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实在人

    九月十六日,前去征剿老马岭的李过凯旋而还。

    匪首沈烈、郭天祐听说来的是革命军,未战先投降,去新兵营报到了。①顺治年间大同姜瓖起兵反清,沈烈响应,攻陷上党数县,后事不详。

    老马岭那边设施完善,李自成让白旺派一个小队驻扎,鸠占鹊巢。

    白旺哨部已设于端氏镇,还有三支小队分别驻扎于端氏镇东、西的榼山、巍山;还有郭峪附近的山头一支。

    以预防官军偷袭。

    别的也就罢了,贾富贵办事还算得力,要保护好。

    接下来的安排就要征缴秋赋了。

    沁水额定两万三千多石,历年实收不到两万。让革命军办,最少能榨出三万石。上缴给县里一万七八足够了,余者自用。一笔横财。

    何况县里还有王府庄田,还有四万多亩卫所屯田,按原税额都能收两千多石。

    “卫所在省,则行文于布政司;在直隶,则行文于该府,一切应征钱粮,俱代为转行督催。”

    同样的,皇亲国戚们的庄田租税现在不许自行征收,由当地衙门代管。

    这回革命军帮皇帝督催。

    李自成之前派出的探子已经打听清了各家土豪底细,这次要按新税制收粮。他们肯定不会乖乖配合,少不得打一批拉一批。

    行动吧!

