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相见枉断肠(一)

    皇后亲临,饶是得了玉王命令严加看管宇文靖域,门口的守卫也不敢拦着一国之母。

    此时宇文靖域已经醒来,因生病小脸蜡黄,见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女子,瞪大了双眼,“玉娘娘?”

    “小侯爷,”玉子衿坐在宇文靖域身边,心疼的看着他,“身体好点了吗?”

    宇文靖域点点头,“你怎么来了这里?”

    玉子衿微笑,没有答话,这中军大营左右她也无法带着麟儿逃出去,且就在这里陪着他,她不信父兄会这般狠心,竟会对她的骨肉痛下杀手。

    一阵混乱自外面传来,夹带着马蹄声和刀戈声,不时隆隆的号角声传来,宇文靖域小脸一沉起身下床,“是玉王发兵了!”

    “什么?”玉子衿赶忙紧跟着宇文靖域而去。

    母子俩还未出营帐,门口的守卫惨叫一声,一抹鲜红溢上了营帐。

    玉子衿大惊,赶忙拽住宇文靖域,紧握佩剑将他护在了身后,门外的喊叫声越来越大,只听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小侯爷,快逃!”

    外面传来一声呼唤,宇文靖域一喜,边往外走边叫:“是流星哥哥!”

    玉子衿紧随至外,营帐外数个黑衣人与东原兵将打作一团,且越来越多的东原军向他们围了过来,数个武艺高强的已隐隐有不支之势。

    一个黑衣人一剑挑飞迎来的东原兵,快步至玉子衿和宇文靖域身前护着二人,待解决了几个逼近的小兵,回头一把扯下面纱,对玉子衿道:“往西走,十里坡,主公在那里接应!”

    见到久违的面孔,玉子衿发怔,那人正是蒙成放。

    “快带小侯爷走啊!”蒙成放大呼一声,劈手斩杀了一个围上来的小兵。

    玉子衿回过神来,赶紧拉着宇文靖域在蒙成放和两个黑衣人的掩护下向西逃去。

    此次宇文靖域深陷敌境,本就是九死一生,宇文铮深知玉策就算知道了宇文靖域的身世也未必会放他一马,与其坐着等死,倒不如奋力一搏。便命西原大军天一黑就出其不意发动进攻,趁中军大营兵马调动混乱时机派蒙成放带人潜入,兴许能救儿子一命也未可知,只是蒙成放杀进敌营后才知玉子衿居然也在。

    夜色渐深已过子时,玉子衿紧紧护着宇文靖域向外跑去,军营西门是守卫最弱的地方,不少守卫都已被蒙成放带来的人诛杀,仍剩数十人死守营门,蒙成放三人双拳难敌四手,且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也已经渐渐不敌。

    不少士兵已经将玉子衿和宇文靖域团团围住,玉子衿一摸宇文靖域的脑袋,令他后退的话音刚落,一个反手已经剑鞘飞出,银剑如练直逼几个士兵面门,多年不曾执剑,她的动作却依旧飞快娴熟,宇文靖域看着那流风之姿傻了眼,他从不知道原来玉子衿有这么一手高超剑艺,他看了良久,有些呆呆地将目光转向了一直在他身后奋力厮杀的须赫云。

    手起剑落,玉子衿飞快解决了几个逼近她和宇文靖域的士兵,持着染血的银剑正要拉宇文靖域离去,却有一队士兵又在这时冲了过来,而他们一行人早已经筋疲力竭。

    马蹄飒踏传来,又两个黑衣人骑马而来,其中一人双腿一夹马腹凌空而飞,一杆长枪跃风扫过径自拦在了那批士兵之前,凭空扬起的力道卷起阵阵黄沙,他以枪为栏挡在了那队士兵之前。

    蒙成放略带防备地看着手持长枪那人,“阁下是何人?缘何相助?”

    玉子衿望着那杆长枪,道:“你是表哥?”

    兰飒覆着面纱未摘下,紧握手中银枪,凌厉的目光一扫那些追兵,“带孩子快走!”

    眼见又有人追来,蒙成放也顾不得再多问,只得举起兵器迎身对敌,掩护玉子衿带着宇文靖域向营外逃去。

    寒冬的天格外严寒,玉璧战场荒凉,深夜中密林凄迷,更格外添了不尽的寒冷和肃杀。

    如刀的寒风道道肆虐,玉子衿吐着寒气将刚刚病愈的宇文靖域护在自己的狐毛披风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见到一座颓圮城墙,而背后幸好并没有人追来。

    “玉娘娘,我好累,你累不累?”宇文靖域靠在玉子衿身前,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还有那淡淡的芳香很让人舒心。

    几日水米未进,玉子衿匮乏至极,看一眼尚黑的天色,强撑着揉揉怀中的小脑袋,“我还好,咱们再往前走走,这里还是不太安全。”低头一想,她弯腰用力抱起宇文靖域向前走去。

    宇文靖域已经六岁,身量比平常的孩子还要高些,这使浑身无力的玉子衿抱来吃力不少,他感动之余挣扎着就要下来。

    “不许乱动,你还病着,还有一段路就要到了,乖乖听话。”看着怀中倔强的小男孩,玉子衿累的同时也觉得无比幸福,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抱儿子,只恨不得永不松手,哪里还会觉得累?

