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敢忘相思

    执起那只小巧玲珑的手将人扶起,原倚风口齿含笑,俊若谪仙,五指紧紧包裹着掌中柔嫩,侧身向一旁的玉策说道:“玉王如此厚爱,朕铭感五内,日后定会厚待郡主,玉王、王妃大可放心!”

    帘幕后,明清徽紧闭双眼,衿儿,你到底选择了皇上!

    玉策面如寒霜看了一眼玉子衿,但依旧对原倚风笑着起身施礼,“承蒙吾皇不弃,小女能得皇上垂怜,实乃三生有幸!”

    好!好!他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原倚风颔首浅笑,“玉王股肱重臣,功勋卓著,朕断亏待郡主不得。连总管,朕初登大宝,中宫未立,你即刻回宫替朕拟旨,即册郡主为后,传旨钦天监择选吉日以行册封大典。”

    “是!”连烬领命快步离去。

    木已成舟,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玉子衿巧笑嫣然跪拜谢恩,玉策亦带着玉家人俯身叩谢,只是这天降喜事,却没有一个玉家人敢笑得出来。

    金门曲廊,月夜清幽,当连烬要踏门而出时,一缕凄凉笛音传入耳际。

    “大总管,您怎么了?”随行小太监疑惑看着止步不前的人。

    连烬回眸,“没事,在这里等我回来!”

    “是!”

    碧玉的笛管离开嫣唇,夏侯氏若有似无的目光投在亭外,“成了?”

    连烬没有进亭,只停留在外肃然而立,“成了,此次多谢。”

    夏侯氏笑得荒凉,“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他在这世间珍视的人也如他罢了。”

    “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自然好!”她端看亭外人永远古井无波的双眼,“只是未曾想竟还能得见总管,这些年过去您风采依旧,只可惜,却时过境迁了。”

    连烬不想回味过去,只微微垂眸,没有接话。

    玉笛重抵嫣唇,夏侯氏已经语尽,闭目又重续那首凄凉的曲子,不再管问亭外人的去留。

    午夜,宴席散去,酒酣熏染,却没有人睡得着。

    书房外,寒气降落,石砖冰凉,但跪于其上的人整整两个时辰没有动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玉天与玉寒立于不远处,一个脸色铁青,一个面如寒冰,心疼归心疼,但总归是她自找的,二人根本没有劝的意思。

    玉亓趴在树后,急得抓耳挠腮,这大冷天的,可别冻坏了,心想着要不要把人敲晕了抱回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一道着急赶来的人影,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衿儿,”明清徽解下自己的披风就把玉子衿裹在怀里,“这深夜的天,你这是做什么?要是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母亲,你别管我,女儿自知有错,悖逆父亲,还害你们失信兰家,女儿当然该受责罚,特来向父亲请罪!”玉子衿正对着书房紧闭的门,态度坚决。

    明清徽形容焦虑,怎么劝玉子衿都不肯离去,左右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纵使有错又怎能不心疼?心一横也跪在了书房前,哭道:“王爷,事已至此,子衿入宫的事已是不可挽回,您再生气也是无济于事,她擅自献舞来设计您,让您骑虎难下是她的不对,可这也全是出自对皇上的一片深情,就请您看在与清徽多年的夫妻情份上,成全了她与皇上吧!”

    书房内灯光暗暗,玉策冷重的脸上双目紧阖,当明清徽的哭诉传入耳中,他脑海中不由想起了当年与她的初见。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祖业败落的破落子弟,一贫如洗,她却是崇溪望族之女,只因城隅惊鸿一见互相倾心,之后暗许终生。当时的明家宗亲无疑都是反对的,若非岳父岳母开明点头,想必他们也不会有今天,更不会有他今日的成就!

    情牵无奈,这个苦他不是不知道!

    他毕生抱负是一享霸业征程的淋漓快感,去和他强劲的敌人去争去斗,去享受寸寸征服的快乐,那把金黄龙椅他唾手可得,然而他并不稀罕。只是他这样想,并不代表他的子孙也这样想啊!待他百年之后,原倚风的下场他保证不了,把女儿搭进去难保他日她不会与兄弟反目。

    玉天咬牙切齿,冠玉俊颜尽是不羁张狂,上千轻扶苦苦哀求的明清徽,“母亲,这石板太凉,您快起来,二妹这次是真的惹恼父亲了,这般设计父亲骑虎难下,父亲怎能不气?”

    明清徽正推攘着玉天的拉力,忽然书房门开了,玉策表情沉重走来,挥手制止明清徽欲说的话,目光如炬睨着身子僵直的玉子衿,“既然已经铁下了心,又来跪本王作甚?你既不曾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中,有你自己一番打算,那又何必来求本王原谅?”

    玉子衿泪水轻流伏地一拜,红肿的双目抬起望着玉策的眼睛,“父亲,女儿不敢无视父亲,只是女儿对表哥实在无男女之情,满心牵念唯有皇上,只求父亲成全!”

    “满心牵念?你对皇上当真用情至此?”

    “非是死别离,不敢忘相思!”