    ……

    十七日,孙鼎相托贾富贵传来手书,确定要救他哥。

    李自成大喜,赶忙安排田见秀去张罗。

    当然,他清楚老孙回来后不可能“投贼”,人家一把年纪了犯不上蹚浑水。只要这帮老汉能默认革命军是正义之师就行。

    张慎言又来信讨要新《尚书》,李自成写了两篇糊弄。再多也没有了。哪有空背那些没用玩意儿。

    有时间不如多烧几块玻璃。

    不管是造玻璃还是造啥,弄几个玩没难度,开个小作坊也没问题,想工业化可不容易。

    从建厂房开始到后面一系列制度安排,要考虑的细节多了去了。

    李自成先写了本《工业制造宝典》,交给贾富贵自学。

    又过了两天,米脂来信。

    田见秀对照着密码本翻译出,原来是有江南客来访。

    早前瞿式榖与大统领坐而论道,相见恨晚,临别时带了几页乐谱回家。

    然后李自成抄来的几首歌、曲轰动金陵苏杭。

    秦淮八艳此时多数还是萝莉,尽管有些已经堕入勾栏——比如十三岁的柳如是明年就要被状元买走——但没她们啥事。

    你向往的曲幽小径,早已车水马龙……

    当前出名的是尹春、李雪衣、杨元、李宛君、徐佛、李贞娘、王微等等,皆为秦淮行首。

    本来还有个杨宛,跟了茅元仪。原本王微也跟了,自觉不受重视,又跑回去解渴了。

    瞿式榖将歌、曲传于交好的女子,那些小鸡老鸡转眼名声大噪。宾客如云,众士绅踏平了她们门槛。

    瞿老汉成了香饽饽,整天被莺声燕语环绕,只求他赐下一曲。

    他就五首存货,哪有多余的外放,于是就把李自成了推出去。

    寻到米脂的除了求曲龟奴,同来的还有几个离经叛道之辈。

    看家的袁宗道先寄信通知大统领,然后把他们打发去绛州等候。

    月底,江南客到了绛州,马上又被李自成接到沁水。

    知县杨任斯度过短期惊慌后,已经习惯了短毛往来,佯装不知就完了。

    李自成在大酒楼款待江南客。

    龟奴他没空搭理,让邢秀娘招呼。正巧里面还有一个是她旧相识。

    大统领要忙着收拢人才。

    瞿式榖介绍来五个人,只有一位在原本历史中留下了只言片语。

    张养默,出身行伍世家,祖上自明初以降一直兴盛不衰。到了祖父辈开始走下坡路,不过他叔也出任过广西梧州府通判。

    张老汉科名不显,只是个秀才,但学问不错。曾经师从王肯堂。

    王肯堂父亲是刑部侍郎,他自己也中了进士,跟焦竑、董其昌同科,先入翰林院,后官至福建参政。

    因上书直言抗倭,王肯堂被论“浮躁”降职,遂称病辞归。成为明末莲柏椒蕅四大高僧之一紫柏尊者俗家弟子,同时开始精研医理。

    老王对伤寒、外科、眼科都有研究,还曾治愈一富家子弟因科举得中惊喜过度而得的精神病。

    所以张养默除了儒学,也懂医,又和利玛窦过从甚密。

    他曾自学了欧几里德第一卷,还想翻译《几何原本》出版。意呆利佬不愿意,只一个劲的催促让张去传教。

    张养默说那纯属浪费时间,你还是再多教些天文数学是正事。鬼佬知道没戏,也不指望了,后来干脆拍屁股跑京城去了。

    一开始鬼佬们只想传教,后来看行不通,才不情不愿的教授些知识。

    利玛窦的想法是只翻译西方历法,好打入宫廷。

    徐光启坚持说“算术者,工人之斧斤寻尺,历律两家旁及万事者……此事不能了彻,诸事未可易论。”

    利马窦这才勉强同意翻译《几何原本》。过程中,大量官员和士大夫都参与研讨商量,如杨廷筠、李之藻、叶向高、冯应京、曹于汴、赵可怀、祝宰伯、吴大参等等。

    利马窦去世后,奥门叫会当局下令鬼佬应以传教为根本,不准散播科学。徐光启想翻译《泰西水法》,意呆利佬熊三拔就表现的吞吞吐吐。徐不满意,说“可以窥见其人”。

    扯远了,说回张养默。

    张老汉听瞿老汉说起李自成的种种学问,见猎心喜,不辞劳苦千里迢迢跑来了。

    李自成先跟五人扯了半天闲话,第二天讲学问,第三天开始慢慢深入,第四天说起革命军纲领,跑了两个……

    第六天,张养默和陆孙九、吴履江加入革命军。

    江南繁华,同时也乱的很。三人闲扯了些荒唐事。

    那边地痞流氓不仅成群结队,人数众多,并且有自己的组织。

    比如打行。

    原历史线会在嘉定抗清殉国的前顺天府丞侯峒曾:“吴中为奸民者有二:一访行,一打行也。明旨禁访行者,或跳而他匿矣。打行数慝敝邑为甚。小者呼鸡逐犬,大者借交报仇,自四乡以至肘腋间皆是。昨岁郭门之外,有挺刃相杀者,有白昼行劫,挟赀乘马,直走海滨者……”

    “从来地方棍徒,无有显著其名号者,独三吴则苏属有打行;在常属有天罡。

    其种类又有獭皮、蚂蚁、黑虎、秤槌之名,其团聚有百子、团圆、冬青、棒槌之会,其所为则曰放线、生蚤、放春、紮囤,而其流毒最甚,则曰造访、团赖、打抢、奸银。”

    这些人“分列某处某班,肆行强横”。“一人有不逞,则呼类共为抨抶,不残伤人不已”。“小者呼鸡逐犬,大则借交报仇,自四乡以至肘腋间皆是也”。

    “犯科扦罔,横行市井”,“赌博酣,告讦大抢,闾左言之,六月寒心,城中有之,日暮尘起”。

    “还有那飞天光棍,装成圈套,坑陷人命,无恶不作,积攒金银。”

    “今各镇市中必有魁滑,领袖无赖子开赌波、张骗局……甚至贩盐窝盐,兴讹造言,无所不至……显为民害,暗酿祸端。”

    嘉定的南翔镇,过去“多徽商侨寓,百货填集,甲于诸镇”,但由于无赖恶棍的蚕食,使得徽商“稍稍徙避,而镇遂衰落”。

    官府不管吗?