    见她坚持,宇文靖域抿抿嘴乖乖趴在那个温暖馨香的怀抱中,这种感觉好好,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他的母亲是她就好了。

    行了一段路后,已经渐渐接近那座废旧的城楼门,待渐渐走近才得见夜色中那之下有一队骑兵肃然静立。

    宇文靖域当先看到了那人马中负手而立的深沉男子,小脸激动异常地挥着手在玉子衿怀中大叫:“父亲!”

    空野回响,孩童的叫声响彻四野,立刻有无数火把支起,照亮这荒凉田野。

    宇文铮如山默立,听到呼喊声,萧冷的背影在晦暗夜色中蓦然转身,当看到不远处婉约清丽的女子拢着狐毛披风将儿子裹在怀中静立的场景时,天地俱静。

    他嘴角的一抹轻笑刹那僵硬,一贯清冷的双眸数年后终于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父亲!”宇文靖域从玉子衿怀中下来小跑至宇文铮身前,仰着展开笑意的小脸,眼神分外明亮,“父亲,孩儿回来了!”

    宇文铮淡笑低头,摸着宇文靖域的小脸,“回来就好,来人,带小侯爷下去更衣。”

    “是!”

    宇文靖域回头看一眼玉子衿,看到她的盈盈笑意,转身跟着护卫走了下去。

    茫然四野,凛冽的风早已将她吹得没有了知觉,不知何时天际微雪,吹落在她的双睫,睫间模糊并不妨碍她看着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子向她走来,微扬的披风垂在他修长的身侧,银色的铠甲束在他猿臂蜂腰的身上,他依旧是他,容止可观,英姿勃发,依旧是那个傲骨铮铮的宇文铮。

    可她却再也不是她了。

    当年的玉子衿容颜极盛惊艳天下,而今的玉子衿容貌虽比起以前变化不大,但处于双十出头年华的她,早已褪去年少的青嫩,既为人妻又为人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婉娴静更是让人舒心,正是一个女子最盛的年纪。

    望着那张思慕多年的容颜,宇文铮在她一步外站立,似乎还在不可置信中,久久的他才抬起修长的五指覆上那张脸,看着那低垂的云鬓,动人的眉眼,冰冷的触感自指尖传来,他的脑海中尽是当年横波园与她厮守的朝朝暮暮,这一去竟是有六年了。

    感受着那温热的指尖在面上婆娑,玉子衿苦涩一笑,轻退一步就要转身离去。

    “你去哪儿?”宇文铮一把掰回她的身子扣在怀中,梦中的馨香温软让他不尽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子衿,你为什么总要做我生命里的一场梦呢?乖乖留在我身边等我醒来难道不好吗?”

    玉子衿颤抖着靠在那个这些年她想要想起却不敢想起的怀抱中,无声的泪如雨下,“对不起,阿铮我”

    “我不要听对不起!”宇文铮厉声打断,按着玉子衿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寤寐念之,谁知我情?我始视卿,如掌中珠。何意一朝,弃我而去?昔卿与我,如影如形。何意一去,心如流星?昔卿与我,两心相结。何意今日,忽然两绝?”

    鼻尖的酸涩难以抑制,心间的绞痛更难以抑制,“阿铮,我知道你的情意,我一直都知道,可我是玉家的女儿,我不能为了你背叛父亲。”

    “那麟儿呢?你连麟儿都不要了吗?”

    “我我对不起他,我根本就不配做他的母亲,这些年是你一个人辛苦把他带大,他长那么大却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我一分职责都没有尽到过,更不奢求他会认我。”

    宇文铮苦笑,“那你怎么知道麟儿想不想认母亲呢?我现在把他叫来,告诉他你就是他的亲生母亲!看他会不会认你!”

    “不,阿铮,不要!”玉子衿拦在宇文铮身前,满脸泪痕乞求道:“不要,阿铮,算我求你,不要告诉他,这辈子都不要告诉他,能见到他长什么模样,能看到他平平安安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不希望孩子因为我而不快乐,更不希望让他知道我曾经不要他!”

    “曾经不要他?”宇文铮惨笑望天,“那以后呢?以后你也不打算要他了?你还是打算回到原倚风的身边是不是?为了他和那个孩子,你又把我和麟儿当作什么?”

    长别六年,她不知道每一个相思刻骨的夜他到底是如何度过。每日闭目,他脑中心上都是她浅润柔和的眉眼,想她在他身旁玲珑偎依,想她执他之手深情顾盼,想她抱着麟儿柔声呢喃

    然而,这一切到头来都属于了另一个男子和他们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让他的心有多痛,不可遏制的恨意只想让他毁灭一切。

    玉子衿痛苦地闭上双目,片刻后睁开擦干脸上的泪水,看着那个孤寂廖峭的男子,低声道:“阿铮,不论有没有倚风和景沐,子衿这辈子都早已经配不上你了,从我一意孤行离开西原离开你开始,玉子衿就已经当不上你的真心,你何苦执着?”

    “我不懂,我的执着错了吗?从我认定了你是我的妻子那一刻起,这辈子我就没打算过再要别人,难道我要我的妻子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有错吗?”

    玉子衿无力再说,揪来揪去由始至终错的都只是她,是她作茧自缚,生生将自己逼进了一个不见天日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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