    明眸刻定,声音坚决,玉策看着听着不由身子一颤,紧握成拳的手咯咯作响,他深思到最后终五指垂散,“罢了,罢了,”无力挥挥衣袖,慢慢转身走回书房,“随你心意吧!”

    双目滚烫望着那明明挺拔此时却有些苍老的身影,玉子衿俯身长拜,泣不成声,“女儿谢父亲!”

    东原仁静帝天平三年元月十六,帝诏天下立玉王二女灵机郡主为后,并于同年三月初八举行封后大典,玉后美而谦和,德亦柔嘉,尊懿尽善,仪容天成,史称孝懿皇后。

    同日,西原英成王宇文铮得子,取名宇文靖域,上奏仁平帝原明昃立为世子。

    靖乃平定靖匡。

    域者,国也,疆也。

    寓意为何,天下皆明。

    雕梁画柱,檐牙高啄,玉殿楼台,气势恢宏,紫耀宫城在一番大规模的扩建之后,壮丽堂皇毫不逊色于故都上京。

    九凤宝罗紫檀玉辇穿越数道宫门,鹅黄色的宫纱帷幔在春风中传出香风浮动,前后上百宫侍、侍卫恭敬随侍,封后大典尚未举行,故未用全副皇后倚仗,但浩荡辉煌的至尊气势已经足了。

    “靖域麟儿的名字叫靖域”

    玉辇停在漱玉阁大门前好一会儿了,玉子衿犹自在怅惘沉思和无尽思念中,直到辇外传来咳嗽声才吩咐下轿。

    月白色的蹑丝履步出,过人惊艳的秀丽身影端端静立,娟纱金银丝线绣花长裙勾勒在她玲珑有致的身姿,纤腰巧巧,形美骨佳,正微微抬首看着眼前素净的楼阁。

    “郡主,请!”

    一声浅润入耳,玉子衿对上身侧那双琥珀色眸子,额心那点朱砂痣如血鲜艳。

    “绯雨姑娘,真是别来无恙。”

    “奴婢不敢,郡主切莫折煞奴婢,叫奴婢绯雨便是。”绯雨巧笑垂头,恭敬伸出纤细的手臂。

    玉子衿笑笑,有丝时过境迁的凄凉,轻轻将手搭在绯雨的手背,步履慢慢向漱玉阁内走去。

    按仪制,即将入宫陪驾的女子,当有女官、女医对其身体生理进行数道排查,皇后更不例外。

    漱玉阁一行八列,每列五人,已经恭候了数十位宫内的资深女官、女医、嬷嬷。

    玉子衿进入暖室,玉臂舒展任侍女褪去了繁复的宫装,只着了一件素纱里衣,隐约可见其中曼妙。

    按着两个嬷嬷的话,她举步轻抬走过几步。

    其中一个嬷嬷微不可察蹙了蹙眉,仍是笑道:“郡主身材匀称,姿韵聘婷。”

    屏风外的主事太监闻言,轻笔写下。

    脱尽最后一层衣衫,白玉雕琢的人儿静静躺在素塌,由数人分别对眼、耳、口、鼻及至全身各处进行了检查,主事太监一一记过。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程序。

    绯雨挥退所有人,只留了一个嬷嬷,玉子衿刚一抬眸,就被一件蝉衣裹住。

    绯雨服侍她穿着衣物,浅浅一笑,“郡主,得罪了,虽说殿中省掌控在总管手中,但为以防万一,这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转向一边的嬷嬷,“习嬷嬷,知道出去该如何说吗?”

    习嬷嬷谨慎点头,“姑娘放心,奴婢明白。”半辈子滚打求生在人世最险恶之地,没人比他们这些人更心明眼亮,更知道三缄其口。

    玉子衿紧紧衣带,望着习嬷嬷走到屏风外,“替我谢谢连总管。”

    “郡主客气,这是应该的,皇上现在在清塘园,奴婢带郡主过去吧。”

    “嗯。”

    韶光淑气里,清塘园卉木繁荣,和风清穆,正是一年中生情勃发的时节。

    玉子衿进来湖上凉亭,竟见清河王也在,虽然清河王已经上了年纪,但保养极好不觉沧桑,尤其从骨子里透出的君子沉韵令人见之气清。

    父子俩正在对弈,俱是清尚卓绝的雅致仙骨,相对而坐非一般的养人心目。

    “子衿见过皇上,见过父王。”

    身份变了,称谓亦然。

    “自家人无需客气。”清河王对着福身见礼的妙龄女子和蔼一笑,对这个儿媳的满意一眼可观。毕竟玉子衿是个很难让人讨厌的女子,又为了他的儿子不惜忤逆父亲,那份真心足以让所有婆家人接纳。

    浅笑落下一字,清河王淡然听着儿子和儿媳的叙旧。倚风从小是他一手教大,他教过他为人之道,处世之道,习文之道独独不曾教过他治国之道。因为在他的心里,儿子能像自己一样做个闲散王爷便够了,朝政这趟浑水,他不想儿子趟入其中。

    未想到头来却是适得其反。

    生来就被冠上原姓,那是他们逃不过的宿命,年轻时的他也曾有报国之志,只是他的努力远及不过这个古老皇朝的颓废之快。当一个事物彻底地走到了尽头,再多的人力也是徒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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