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天，王爷的大队人马已快马加鞭回到了王府。
彼时十一月初九，北方天寒地冻，隆冬月北风呼啸。
窗外时常下着小雪。
汪静姝最怕冷，屋子里的地龙早早用了，汤婆子也暖了好几个，可仍然不敢出门，外面的天实在太冷。
品薇跺着脚冻得瑟瑟发抖，进内禀告，“主子，王爷一回府就去了侧妃那儿。”
汪静姝冷冷一笑，她没出门去迎，消息倒也传得快，搁下毛笔，无心再练字，“晓得了。”这么忙不迭的就去，怎么就不知道沐浴更衣洗净一路的风尘呢？怕是心急的都忘了吧。
她还记得，上回王爷同那些女人回来，倒跟她甩上脸子了。
……
半晌赵昭训和郭奉仪前来求见请安。
她们出去一个月，一回来便往正院请安，倒也算有心。汪静姝便接见了她们，同时她也想听听，一路上有没有什么事发生，“既如此，叫她们进来，这天实在冷，快些请她们进内暖暖身子。”
“哎，哎。”进内传话的品希话音未落便匆忙跑出去。
须臾进来穿着大氅的两人，立刻行礼问安，规矩作的足。汪静姝只叫她们起来，又赐座，命丫鬟们上热茶上点心及手炉，“外头冷得很，你们一路过来肯定是又冷又累，快些暖暖身子。”
“谢王妃。”
“外头实在冷得紧，我便没有出去相迎，你们一路上挺好的吧？”到底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人才没出去的，也唯有汪静姝自己晓得。
赵婼念浅浅一笑，“一切都好。许久未见，主子可好？”
难得见赵氏对她笑。汪静姝微微怔楞，说到底各自看不惯，面和心不和而已，“我挺好的。府里也没什么大事，左不过……其实你们也晓得了。”
第一康良娣出来了，第二侧妃为母守孝。
这两件事，是知道了。只是不曾理解，尤其是前者。
两人互视一眼，最终郭以竹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康良娣不是被勒令守孝嘛，她怎么就出来了？”
“人家什么靠山什么背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王爷一走，长公主便来了，”汪静姝老实交代没有替和宪长公主隐瞒什么，她可想着通过这两位的口让王爷听到真话，“她向我要人放了康良娣出院子。人家只是被王爷勒令为母守孝，又不是禁足，我哪好在说其它，只要康家觉得康良娣守孝守够了，那就放了她咯。”
她含了几分抱怨，赵婼念也听出来了，看样子和宪长公主说了什么，唯独郭以竹傻傻的又问：“那，长公主说什么了吗？她到底是如何说的……凭什么王爷不在，她做我们王府的主？再说和宪长公主怎么会来平州？”
“她是路过平州，顺道进王府的。至于说了什么……”汪静姝咬咬牙，“长公主到底是长辈，有些话我也没法表述不是？”又劝两句，“既然康良娣出来了，那你们便都好好待她，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事退一步，也能平息事端。”
看样子康氏又闹了几出罢，否则王妃也不会这么说。然而郭以竹终究缄默。
赵婼念想起一事，“方才王妃不在，王爷嘱咐了一句，等会子过来正院。”又说：“这会子应急赤白咧的跑侧妃那里去了。”
真不知道那地有什么可去的……
“陈夫人离逝，逝者为大。王爷过去也属应当，”他可不就为了这事返程的嘛？何况汪静姝方才就知道了，如今也只平淡的说上一句。这两个面和心不合的人跟前，她不敢有丝毫表露，当即转了话茬，“如今侧妃闭门不出，协理府务换做了孙良娣。你们刚回来若院子里有什么不好的，尽管跟孙良娣提。”
这事儿她们也已经知道了，“是。”
片刻郭以竹抿口茶，暖一暖身子，说：“昀城的冬景很漂亮，以后王妃主子也可以去欣赏一二，”旋即叫丫鬟拿出礼盒，“这是在昀城铺子里寻到的小玩意不值几个钱，只供王妃一赏。”
赵婼念见此也命丫鬟拿了礼盒出来，“我这份，也请王妃笑纳。”
汪静姝示意采玉收下，“那就多谢两位了。”
这礼也送了，该打听的也打听清楚了，赵婼念便急着要走，心里担忧着一个月出去，丫鬟们有没有侍弄好她的花草……正起身欲告退，“天冷，妾归心似箭，想要回院看看花草了，便不留了。”
瞬间郭以竹也要回去，“那，妾也回了。”
