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大花瓶当即被摔在地上。
这个是真品。
是孙良娣摔的。一大早的，满院子里听了个响，因为她心里万分不爽。
郭氏有孕晋承徽简直是处处挑着她那根敏感的神经，这倒罢了。偏偏王爷拿正院的人杀一儆百，这跟她无关，结果王爷说，要是郭氏这胎有意外，让王府所有主子通通陪葬，那这事儿就跟她有关了。这意味着什么，王爷为了子嗣要保郭氏无恙，而且是一定要无恙，否则就要怪罪这个王府。
孙芳蔼抓起茶叶罐子就要摔，硬生生被晴空夺过，“主子，你息怒。这事儿，是说给正院听的，您莫要生气太过，免得给人抓住把柄。您要沉得住气。”
到底气不过，一下子坐在绣凳上，绣凳的凉意渐渐往上涌。孙芳蔼撇着脸，咬牙切齿，没想到郭氏好本事，上次在她跟赵氏跟前还当不得宠的样子，没成想已经怀了子嗣，看样子是她小看郭氏，“怎么就只说给正院听的。王爷可是说王府所有主子。”
“是呀，可王爷怎么舍得侧妃陪葬呢……”晴空端上一杯热意融融的铁观音茶，放在桌案上，“可见这不过是王爷跟王妃吵架时的赌气话，自然做不得数。不过王爷这话一出，郭氏已得罪了所有主子，便是没有您，也有别人要害了她的。自古女子生产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让她难产比让她小产简单的多。”
本以为可以让主子消气的晴空，结果生受了主子的掌掴之刑。孙芳蔼一巴掌扇得晴空脑门子发蒙顿时倒在地上，可见极其用力。这还不算完，孙芳蔼又踢了两脚这才罢休，“你是蠢货，胆敢说出这样死罪的话。祸从口出，隔墙有耳，你知不知？我时常告诫你们说话做事要当心，怎么你们就不听？一等丫鬟还得什么都要我们主子教，那还做什么一等丫鬟……我看你迟早要死在那张嘴上。我可告诉你们，要你们被王爷抓住把柄治罪的时候，我不会向王妃那样替你们求情。你们便死了那条心。”
晴空听得此，难免有点心寒，但到底没有反驳什么，只一味求饶。别人都以为能伺候在孙良娣跟前很不错，不仅丰厚的奖赏多而且她为人宽厚会倚重下人，只唯独晴空自己知道，这种倚重是何意图？她日日伺候着孙良娣可内心难安，生怕惹了良娣不快。
这种事明知是这样却不能说出口。孙芳蔼稍熄怒火，“这种事以后不要说出口，什么叫‘便是没有您’，你是巴不得被人听到害惨我吧。我做什么了？你小心你那张嘴。”
晴空又是一阵哭着求饶，孙芳蔼轻哼一声不再提及此事。此刻跪在地上的她多希望自己的主子是王妃或是侧妃，总而言之只要不是孙良娣便好。
片刻她又提，“如今侧妃闭门不出，不知道她晓不晓得这话儿……”
晴空渐渐停止抽泣，“主子，您的意思是……传去侧妃那里。”
不为别的，孙芳蔼就是想瞧瞧侧妃有什么动作，“我要瞧瞧她会有什么反应。入夜后再去跟品真谈，小心点，免得被人瞧见。”
“是，”晴空晓得侧妃院里三等丫鬟品真是主子收买的人安插在侧妃那里的，本以为品真那样勤奋做事的人能得侧妃重用，谁知那里的紫兰环佩丝毫不让三等丫鬟有机会接近侧妃。有种像堂堂侧妃被人把控一般。她心里有几分犹豫，低声细语，“品真在侧妃院里实在不得靠近半分，她什么都做不得，更何况环佩紫兰根本不怎么重用三等丫鬟。婢子是怕品真完不成您的交代。”
孙芳蔼差点忘了这事，“该死，品真居然还没……”还没被侧妃重用。她着实没想到，这都有两个月了，“侧妃看似那么良善的人。没想到手段也不低，居然能把两个大丫鬟教导的跟她完全一条心，挑起侧妃院所有重要活计甚至离间其他下人，什么都不用侧妃操心。”她瞥了一眼一旁低了头的晴空，怎么就她的大丫鬟技不如人处处都要她操心呢。
晴空却提，“倒也不完全是，品真观察过，侧妃似乎更重用环佩，常常不愿让紫兰陪侍，独处时都是环佩陪伴的。”
“紫兰…紫兰……是不是侧妃后来从陈府带出来的丫鬟？”
“正是。听闻她曾跟侧妃闹过不快，所以侧妃更重用环佩，可能觉得环佩更与她一条心。”
