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两天，汪静姝想着该商定好下人冬衣的事儿，可府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彼时侧妃也在。
是和宪长公主，身后跟着黄姑姑。
汪静姝怎会晓得这位和宪长公主在平州？她只以为黄姑姑在，她同侧妃一道引了长公主去了前院，现今王爷不在，原是关闭院门的，只是长公主是贵客，便在前院接待。
“长公主远道而来，请见谅我们王府招待不周。”
“也不算远道而来，我是跟着女儿路过此地的。”
和宪长公主一进屋直接往上首坐，她倒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都说客随主便，然而这位长公主并没有这个意思。可谁叫她是长辈，汪静姝也不多言，只叫丫鬟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自己跟侧妃一同坐下首，“未见穆妹妹……”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她自有她的去处，你管她做什么……”
汪静姝无奈，“是。”和宪长公主还是这般不友善的态度。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哪里得罪长公主的地方，可偏生长公主总跟她过不去。
屋里极静。
陈尔嫣笑着开口，想要缓和气氛，“不如长公主和穆姑娘在王府住几日罢，远道而来，我们合该好好招待的。”
谁知和宪长公主极为不客气的训斥，态度更是恶劣，丝毫脸面不给，“我们？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王府侧妃罢了，也配称王府为我们？”
陈尔嫣好歹是王侯侧妃，因着宁王的面子从未有这样的人敢这么说她，哪怕是住宫里的时候，谁不都得是笑脸相迎。如今当着丫鬟的面被长公主如此说，她难免觉得心里委屈，一时怔楞在那。
可这下子汪静姝不乐意了，说得太难听那她就不客气了，“长公主该慎言！她是宁王府的侧妃，她若只是您口中的什么东西，那整个王府成什么了？我家王爷又成什么了？她陈氏嫁进皇室做侧妃，上了玉牒的，她要只是您口中的什么东西，那整个皇室又是什么了？”
“你——”和宪长公主起初怒了，旋即又笑，“早听闻宁王府的王妃侧妃关系和睦，今儿我算开了眼，宁王妃，可真不愧是出自京都汪府，果然大气，能将自己夫君的妾侍们视同姐妹。”
陈尔嫣心里暖意，见和宪长公主明讥暗讽明显有意为难，悄悄看王妃一眼，可汪静姝却面不改色。
——关起门怎么闹都是自家的事，但若开了门，就要和睦，免得让人看笑话。
这个理儿，汪静姝小时候就明白了。
她早已不想跟王爷那样唤和宪长公主一声姑姑了，“长公主今日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称赞我吧？”
“我当然不是为了这种事来的。”
汪静姝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索性屏退了丫鬟们，关起门说话，“长公主有话大可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和宪长公主说：“我听说，王府囊中羞涩，做事极其小家子气，裁缝个下人的冬衣都要算计两天？”
囊中羞涩？
极其小家子气？
是谁走漏了风声？
汪静姝听后第一反应定是谁走漏了风声，第二反应就是反驳这桩事，“没有的事，长公主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和宪长公主嘴角浮起一丝冷意，“噢？”顿一顿，“若真是囊中羞涩，宁王是我侄子，我自然愿意出一份银钱叫他度过这次。可就是不明白，王妃为何要说本公主道听途说？难道真与假，本公主分不清？”
汪静姝索性问：“那么敢问长公主，哪里听来这事儿的？”
和宪长公主不说，“哪听得，那么重要？”
汪静姝眼珠子一转，她隐隐猜出这次长公主到来的真实目的，“自然重要，我也不想王府里有人被勒令为母守孝却与外头的人联系，这明摆就是不将王爷的话放在眼里。”
此话意指康良娣。
和宪长公主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斜眼瞥了下王妃，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若本公主今儿是让你放人的呢？”她并不否认康氏仍与外头联系，“康良娣确实是为母守孝，可不代表她不能与母家联系。这人家跟温荣大长公主联系，便是你王妃也管不得。”
“今儿我就是得了温荣大长公主的嘱托，来叫王妃你放人！”
