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汪氏无孕事，宫中并无人说三道四，这不过是宁徽殿里偶尔提到的一句，自不会有人乱传。而皇后蒋氏虽觉失望，但终究没说什么，毕竟这个新儿媳才嫁进宫几个月。
她自然没什么好丢人的，人家太子妃嫁进宫多少年都无所出，像康王妃嫁进宫里没多久就怀孕的女人到底是特殊，因此她并没有为难汪静姝。
然而宁徽殿里的太后却动了心思，经历了这场重病之后，她忽然发觉要赶紧替自己家族找个靠山。若哪天再昏厥而没能苏醒的时候，程家也不会群龙无首不至于慌乱无措。尽管她亲生的和敏长公主及驸马可以是程家的依靠，但终究鞭长莫及，总有顾不到的时候，再者也得为长公主及驸马寻找依靠，公主终究不及王侯。
而这些是她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凡事总要细细打算。一封信让程家寻两个貌美如花性情不错的姑娘送进宫里。
不知何时，宁徽殿里多了两个如花美貌的姑娘。
直至九月末。
宁王院依旧没有喜事传出。
“之前，宁王妃拜见哀家，你觉得她如何？”
“跟孙女官说的相差无几，看样子是有造化的，听闻皇上对这个王妃挺满意。太后该晓得的，在那之前皇上只夸过太子妃。”
“既如此，明天请皇后来一趟宁徽殿。”
次日，皇后被传进宁徽殿，出来的时候，她身后跟着个衣着素净依旧难掩美貌的姑娘。
——赵氏，赵婼念。
这是太后赏赐给宁王的姑娘，先为昭训，若有了子嗣再升品级。
皇后轻声交代女史，“你去叫宁王妃立刻来凤仪殿，她是王妃，该她自己来领的。”
“是。”
凤仪殿女史到宁王院的时候，汪静姝正在摆弄首饰，实在百无聊赖，见女史来，笑着询问，“女史来了呀，不知母后有什么吩咐？”
“回王妃，皇后娘娘请您立刻去趟凤仪殿。”具体什么事，女史不说。
“好，我且收拾收拾，女史略等等，我片刻就过去。”汪静姝起身就理着便装，转而进了内室，换了一身暗红凌纹高腰长裙，又随手在发髻上加了两支簪子，显得正式。
旋即就出了内室，跟着女史片刻都不停留的去了凤仪殿。本来今日皇后免了她的伺候，原以为可以松快些，可依旧被召见。
原来做宫里的王妃，真是片刻都不得清闲。
约莫两刻钟，汪静姝紧赶慢赶的到了凤仪殿，未通报直接没请进殿里。她只见凤座上的皇后身旁还站着一个姑娘，心里好奇，凤仪殿里什么时候有这么美貌的姑娘了？她竟然不知道。
皇后招手，倒显得和蔼，叫人不由得亲近，“快过来——”
只汪静姝不敢亲近，依着规矩请了安，“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金安。”
“过来。”
“是。”汪静姝依着规矩起身，走上前几步站定。旋即皇后看向旁边的赵婼念，微笑的介绍着，“那是宁王妃，你去行礼。”
旋即又看向汪静姝，“这是赵姑娘，赵婼念。”
赵姑娘……
这是什么意思？
便是再蠢笨的人只怕也看明白了，更何况是聪慧的汪静姝，这个赵姑娘会是宁王的又一个女人……明知嫁给了王侯注定要面对这种场景，可当她真正面对的时候，她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宁王院里不可能永远只有她跟郭氏。
“给王妃姐姐请安。”
王妃姐姐……又是一个王妃姐姐，当初郭郭氏第一次拜见汪静姝的时候，她也这么唤过，当时还被她婉拒了这个称呼。如今，面对这个赵婼念，她到底是硬着头皮认了，虚扶一把，“赵妹妹，快…快起来。往后，不必如此。”
汪静姝一声赵妹妹，殿里的众人都已经明白了，宁王妃这是认了宁王的这个妾室。如此，倒省了皇后多费口舌，原本她脑子里还想了好多句安慰儿媳的话，现在想来都不用了。
“你先下去，本宫跟王妃有话说。”
女官领了赵婼念告退。
“这是宁徽殿里的姑娘，太后很满意她。给了赵氏一个昭训的品级。你回宁王院的时候，记得告诉沛儿，这是太后的赏赐。”这是太后的示好，宁王只能接着这份示好，若能因此彻底得到程家的人脉与势力，自然是最好的。更何况，宁王院确实冷清了些，是时候也该添一两个女人了，正因如此皇后也没有反对，直接把赵氏带回了凤仪殿。
赏赐？
汪静姝只觉得听着讽刺，好端端一个姑娘倒像是一件东西般，由上位者赏赐下去。不过，对于人家赵氏来说，还真是天大的恩赐。
“太后千挑万选才选出这个姑娘，家室一般，人品教养却是丝毫不差，虽说配个昭训品级高了些，但太后喜欢给了她昭训，那便昭训罢。有了子嗣再提升位分。”