猛然间，孙芳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叫品真想法子跟随紫兰。其它的事暂时别提。”
“是。”提完侧妃，晴空又说起柳昭训院子里，“听那里的品衷提及，昨儿王爷去过了，很快柳昭训恢复了精气神，一大早就能下地了。至于两人说了什么，没有人在旁。主子可需要品衷去探寻一二？”
孙芳蔼伸出五指瞧着长长的镶金护甲，“不必，不是顶要紧的事。柳氏，已成秋后蚂蚱，深宅后院里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有什么用处……想法子，将不能生育的事告诉她，若能激起她弄死郭氏的心自是最好不过了。”
“柳氏就是个蠢货，侧妃摆明跟王妃暗中结盟，她又得王爷宠，那派有权有宠，就差个孩子便能巩固所有势力。结果柳氏生生要把孩子送去那，摆明也是想投靠那边。大家又不是傻子，这事儿肯定不是意外，绝对是有人动手，不是康氏就是赵氏。所以她的孩子注定生不了，别说这只是小产没要了她的命，要是在生产之日就肯定一尸两命。”
那派除非王妃侧妃自己有所生育，否则谁投靠都注定永远生不出孩子。这个王府最该平衡各方势力，有权有宠那派还想要子嗣巩固地位身份，那只能自己生育，只是要生的下来也困难必费一番波折。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可不糊涂，只有平衡才是王道。
“王妃没有救下品希，王爷真就不肯松口，只怕这会子已经赐死品希了。因此正院那里多了个空缺，要不要添补上我们的人？主子，不如叫品亨……”
之前因王妃早到王府已择选了自己看中的丫鬟做事，所以孙芳蔼没来得及布局，如今的正院是没法安插眼线，但如今品希一死，她的机会肯定要来了，“暂时不用，咱这个王妃呀只会重用自己亲自看上的人。巴巴儿送去的根本不会。”
晴空一一称是。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孙芳蔼也放心了几分，很快主仆两又说起它事。
而如晴空猜中的，品希还是没有逃过着劫，被王爷手底下的侍卫活活打死作数，甚至还传令所有下人一律引以为戒，而品榕呢，挨了二十大板也打的不轻，当即昏死着被侍卫们抬去养伤。
这事儿直到傍晚才被传进原本密不透风的正院，王爷真的没有放过品希。
汪静姝第一次对死亡两个字深有体会，原来人命可以如此轻视，同时她也理解了当时尚奉仪为品夏的举动。或许当时的她在尚氏眼里就跟现在王爷在她眼里一样，显得很冷漠。
采玉端了饭菜进里屋，“主子，该用晚膳了，您一天都没有进食了。”
汪静姝也一天没有起床了，一直蒙头睡觉，用以逃避面对现在的事，“我不饿，你们都出去罢。”
“可是……”
“出去！”
她不想见人，也许她是一个没用的主子。思索再三，“交代下去，厚葬品希多烧纸钱，恢复本名，烧毁卖身契。”
品希，希望也，终究她还是葬送了命。想当初品希是因为不想遭舅舅毒打才进王府做丫鬟，如今却还是…遭了打的离世…但愿天堂没有痛苦。
“安抚其家人的银钱分成每年的祭拜钱吧，给那个无良的舅舅倒不如用在祭拜上。”
采玉一一称是，又免不了宽慰，“主子，各人有各人的命，您…别…”
这样的话汪静姝并不想听，难道还说什么泉下有知这类浪费口舌的话嘛？不过品榕那丫鬟，她可不会放过，“品榕议论王妃，不敬王妃，该以处死之罪论处。你立刻命令下去，叫她不治而亡，谁敢给品榕医治就是得罪宁王妃，公然与正院作对。”她收拾不了郭氏，还收拾不了一个丫鬟嘛？
“王爷那里……”采玉生怕郭氏又出什么招数，有仇报仇的王妃哪是人家对手？“郭氏那里，只怕不好交代，等下子要是……王爷…他只怕更气。”
汪静姝不愿低这头，要知道她若是在这件事上软一分，正院所有下人都可能有异心，因为他们会觉得王妃不可靠护不住他们的命，便可能去寻更好的主子。一个人连命都保不住的时候何谈其它，还会对她忠心吗？“他不放过品希的那刻就注定了这事儿没完。”
她是护短，但也要看是什么事，品希擅自替她回绝品榕请求原不是太打紧的事，只因为如今郭氏有孕。
