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侧妃都在正院里跟王妃一块儿看账理事，两人有商有量，又同吃闲聊，一时挺和睦。
而其他女人也极安静。柳昭训安静的安胎，尚奉仪跟谁都交情浅很少出院门，唯独一个孙良娣，她因无人闲话家常顿感寂寞，如今又得知不能通信，她心里终究难过，亦甚少出门。
果然没有王爷这个男主人，谁都是安静的。
至于康良娣那更是禁足为母守孝，没人会去打扰她。
王府这种气氛很让汪静姝满意，无人闹事。
若日子能一直这么静默的过下去也挺好。
晌午一过，她们才用了午膳，汪静姝忙不迭挽留陈尔嫣，“今儿你就在东厢房午歇一会儿罢，不要再回你那院子了，来回都要费不少功夫，等下午我们还要看裁缝送来的冬衣样式呢。”
陈尔嫣问：“下人们穿的冬衣？”
“是呀，裁缝说今天送来呀。”汪静姝反问：“怎么了？”
“这个也得我们亲自过目？”陈尔嫣觉得这种事嘛吩咐下午就可以了，若是主子要事事亲力亲为，那还要管事作甚？
汪静姝应一声，“先看看样式，管事也做不了这个主，因为价格不同。与其等会子管事再回禀，不如我们直接召见裁缝更好，价格上会有优势。”
既如此王妃都这般说了，陈尔嫣便答应了，只是……有点为难的开口，“可，讨价还价的事儿妾真是做不来。”
汪静姝哑然失笑，“谁叫你讨价还价了，这种事我也做不到，等看了样式先问了价格，再让人家去等几天，我们核算出了个大概，让管事去裁缝铺讨价还价，”又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也不用太斤斤计较。免得人家笑话我们堂堂宁王府，不差那毫厘的。”
陈尔嫣一一称是，“王妃的意思倒是不错。”
“若每件衣裳还几百文钱，也有不少可以省了。”
“家大业大，这点子银钱也实在花费不起，只好想法子能省便省了，”汪静姝终究轻叹，偌大的王府没有进账着实不妥，每日的开销便不少了，“虽看起来小家子气了着，但到明年春天，情况应是缓和了的。”
希望如此吧，陈尔嫣同样轻叹。静坐半晌，索性告退，搭了丫鬟的手由又晓引着往后头东厢房暂时午歇。
而汪静姝还在翻账册，总想着从那里节俭几分，她晓得这样子做很小家子气，可是没得办法。没有银钱，连过个热闹的新年都做不到，俗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采玉满眼心疼主子，“主子，您歇会儿罢，早上您还囔着眼睛疼，可是昨天熬夜深了？”
汪静姝头也不抬，只眨了下眼睛，觉得这会子不疼了便没事了，“我哪歇息得了？”顿一顿，“幸好之前那些堆积的账册，侧妃看了不少，要不我更得熬夜了。”
幸好有侧妃协理，不仅有商有量，还能出个主意，另将那些账册都逐一看完了，也算帮了汪静姝很大的忙。
采玉低头收拾桌案上的茶盏，半晌吞吞吐吐的问一句，“主子您真觉得侧妃合适协理府务？”
汪静姝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是你发觉什么了吗？”这些天侧妃天天来这儿，她并未觉得不妥，难道是采玉看出了什么？
采玉放下手里的东西交由品希打理，趁着屋子无人，这才敢劝两句，“倒不是婢子瞧出什么。而是觉得侧妃品级到底与其他人不同，她可只在您之下，这若将来有所生育更会威胁到您的地位。另，她总也拿不出个准确的主意，到最后操心的还是您，您又何必叫她协理？将来她若什么都会了……”
汪静姝不是不明白采玉的意思，“她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凡事请示于我也是尊重我这个王妃。难道她事事擅自做主便好吗？那样我会更操心。其实这些府务她不是不会，而是处处守着规矩，这才有所掣肘。”顿一顿，“在权利跟前，她不是我的敌人，别人才是我的敌人。你不必担心，别人就是想要王妃的权利也得看她配不配。”
如此采玉也只能作罢。而汪静姝没有说的是在感情跟前侧妃是她唯一的敌人，但这个敌人有时亦师亦友。“你若实在不放心，便悄悄看着她，有些东西日久见人心。”
“好。”
约莫一个时辰，侧妃才姗姗来迟，她坐了不到一炷香，裁缝便到了。
汪静姝命丫鬟们放下纱帘，在中央隔出两间，她跟侧妃一同坐里头，要裁缝站在外头回话。在外男跟前一定要按规矩做事。
很快裁缝被引进正院，身后还跟着不少的丫鬟手捧冬衣，跪在地上请安，“恭请宁王妃娘娘金安，侧妃主子安——”
他连致之虽只是綮城小小一个裁缝铺老板，但规矩甚好，其实他也算见过世面的，曾经老王爷的时候他也来王府兜揽给王府丫鬟家丁做四季衣裳，同样是这个王府，只是换了新主人而已。粗略一算也有很多年了，他从当年的小伙子成了一个老头子，原将铺子传给了唯一的儿子，可惜一年前儿子突发急病离逝，而今不得不再出来做事盘活铺子，要养一大家子。