王侯妻妾品级，昭训之上是良娣。
“你是王妃，她威胁不到你头上。你跟沛儿好好待着人家就是。”
太后的意思，皇后的意思，汪静姝哪敢不遵从，便是有太多的不愿意，又能如何？上位者的心思岂会因为她而有丝毫改变？“是。儿臣瞧着那赵姑娘很不错。”
皇后想从汪静姝的眼神里察觉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奈何事与愿违，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那你领回去吧。”
汪静姝应允，“是。”
皇后又与汪静姝聊了些其他的，只不过一刻钟，就下了逐客令，她要休息了。于是汪静姝离开了凤仪殿，临走时心情复杂的叫上了赵婼念。
汪静姝看着眼前的赵婼念，很快释怀了这个丈夫的新妾室。曾经圣旨一下她便想过这种场景……而紧跟着她的赵婼念此刻心里更忐忑。
几天前，赵婼念被赵家送进程府，又接着进了宫廷。仅仅是宁徽殿里的雕梁画栋便让她感到富贵至极，跟在太后身边几天让她感受到皇权的魅力……这是她在宫外从未见识过的。
——赵氏，哀家把你赐给宁王成昭训，往后如何，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只这事若皇后不答应，哀家也没法子。
——多谢太后赏识。
清晨的时候她心里还很忐忑，忐忑皇后会不会让她成为宁王昭训。她心情清楚，如果她被上位者拒绝，那整个赵家就成了程府的弃子，弃子的下场便只能继续贫穷。
而此刻她以昭训的品级跟着宁王妃去往皇子所，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她的命运立刻改写。
赵婼念迎着那束阳光，似乎走向了她及赵家都向往的岁月。从今起，她是宁王昭训。往后里，她或许会有更大的荣耀与富贵。
汪静姝带着赵婼念进皇子所，进宁王院，命林女史收拾个单独的院子给赵婼念住，当着宫人的面，唤她一声“昭训妹妹”，以此为她正名，告诉宁王院所有宫人，这是王爷的新女人，赵昭训。
赵婼念谢恩。
汪静姝难得落落大方，“你先去自己院子歇息吧，你自己有什么东西要拿的，就着宫人去取。你如今成主子了，宁王院里所有宫人，都能听你差遣的。等会子你院落会配齐宫人，这样，你就方便了。”
赵婼念再谢恩。
汪静姝笑着挥退了她。
赵婼念一离开，汪静姝落寞的进了内室，由染烟染柳伺候着换就便服，坐在绣凳上看书，她静静的不吵不闹更不怨，染柳却气不过，可再气不过，她也不敢抱怨出声，若被人听了以为主子不满便不好了。
倒是染烟问了句，“主子，您……甘心吗？”
甘心……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汪静姝有点冷淡，只说了其他的，“这出去半个时辰，笑得脸都僵了。等晚上要好好敷温水。”
旋即，屋里又寂静无声。
汪静姝面上看似无恙，可心细如尘的染烟发现，主子手里的书竟没有翻过一页，她一直在愣神，哪里看的进书。
九月的深夜，阵阵凉意袭来，屋里还点着灯，汪静姝尚未入寝，她毫无睡意的在看书。
很快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进屋的是卉芬嬷嬷，她拘着礼，“主子，我看见王爷进了赵昭训院落，很快熄了灯。”
汪静姝一愣，此刻他们鱼水之欢……旋即笑得凄清。映衬着烛火，脸上忽隐忽现的悲哀，旋即又恢复如常。彼时四下无人，她才敢提，“嬷嬷，我是不是，很失败？”
自嫁进宫，她一直独守空房，她是真的很失败。纵使没什么感情，可人非草木，总想着缓和自己跟王爷的关系，她不是没有想过努力，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努力。
谁都能告诉她，作为臣子该如何忠心王侯，却无人教她，作为女人该如何讨好夫君。她注定了，是一个失败的女人。
王爷尚未跟她圆房，这种私密的事，她也只敢跟自己的奶娘说。
卉芬嬷嬷一时不知该怎么劝，“主子，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短短几个月里，这种劝说的话，她说的太多了，有时连她自己都不信了。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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