汪静姝应声，示意她们可以告退。结果她们刚行完告退礼，屋门口有个小厮禀报，“主子，王爷在侧妃院里发了好一通火，侧妃派小厮来请您过去劝一劝。”
这什么事呀？
侧妃不是在为母守孝嘛？王爷在那发什么火？
汪静姝看了眼采玉，采玉立刻出去细细问了侧妃院里的小厮，结果他小厮也不是很清楚状况，倒腾来倒腾去总之就是一句话，王爷盛怒罚了不少下人，连侧妃都劝不住。
最终采玉回话，“只说是王爷盛怒罚了不少下人，侧妃劝不住，只好请您过去。”
盛怒？
罚了不少下人？
侧妃劝不住？
王爷什么时候不听侧妃的话了？在汪静姝眼里王爷什么都听侧妃的，就是侧妃举荐一个侍卫，人家王爷都重用。哪里还有劝不住的时候？
再说王爷处罚下人们，必是下人们犯错，既如此劝什么？是该盛怒惩戒以儆效尤才是！
郭以竹想看戏，这会子也不走了，“王妃主子，不如去瞧瞧？”
汪静姝哪里不知郭氏的想法，只是她真的懒得动不太愿意出屋门，再说王爷盛怒她可不想上去触霉头，沉吟再三，最终决定去瞧瞧，“既如此，去瞧瞧罢，到底是怎么回事？侧妃好端端的守孝，难道是院里的下人们怠慢主子？”
她着实想不通，不仅是她，还是郭以竹。唯有赵婼念没心思去想，终究是匆忙告退离去。
须臾后汪静姝由采玉扶着转去里屋换了衣裳加了个银狐皮毛斗篷，拿了暖手炉笼在袖子里，一切穿戴妥当，出了里屋，允许郭氏一块儿去，便匆匆出了屋子踏雪往后头的院子去。
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道走过多少雪，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侧妃院子，一进院子里，看到被罚的下人们跪了一地，林林总总有十来个，想必王爷罚了一通。
“这，到底，是怎么了？”汪静姝对着守屋门口的紫兰说一句，“你去里头说一句，王妃求见王爷！”
此刻的紫兰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激动，立刻称两句是，就打帘进内。片刻就出来，“王爷叫王妃奉仪进去。”
虽这是侧妃的院子，但谁让里头有王爷在，不得不凡事按着规矩。汪静姝同郭以竹一道进内，只见王爷依旧盛怒的坐在主位上，却不见侧妃，行了礼，她上前一步开口就问：“王爷，这是怎么了？您才回王府，大冬天的怎么不歇着？这会子罚了这么多下人，是何故？我瞧着都是侧妃院里的。”
“你还有脸？”朱沛斜眼一瞪，“侧妃病了你不知道？”顿一顿，“你这个王妃是怎么做的？都隆冬了还不让开地龙？”
让？
我不让？
被劈头盖脸一顿说。汪静姝免不了心里委屈，这地龙的事她哪里知道，不都是孙良娣管着的吗？她一早就嘱咐了的，什么时候不让开了？
今儿她巴巴赶来相劝他身后的事，原是来受气的？
那么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她跟他总有解不开的结，心里又苦又酸，努力忍着眼底的泪，她不想被人看笑话，“我没有不让，我一早就嘱咐孙良娣了，良娣以上可以开地龙。我知道侧妃一向畏寒，我何苦要单单少了她院里的地龙？这事是孙良娣管的，您若不信，可以传她！”
“您就为了这事罚了整个院子的下人？”
“下人伺候不好主子，不应该责罚嘛？”
呵，该觉得自己挺对。
汪静姝总觉得自己每次都要百口莫辩，“侧妃呢？她病的严不严重？”但这事儿或许另有隐情，如果侧妃真以为是我不让，那么为何让我劝？难道这里面是个计？又或者是计中计？
此刻朱沛只剩下生气，“汪氏！你能不能别两面三刀？”说出口的话自然也不过脑子。
汪静姝死死忍着那股气，“我两面三刀？”她真的又想跟他吵一架，“你问问整个王府里的人，我什么时候两面三刀了？我对侧妃不好吗？委屈你心爱的女人，所以你才这么不依不饶？看样子你不是对下人生气是对我生气，嫌我这个王妃没有事事亲力亲为，是不是？既如此，你现在就传孙氏，让她过来当面对质，我到底有没有不让侧妃用地龙？”
有些事她要是不说，心里永远会不舒服。索性把什么都说了。
不管这件事有多复杂，也不管最后能不能证明她的清白…这到底是谁做的……
她都应该看透人心。
“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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