汪静姝眨眨眼很无辜，“她是为母守孝，并非我将她禁足。一个连为母亲好好守孝的都做不到的人，和宪长公主又何必管这等闲事呢？”
和宪长公主将手中茶盏重重搁置，咣当出不少茶水流在桌案，迅速的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地上，“怎么你是连温荣大长公主的话都不听吗？”
汪静姝破为难，“叫她为母守孝是王爷的意思，如今王爷不在，我不好擅自做主。”
和宪长公主呵一声，“你擅自做主的事还少吗？”顿一顿又道：“似乎也不差这一件了。”
看样子康良娣又要出来了。连陈尔嫣心里也不免担忧，有着温荣大长公主和和宪长公主的撑腰，康氏只会更盛气凌人，这往后怕王妃都要让三分。
汪静姝绝口不提，选择了沉默以待。
结果复又听和宪长公主说一句，“不如这样，王府缺的银钱由康家补，作为交换，你就放了康良娣出来，如何？只要你睁只眼闭只眼，让康良娣出来，宁王那里康家会交代。”
交换……
这种事也能交换？
汪静姝真觉得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康良娣是为母守孝才不能出来的，如果她执意要出来，那岂非说她不重孝道？无论是温荣大长公主还是康家都会名声受损啊。
真不知道和宪长公主此番前来到底是为康氏好还是让她背负不孝名声的……汪静姝好言相劝，“长公主，如果康良娣执意出来，那不仅仅是不听王爷的话，更是不孝。她是因为为母守孝才闭门不出的呀，不是因为犯错禁足。如果她真要出来，那些下人会如何议论？原本她在守孝期间这样匆忙赶到平州已算不孝。而你作为长辈应当规劝她，而不是看她继续错下去。”
可和宪长公主哪里会听她的，“那是大长公主的意思，难道你非要与她作对吗？”从袖口掏出一个厚实的荷包放在桌案上，“我知道宁王不在，王妃在银钱上犯难事了。这里是一沓银票，无论是王妃要自己用，还是用在王府的事上，都可以。等康良娣出来，她自会再亲自拜谢王妃。总之康家绝不会让你为难。”
“王妃可以不收，也可以不放。但你要晓得，得罪温荣大长公主得罪康家，会怎么样？”
“你可以像宫里时那样硬气，可这里是离京都很遥远的平州，不是京都不是宫里，就是汪府也鞭长莫及。”
“希望王妃侧妃想清楚。是得罪温荣大长公主得罪康家轻呢，还是不听王爷轻？”
“温荣大长公主是宁王的皇姑奶奶，她老人家说话，便是你们王爷也要给几分薄面。”
几句话下来，汪静姝已然明白，这是非放不可了，康氏一旦出来，又多生是非。康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温荣大长公主知晓这事儿，想必她时常联系京都。
没法子，她也只能答应，“既如此，温荣大长公主都说了康良娣可以不为母守孝，那我便答应长公主，毕竟温荣大长公主是康良娣的外祖母。明儿起康良娣可以出入自由。”反正康氏孝不孝顺，与她关系不大。
“呵，看样子宁王妃也没有那么硬了嘛，”和宪长公主讽刺，“想当初本公主请王妃帮忙，王妃一口回绝了呢。”
汪静姝面无表情。
和宪长公主觉得自讨没趣，反正事情办完了，她也该回去了，“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她起身就要离开，却听汪静姝说，“我答应康良娣出入自由，是看在温荣大长公主的意思，可与银钱无关，”顿一顿，“和宪长公主收起荷包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贿赂我呢。”
和宪长公主瞥一眼，“你收了罢！”顿一顿，“便当是帮助侄子了。”又补一句，“反正这钱也是康家的。”
汪静姝着实忍不住，“怎么，难道长公主以为我们汪家没有银钱吗？”淡淡的说，“别说王府不缺银子，即便真缺，王府也该用我王妃的嫁妆体己，不该用康家的，毕竟他家女儿成王爷良娣时是没有准备嫁妆的。”
和宪长公主一愣，旋即瞪了王妃一眼，然后恶狠狠的拿走桌案上的荷包，立刻离开前院。
陈尔嫣看她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原本就担忧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姐姐，这康良娣真要……出入自由呀？”
“谁叫王爷不在，只得如了康氏的意，”汪静姝叹气，“真没法子，人家就是家室硬嘛，长公主说的不错，王爷也得给大长公主几分薄面。反正名声受损的是康氏，又不是我们，算了罢。”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汪静姝咬了咬牙，这事真是一天比一天烦，“如今我就想知道是谁散布出去的，说我们连下人冬衣都得算计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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