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杜婷容跟已故的杜诗容长得并不是很像，眉宇间更灵动秀气。汪静姝满脸笑意盈盈，“杜姑娘初来宫里嘛？”
杜婷容嘟起小嘴，淡红的唇在阳光下更娇媚，片刻又可爱的笑起来，“堂姐夫客气，让我多在宫里住几日。今儿贵客多，我不想出去了。”
住几日……
堂姐夫……那不就是五弟嘛。
汪静姝不敢在多停留，她要坐轿去凤仪殿迎来送往，“原是这样，那不打扰杜姑娘了，我有事先行一步。”
杜婷容却拦住了汪静姝的去路，叫一旁的青意气急，“放肆！这是宁王妃。杜姑娘看清楚，你不仅不懂规矩还以下犯上。”
汪静姝顿感杜婷容的无礼，可来者是客，又是今儿这样的日子，不愿多计较，示意青意退离，上前一步，细细盯着她，“杜姑娘，这是何意？”淡淡一笑复又善意提醒，“我提醒姑娘一下，这里是皇宫，不是杜府，容不得姑娘有丝毫行差踏错的地方，否则……”
见四周无人，杜婷容不再装客气，立刻沉了脸，她亦上前一步，“否则如何？大不了，像我的好堂姐那样殒命在宫里咯。”
殒命！
杜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汪静姝却瞧不出杜婷容眼里藏的什么，脑子还没转过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复又听杜婷容提了一句，“方才王妃的宫婢说我不懂规矩以下犯上，那我那从未行差踏错从来都规规矩矩的好堂姐，她又是如何熬过这宫中岁月的？”
杜诗容如何会死去的前因后果，汪静姝很清楚，可再清楚面对对方的质问，她亦有些心虚，可至于心虚什么，她心里却没个答案。错不是她犯的，人不是她杀的，这种心虚让她自己有点莫名的可笑。
汪静姝换了个态度，变得强势起来，沉着脸冷笑，“她熬过的，远没有别人熬过的长。有时候活下去比解脱难得多。我跟五弟妹交往不多，她的事，我不大清楚，你且去问问你的堂姐夫便可。”
“本王妃有要事，你让开！”她要绕过杜婷容，可杜婷容依旧半步都不让，这下子彻底着恼了她，“杜姑娘，本王妃念你是除夕宫宴贵客一直以礼相待，可你也该守规矩懂分寸，本王妃不是你可以拦的人，哪怕是五皇子妃活着的时候都要恭恭敬敬的对本王妃，现在你却做出这种行为，你是要让你的家族难安吗？”
“身在宫里，就要守宫里的规矩，否则就滚出宫去。”
除夕贵客又如何，还不都是客，客就要有客的样子，客随主便。何况这个客还是一个毫无品级的姑娘，就更不该得罪宫里人。
杜婷容颇为大胆的说了一句：“原来端庄贤淑的宁王妃，气急了也会说滚字？不过你说错了，我是不可能离开的。”
汪静姝想不通为何眼前的杜氏这般大胆，胆敢跟她一个王妃攀扯，还似隐隐存着恨意，“你如今还待字闺中，若在宫里行差踏错半步，传到宫外去，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还连带着毁了你们杜家其他姑娘的名声。”
杜婷容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可她不愿低头，反而低声来了一句，“五皇子叫我参加宫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会成为下一任五皇子妃。”
果然如汪静姝所料。看样子东宫的计谋达不成了。
一个乐工注定成不了皇子妃，未来王妃。这事本就显而易见。
“那宁王妃你说说，算不算平起平坐？”
还没坐上皇子妃的位子，就想着跟汪静姝平起平坐，她这话也算笑掉大牙了，“那等杜姑娘什么时候坐在五皇子妃的位子上，再来跟我平起平坐罢。”
小人得志四字在杜婷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汪静姝不愿再跟她浪费口舌。
她都不明白一个还没坐上五皇子妃位子的姑娘在这傲什么？何况王妃跟皇子妃亦不是同一品级的人。她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招了远处的青意过来，嘱咐一声，“你去传轿子，我要立刻去凤仪殿。”
“是。”
杜婷容却问：“宫里也能坐轿子？”
“能不能，等姑娘成了皇子妃后不就知道了。”
汪静姝依旧好脸色，倒是杜婷容当即垮了喜意的脸，抿着嘴，不说话。两人没有半丝声音。直到半晌后王妃轿子来了，汪静姝径直上了轿子离开，不再对一个姑娘客气如前。
杜婷容望着轿子离去的影子，冲着那边低声唾骂，“一个王妃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亲眼看着等我跟你平起平坐的那天罢。”
