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良娣一出手，这事儿就差不离了。
虽然汪静姝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但风波将平，也令她心情愉悦。
她坐在上首，底下只坐着孙良娣，孙芳蔼正在禀报除夕夜宴的事，结尾时方才提及清萍的事，“主子，这回康良娣立了大功。”
汪静姝深知孙氏是试探，登时笑了，“王爷说了，你们两一同协议府务直到侧妃出孝。”
看样子一切未变。孙芳蔼心里略安，“那以后……”她指的是侧妃出孝之后的事。
“以后……那也要以后再说啊。”
孙芳蔼明了，看样子往后正式的协理之权还得还给侧妃。转念又问：“那，清萍……她到底成了王爷的女人。长公主那里到底没吐口除掉清萍，她留着终究是祸害，以免夜长梦多，不如将她接到王府。按妾的意思，给个奉仪位也罢了。若要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就承徽顶天了。”
说了这些话，无非是不希望再多一个良娣，与她并肩。同为女人，汪静姝倒也能理解，孙氏家室平平但总比一个丫鬟强百倍罢，自然不想跟清萍比肩。略微沉吟着抿口热茶，是茶房那里新进的茉莉花茶，喝起来醇厚鲜爽，滋味尚可，“这事儿，我会跟王爷再细细商议，康良娣的意思也是承徽品级。”
“可王爷会答应吗？他亲口说要良娣品级的。”
汪静姝一时忘记当时为了利用康氏在整个王府里都说是王爷给良娣品级，如此临时又改，总该有个台阶，“这不，我起初不答应嘛，王爷才跟我吵嘴说的气话而已。如今长公主那里有所缓和，那清萍顶天也就一承徽嘛。你不必太过焦虑。”
既如此，孙芳蔼自然满口答应，“是。”
这会子也无事，汪静姝难得跟她扯些闲话，“今儿你穿的衣裳很是好看，是新选的料子？”
人总希望听赞美的话。孙芳蔼一下子笑逐颜开，“并非新选，是妾收到的孙家年节礼，这才命丫鬟拿去裁缝那里做了身新衣裳。这些日子事忙，来不及禀告王爷王妃，孙家送了年节礼到平州。”
“想必王妃也收到汪家的年节礼了吧？”
汪静姝微微颔首，“是有，只没有像你这样时新的料子，应是京都的。做成衣裳真是好看。”
不是没有，而是她不想说。
年关将至，她们女人之间串门子时候总聊自己母家送了多少年节礼的事儿。
谁母家送的东西多，谁就颇有面子。
好几个院子收到的年节礼，孙芳蔼都知晓一些。一圈攀比下来，便觉得她这回颇有面子，孙家的确给了好几车的年节礼。如今听了王妃这么说，自然脸上更有光，佯装谦虚一句，“汪家家大业大，好东西不知有多少送进王妃库房的，我们孙家哪能比呢，”顿一顿又道：“我听闻两位昭训也收了母家的年节礼。真是没想到柳家也有，平民百姓家能送什么好东西，我听说都是些俗物，一些禽兽牲畜之类的。其她人的倒也没听说。不晓得侧妃有没有？”
怎么人人都喜欢跟侧妃攀比？
话茬说来绕去，又是侧妃两个字。
说到底就是嫉妒心作祟。见不得陈氏以一平民百姓的家室稳坐宁王府后院第二罢了，所以略有家室的她们处处都要提及她，心里不知攀比多少回了吧？好比康氏，赵氏，还有这个孙氏最爱提侧妃。
人家有没有收母家年节礼管你什么事啊？
怎么不提人家有嫁妆？
真是多管闲事！
汪静姝也是无奈，随口一句，“侧妃今年守孝嘛，陈家当家主母才离世，想不到这么长远也有的，这康家不也没有。府里一时没个做主的女人，总有不齐全的事。”
孙芳蔼紧跟着一句，“陈夫人离世，她只有侧妃一个女儿，这以后陈家当家做主的……不知是继室还是妾室？妾可听说陈家虽自诩清流人家，可陈老爷后院女人众多而且子嗣很多。您说，这要是重新迎一个女人做继室夫人那还好，没孩子便不会亏待侧妃，要是妾室扶正，那这……”
闲的没话找话吗？
汪静姝不过说她一句好看罢了，怎么都能扯到这事儿上？难道意有所指？“这是别人家的家事，我们又何必去议论呢。”顿一顿，“若被人听去，到底不好。”
“您真就不知道，侧妃心……”
突然一阵叩门声响起。
打断了孙芳蔼的话，两人双双向屋门那里张望。
又晓匆忙进内，“主子，容家送了年节礼给您，其中也有给容姑娘的。东西已经送到府里了，您看该如何处置？”
孙芳蔼见王妃又要忙了便行礼告退，方才的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汪静姝没有留她用午膳，这会子也快到晌午了。
容家的年节礼……
其实人家也不过是借着给她送去年节礼的名义，实则是给若芬的，汪静姝又何必贪这些……“我这里也不必那么多，直接送去若芬那里吧，我不必拿了。”
“是。”又晓转念又说：“方才听青云提及，府里安排的除夕夜宴上要用的食材甚少，是否要着人去采买？还是换一样食物？”
这都是小事。汪静姝满口吩咐，“去买！”
“是。”
同时又晓又奉上好几张帖子，“主子，这是一些官员夫人们的请帖，多是正月里走访赴宴。您可要依约？”