汪静姝想起王爷方才的话到如今还是一肚子火。品榕的话他明明听见却只是二十大板，在他眼里她这个人是不是特别轻……别人议论她的话竟不足以让他完全动怒，所以只是二十大板完事，打完还可以有人救……
除了孩子，她哪一样不比郭氏强！看似只打死一个犯错的丫鬟实则是在打她的脸。品榕那样议论她做人不好没有子嗣的话都不重重处置，那么她这个王妃在这个王府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或许在他心里，他就是在怪她没有生育。
如果品榕跟品希一样赐死，那么她无话可说。如今不公平的处置，只得任由她说，“这事儿，你立刻去办。顾及别人作甚，我倒要看看郭氏想怎么样！”
采玉见劝不住王妃的执意如此，只好听令去办，她出了屋子就命令双福去传话，任何人都不得医治品榕，品榕所犯是死罪，若谁敢医治品榕就是得罪宁王妃就是公然与正院作对。
双福一听，有心劝：“采玉姑娘怎么不劝王妃几句，这摆明就是跟王爷的意思相违背。要是闹起来，可有我们正院半分好？”
采玉也没得办法，“王妃执意不听。你快去吧，天都要黑了。”
“好，好吧，我立刻去。”
双福踏着厚厚的雪往郭奉仪院子去传话，果然郭以竹听了气急败坏，她才给丫鬟请了郎中看病，居然听到王妃这样的传话，连郎中都不敢开方子。
郭以竹气的肚子疼，说是动了胎气。
郎中深知深宅后院女人们那点争斗，便随口应了，这下院子里闹开了，弄了整整半宿才安生，惊动了王爷。
如此弄得整个王府都晓得，郭奉仪因为王妃传话而动了胎气还见了红，至于是真是假根本无人敢议论。
只是正院里点着灯，深更半夜，汪静姝等来了怒气冲冲的王爷，没有半丝惊讶，此刻她特别平静，“王爷怎么来了？”
“你干的好事！”
汪静姝冷静的喝口茶，她知道她让采玉去传话就注定了他一定会来，“我干什么了？”
“本王说了郭氏有任何闪失，我让整个王府的主子通通陪葬！”
汪静姝呵笑，“这话也包括侧妃吗？如果包括，那王爷还真是‘喜爱’她，要是不包括，那王爷压根儿没把她当成王府的主子呀！”
突然提侧妃……朱沛搞不懂这个女人，但如今这话茬跟侧妃没关系。复又听她说：“我说了你要是敢杀品希，我就让郭氏不痛快！”
“没想到郭氏在你眼里那么不重要呀，你不顾及着她也要杀品希。所以郭氏动了胎气见红根本与我无关。”
汪静姝眼底没有半分情意，就像朱沛的眼底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光。他们两个之间昨天的温存早已不见。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王妃？你配吗？”
“这世上也没有你这样的王爷！”
一句话彻底惹怒朱沛，可除了怒意还有一种失望感油然而生，她是他的妻子王妃，竟然半丝都不为他着想。郭氏这胎很是重要不可以有丝毫差错，否则多少人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她……她居然还敢去刺激郭氏，这不是找死？
朱沛只觉得他连发火都是多余，她这种女人不配为王妃更不配为嫡母，甚至这一刻他特别庆幸，他跟她没有孩子。
只是他不知道，汪静姝心里也很失望甚至是绝望。这样的一个处事不公又被女人玩弄的男人竟然是她汪静姝一生的夫君？竟然想着有一天能做皇帝？恐怕是白日做梦。她很绝望自己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她做过很多的努力想要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终究徒劳无功。同时这一刻她也庆幸，她跟他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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