑的如此周全。”
他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眉头紧皱,往书案后走去。
他却没想到这一层。
这几日,只顾着在皇帝面前左右逢源,倒是忘了,张宁可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
先不说他如今便得志些,在皇帝面前也是有些猖狂。
他女儿更不是个善茬。
若是来日方长,她瞧着夏疏影不顺心,随手打发了也未可知。
而夏家对皇帝又无助力,那边只有等死了。
自己的女儿能够思虑的如此周全,倒是他夏然的幸运了。
“影儿,你为了这个家,便委屈了。”
身为父亲,不能帮上女儿什么,倒是无用了。
“你刚才说,让为父助你一臂之力?”
他询问似的看向夏疏影,上半身微微弯着。
他从不是什么严厉又不讲情面的父亲,对待妻子儿女也从来都是关心的。
更何况,如今女儿主动请他帮忙,还是要为整个家族考虑的事。
那他自然义不容辞。
夏疏影挪动玉步,凑到父亲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夏然的神态由疑惑变作惊讶,甚至是有些恐惧。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
夏疏影也学着刚才父亲的模样,叫他不要多说。
隔墙有耳。
“大约四个月前,桩桩件件闹得整个帝都沸沸扬扬,谁认不知道魔女秦长欢回来了。”
不知为何,夏疏影心中总有份感觉。
她总觉着,秦长欢与皇帝,还有摄政王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只因当年父亲还未到帝都来做官,所以对当年之事丝毫不知。
只有了解清楚过往,才能明白皇帝为何如此惧怕。
惧怕秦长欢,也惧怕摄政王。
夏然从未想过,大家闺秀的夏疏影,夏家的长女,果真已经长大成人了。
或许是自己对她的关注太少,总以为她懂事,不需要太过宠爱。
更何况,他也不希望自己过分宠爱,教坏了孩子。
只是现在突然觉着,这夏家,唯有自己的这个女儿,还有点父亲当年的风范。
“影儿,你当真决定了?”
他不放心得再次问道。
夏疏影垂下头,恭敬道。
“求父亲成全,影儿已经长大,总该为夏家做点什么。”
若是嫁与人妇,草草一生,不能保全夏家,还有什么意思呢?
夏然又仔细考虑了半日,勉强算是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他只能尽力一试,将自己能够做到的都做到。
尽人事,听天命。
再有两日,千城绝大约就要回来了,到时,也要安排他与夏疏影见上一面。
便是无心也好,有意也罢。
男人,不就都一样吗?
英雄也是难过美人关的。
从书房出来,夏疏影长吁了口气。
只是,她尽量压低了声音。
眼角似乎有泪,她抬手拭了拭。
叠翠本在远处候着,此时见她出来,赶忙拿了披风过来。
“小姐别冻着,今日也不知怎的,好像要下雨呢,这风突然就刮起来了。”
夏疏影抬头望天,眸子半眨不眨。
“果然呢。”
才刚进门前,还是晴好的天儿,如今却以阴云密布。
树枝子被刮得沙沙作响,倒真是一场大风。
“小姐这是怎么了?好像出什么事了?难不成,没选上吗?”
叠翠关切道。
夏疏影抬手戳了她一下,“傻丫头,若是没选上宫里的妃子,我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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