汪静姝接过一沓织锦包好的帖子，随手翻了一个，这是曹家的帖子，下帖的是乐敏郡主，“我都不晓得乐敏郡主是哪个？曹家……就是那个曹仪宾同王爷喝酒误事的吧。”
这帖子背后指不定又是和宪长公主的意思。
如今汪静姝也算怕了她，只一个嫁在京都的长公主竟在平州有那么多势力能够为她所用？
又晓说：“乐敏郡主本姓纪，因着祖上跟朱家一起打天下的功劳，朱家一直犒赏一个纪家姑娘做郡主，这是传统惯例。每一辈都有一个郡主姓纪。郡主嘛也不会危害江山社稷，朱家还是愿意给这份荣耀的。”
已故太子妃的母家？
汪静姝不知其中缘由，没想过郡主还有外姓的，“也就是说，她根本不姓朱，是姓纪。”
又晓也奇怪，“正是，原本这样的郡主仪宾一向低调行事，到底是外姓。只不知怎的下了帖子……”
汪静姝很是好奇，“那么这个乐敏郡是跟王爷同辈吗？”
“论资排辈，应该是。”
汪静姝低头又看了看帖子，是正月十六，元宵后一天，“你替我写个回帖，就说我答应了会赴宴。”
又晓本以为主子会拒绝，“主子要去？”
汪静姝微微颔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旋即释然，“纪家的帖子……自然感兴趣。”
按理纪家应该站东宫那边。只这仪宾反而跟王爷交情不错？难道是有别样的心思？
采玉插一句，“万一是鸿门宴呢？”
汪静姝合上帖子抿一口茶，“是不是鸿门宴也得去了才知道。与其瞎猜，不如将曹家的事都查到手。”又哀叹一声，“可惜我手里没有……恐怕这查起来挺费劲的。”
府外没有眼线，府里也没有眼线。
她沉吟再三，等过了新年是时候该布局几分，好歹不至于在府里做睁眼瞎。
“昨儿康良娣送来了之前说好要替王爷安排的那个贺礼以及单子，你们着人清点好再送去前院王爷那里，请常夏姑姑亲自清点好，免得到时候说有遗漏，那就说不清了。”
“是。”
采玉奉上两本单子说：“方才良娣说起年节礼，那婢子才想起来，汪家送来的年节礼已经清点好，这是给王爷和侧妃的单子，您要不要瞧瞧？这些东西尚未入库房。”
汪静姝看了看单子，大致不错，汪家送的礼还可以，“侧妃那里的年节礼再加厚两分，从我的库房里取。至于王爷，便中规中矩罢了，免得他以为我们汪家那么多年节礼呢，需知财不露白。”
她宁愿给侧妃也不想多给王爷……最痛恨王爷那张嘴。既厌恶汪家便也不用多收汪家的礼。
“那么其他人……”
汪静姝懒得操心这些琐碎的事，“按着规矩品级送，唯独尚氏那里加厚三分，不要叫人瞧去。”
“好。”
又晓也烦，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只是一个王府过年便这样忙碌，说到底没有这么多下人做事，“主子，方才您在跟良娣说话，郭承徽派小厮过来说，能不能在院子里弄个小厨房？方才婢子没有做主答应。”
汪静姝扶额头，琐事真多，“等过了年天气转好再弄，这会子就是有小厨房也没法招揽厨子帮厨呀。”吩咐一句，“你们替我晓谕王府：如今除了过年的琐事以及人命关天的大事外其余的事一律不要打扰正院。叫她们都消停点，这不没事找事嘛，还嫌我不够忙乱似的。”
“哎哎……”
……
这才第一个腊月是汪静姝以当家主母的名义独自安排所有过年事宜的，几乎亲力亲为事事过问，生怕出错被人笑话，因此忙得脚不沾地，哪里都要管，跟个王府总管事似的。
……
又过了两天，和宪长公主终于妥协，让清萍以承徽的品级居之，因为她要尽快回京都去了，便没有露面只着下人将清萍送到了宁王府。
汪静姝抽空召见清萍，清萍姿容平平，她敢笃定若非王爷醉酒根本不会宠幸清萍。见清萍行了大礼随后跪在地上，又敬茶，再听她教导，“行了，你既是王府的女人便以承徽品级居之。至于礼仪规矩，等过了新年再学，如今王府忙碌的很，这都已经腊月廿五了。”
“你本家姓名叫甚？”
“回王妃，确实叫清萍，吕清萍。”
汪静姝也懒得多费口舌，示意采玉送上一份礼物，“那以后你就是吕承徽了。想必长公主跟你提过你的品级。”
“是。”
旋即采玉给她介绍在坐的主子们，分别是孙良娣，康良娣，赵昭训，柳昭训，郭承徽，尚奉仪。
唯独一位陈侧妃尚在守孝闭门不出。
这里的女人，吕清萍大致是认得的，一一跪地大礼拜见，只是她姿态放的再低，也没人表示友好，更有孙芳蔼当众直指，“吕承徽倒是一片诚心，只是大礼拜见的只能是王妃，可不是我们能接受的。可见这规矩还要好好学一学。省得奴性不改，动不动就跪，见谁都跪。”
“是，婢子记得了。”
“承徽该自称妾，而非婢子。”赵婼念掩帕轻笑，“看样子有些人天生就是一股子奴性玩意儿，怎么说也学不会主子的款儿。”
吕清萍将姿态放得更低，“妾记下了。”
“但愿是记进去了。”
“可别闹出什么笑话。”
……
一句又一句话……此刻她们倒很团结的为难吕氏。
旧人总喜欢欺负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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