很快轿子消失在尽头，杜婷容猛然想起那天，她的堂姐被定为五皇子正妃后进宫谢恩回来，她说过一句，‘我在宫里见了宁王妃，她是一个很好的人，还让我叫她四嫂，可是我不敢，毕竟我还没跟五皇子正式成亲呢。能跟这样的妯娌相处，想必日子会很愉悦的。’
杜婷容终是仰头轻叹，可惜堂姐呀，你至死不知自己看错了宁王妃，你的死因，我一定会查清楚，为你报仇。
叹息过后，她离开了原地。
而汪静姝坐着轿子去了凤仪殿，凤仪殿里格外热闹，未出嫁的公主以及出嫁的公主长公主都在，此刻的皇后正闲聊的心情不错，不需要儿媳伺候在身边，便爽快的放了汪静姝的束缚，“你不必在这立规矩，回去歇着吧，等晚上同宁王一道参加宫宴便可。”
难得不必立规矩，汪静姝甚是欢喜，乖巧的应承了一句，“是，儿臣告退。”
正在告退，却听和宪长公主说一句，“宁王妃！听说太子妃正养胎，寂寞的寻不到人说话，这皇城里就你一个妯娌，听她的意思是希望你多去东宫走动走动，陪她说说话。也不拘什么时候。”
陪说话……汪静姝一愣，东宫太子妃寂寞就找她说话，她一王妃的职责是去陪人家说话？
和宪长公主的话一出，殿里鸦雀无声。皇后很是不满，她虽疑惑汪静姝家室身份，可目前汪静姝依旧是她的儿媳妇，叫一王妃去陪太子妃，这话亏她们说的出口，偏偏还以子嗣说事，叫她一时不知还说什么。
这种事应不应承都是个难。她期望着有人能够驳回长公主的话，但这似乎是天方夜谭。
这可是长公主那可是太子妃，连她这个皇后都要礼让三分的主，又有哪个会得罪呢？
半晌过去，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便注定了汪静姝只能应承这件事。
结果，德福公主朱婉反驳了她，“姑姑，侄女从未听闻过，嫂嫂怀孕要弟媳作陪说话的道理。”
“弟媳有弟媳的事儿，太子妃的意思，我着实不明白了。宁王妃有自己院子的事，我听说她每日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跟个宁王院管事似的。还得去陪太子妃说话，我认为不妥。”
“女人养胎，哪有妯娌去作陪的？若太子妃实在寂寞，可以召见自己的姐妹入东宫，怎么偏偏姐妹不找反而找妯娌的？”
德福公主一通话，明面上是反问，实际却是不许。不许太子妃提这种无理要求。
她才话音刚落，和宪长公主摆明要跟宁王妃过不去，复又提一事，“德福呀，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江山后继有望，凡事都要依顺她的心思嘛，那她痛快了，皇嗣不是也好了嘛？”
拿皇嗣说事！这下朱婉更不客气，“太子妃如今怀着皇嗣，这的确事关江山社稷继承。可就因为这样重大，她才更不应该想一出是一出，提这种过分的要求。她作为太子妃作为皇嗣生母，该以身作则，该行的正坐的端。”
“太子妃该学学古时周文王之母，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和道德修养。过分的要求不能提，难道她怀皇嗣要求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吗？”
一个长公主一个公主，激烈的争辩，倒把众人吓了一跳，看结果应是德福公主赢了。
的确这话一下子把和宪长公主说的没了反驳的声音，顺嘴一说，“那，既然王妃忙，便算了。毕竟王妃没有生养过，怕也不知道如何照顾怀孕的妇人。”
这事儿明明结束了，结果和宪长公主依旧还是恶心了一把汪静姝，王妃没有生养过……
“妾告退。”
汪静姝迫不及待的离开凤仪殿，这事本因她而起，尽快离开才是要紧事。
一出凤仪殿，等走远了她才立时轻松起来，由青意搀扶着走在深一脚浅一脚的尚未融化的雪地里，“今儿皇城里张灯结彩的，跟往日很不相同，今夜会很美罢。”
“今夜还会放烟花呢，一定美极了。”
烟花……
小时候汪静姝就知道，历代皇帝每年除夕夜都会下令在京都里放烟花，美了整个夜空，以此辞旧迎新。
而她记得，除夕夜最难忘的不是烟花，而是他们一家人会围坐在一起享受整个除夕夜，一定是歌声舞声不断，酒过三巡，烟花就燃放了，大哥哥会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去院子里看，看京都满夜空的烟花。
她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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