汪静姝透过纱帘瞧不真切，只念了两个字，“免了。”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
连致之刚站起身，采玉便代为发话，“你叫什么？是哪家裁缝铺的？之前可是你来送料子的？”
隔着纱帘连致之也听不出里头说话的是主子还是丫鬟，只以为是个主子，拱手施礼，“回主子，小的叫连致之，是缝华阁的老板。之前送料子的并非小的，那是小的徒弟。”
之前就听过这个缝华阁做过类似大户人家下人的衣裳，“听说你家铺子以前也给老王爷府上做冬衣？”
连致之自认为手艺很好，“正是，老王爷府上丫鬟小厮的四季衣裳都是出自小的，那时候尚算年轻，而今……小的这手艺已经几十年了。”
采玉问：“你家的布料从哪里来的？”
连致之笑得满脸褶子，却映衬着自信，“回主子，布料从别处进购的，不过主子放心，我家的布料很好的。”
该问的都问了，汪静姝才开始说话，“把你做的样式交给姑姑，送我跟侧妃跟前过目，我们也该选选哪个样式。”
“是，可否需要小的一一介绍？”连致之笑着嘱咐身后的丫鬟们将冬衣样式送到一旁面无表情的常夏姑姑手里，然后一脸献媚的样子等候着，他很想将这个生意做成。
常夏姑姑拿里头，将衣裳一一平摊，供两位主子挑选，虽看的是他们下人的冬衣，可哪里有说话的余地。
汪静姝看着式样也差不离，无非就是厚实单薄的区别导致价格不同而已。而陈尔嫣看后点了点一个式样，“这个式样不错的。厚薄适中，最要紧的是袖口处紧着，不漏风，穿的便热乎，否则冷风一钻便很冷的。”
“你说得在理，”太厚他们做事不方便，太薄也容易冻着，冬天一到因为冷的缘故人就爱犯懒。汪静姝一锤定音，“那我瞧着就这个式样罢。”
如同这样的式样也挑了款男的，给他们小厮管事穿，至于侍卫那可不属于后院伺候的人。这事儿其实也没多费事，倒是价格上得询问仔细。
汪静姝点了两款叫常夏姑姑拿出去问价钱。
“我家主子选了这两款，多少银钱？”
连致之看了一眼式样，“这，两款，比其他冬衣多一道工序，因此略贵些。这两件光面料就一两银子了，加之上裁缝的银钱，一共一两五，主子觉得如何？”
面料一两银子是蛮贵的，这也不是特别好的东西，汪静姝发话，“既如此你先回去候着消息罢，若是要做，王府管事会跟你通气儿，你再进来量体裁衣。”
连致之万万想不到，这还有让人回去等消息的……哪个大户人家是这么做事的，一般都是当场定的。更何况这是王府，王府就该有王府的面子，而这作派怎么如此小家子气，也不知道王妃是何等人？听着不像显贵之家的出身……缝华阁一直是供给綮城大户人家里下人们的四季常衣，因此他来来往往的人见多了。
他思索再三，“不知道主子对什么地方还不满意？小的可以为您逐一介绍。”
汪静姝跟陈尔嫣互视一眼，总不好说价钱，倒是采玉机灵，“俗话货比三家，我们主子自然要挑好的选，也不一定非得缝华阁。”顿一顿又补一句，“你先将式样留下，我们主子再瞧瞧罢，若得了消息自然告诉你。”
看样子这次的生意怕要没戏了，连致之心里不免失落，王府主子还想看其他铺子的式样，那就意味着竞争。
终究无奈的称一句：“是，但凭主子择选。”不过他也相信竞争的过。
“你退下罢，有了消息自会告诉你。”
连致之一一称是，旋即告退。
撤去纱帘，汪静姝总算说话自在了，“要我说再等两天，看他的价钱会不会有所变动，你说呢？”
这自然是问侧妃，“要我说，再去打听打听这种面料的价格，一两银子一件嘛是贵了点。”
“那就去问问。”汪静姝轻叹，“只是这么做，难免叫人觉得王府小家子气。”
陈尔嫣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不是账上银钱有困难嘛，凡事得算计着用。”顿一顿，“我们做的，无非也是跟平民百姓家那样处处节俭罢了，旁人又能说什么。”
汪静姝一笑了之。
倒是那连致之离开王府后，悄悄着人打听，宁王妃的家室背景，他总觉得宁王府当家主母颇为斤斤计较，不像是大族出身的。
“宁王妃，那可是京都汪府的出身，是名门之后，父亲是朝廷官员。我看这回呀，你注定看走了眼。”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不像？”
“像不像的，你又没见过真人！”
……
另一边，早就有小丫鬟盯上那个到处打听王妃家室的连致之，“姑姑，缝华阁的老板在悄悄打听宁王妃的家室。您说要不要……告诉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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