    天启年间,崔呈秀任淮扬巡按御史,凡是地方所获强盗,只要每人向他缴纳两千两银子,即可释放。

    恶棍们气焰嚣张啊,以至于无锡人,“东林八君子”之一的高攀龙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

    他说,不如利用打行头目来管理和控制自己的手下。比如将天罡党中的首领登记在册,由官府给他们发工资。平时由他们“摄其徒党”,朝廷有事时则可启用这些地痞。若他们有诈害良民之事,唯首领是问。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①天启六年崔呈秀告高攀龙贪污,高投水自尽。两年后,崇祯上位,魏忠贤死,兵部尚书崔主动上吊,但仍被追戮尸体。高攀龙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

    再看其他乱象——

    “吴江乡村,有算命卖药之妇,窃人幼女,藏于舟。以火烧其手足指,十指几尽,仅余一二矣。其女痛极,则脑髓坚实,利斧劈取之,以和邪媒之药,可取厚赀耳。”

    “丐首善骗术,果饼内置药,幼儿女食之,哑不能言,即抱入舟,浮舟他去,人不得其踪迹。幼女长大,美者银之,卖弃得高价;其丑者或瞎其目,或断其手脚指,教以求丐话行乞焉。乞所得不如数,痛责甚惨。”

    多有奸商往酒中搀水。以至于有人曾作《行香子》一首,嘲笑松江出的这种淡酒:

    “这一壶约重三斤。君还不信,把秤来秤,倒有一斤泥,一斤水,一斤瓶。”

    甚至南京光禄寺在招待外宾时,也公然“酒多搀水,而淡薄无味……非惟结怨于外邦,其实有玷于中国。”

    还有民谚谓:“杭州风,一把葱,花簇簇,里头空!”

    “其俗喜作伪,以邀利目前,不顾身后。”

    如有卖驱蚊符者,一人买归贴之,而蚊毫不减,往咎卖者,卖者云:“定是贴不得法。”问贴于何处,曰:“须贴帐子里。”

    又有以招摇撞骗为啖饭之道的“神童”。

    专门教儿童写大字,背几首诗,其他皆茫然不知。然后打着神童旗号,贿赂官儿们夸上几句,就成了炫耀资本,身价也就高了起来,以至“累月而致千金”。这只是江南七怪之一。

    浙人张应俞专门写了本《骗经》,将骗术分为24类,罗列骗案84件。如露财骗、谋财骗、盗劫骗、强抢骗、在船骗、诗词骗、假银骗、衙役骗、婚娶骗、歼情骗、妇人骗、拐带骗、买学骗、僧道骗、炼丹骗、法术骗、引瞟骗等。

    书中历述种种黑幕现象,上至官场科举,下至市井细民,旁涉九流三教,无不机诈百出。善良人偶一不慎,即堕其穿中,小则受骗招灾,大则家破人亡。

    还有,江南溺婴成风。

    “浙江温台处三府人民所产女子,虑日后婚嫁之费,往往溺死。”

    万历《温州府志》:永嘉内积聚而务外饰,宴会丰腼,虽中产之家,亦勉强徇俗,嫁女盛妆,生女多不收,无嗣者私抱异姓。

    台州府,“台故僻……俗贱女,生辙不举。”“台多溺女”。

    万历《金华府志》:兰溪“女生不育,惧乏资装”;东阳县“民间生女多不举,故多鳏旷“;永康县“惧乏妆奁,则溺其女,惧乏聘娶,或溺其男”;浦江县“民家生女者,虑嫁奁不足,辄溺之。”

    浙江领府十一,以上溺女习俗遍及温州、台州、处州、宁波、金华、衢州、绍兴、严州、杭州九府。

    “此弊不独三府,延及宁、绍、金华,并江西、福建、南直隶亦然。”

    “大江以南甘心溺女,其歼天地之和,无父子之亲,此岂细故也。”

    南昌府:“今则相习溺女不知其非,再育者鮮矣。甚者一举即溺之矣。孺子入井,残暴者尚悯之,此何忍焉。度其心不过虑婚费之难供也。夫婚费可薄也,毒不可逞也,曾不思一体而分,犹吾之骨血也,宁忍以无罪杀之乎。”

    九江府:婚姻论财,多不育女。

    饶州府:“饶俗不举女,皆因婚娶论财。”“县民弃女者载道。”

    江西領府十三,以上资料遍及南昌,九江、饶州、广信、吉安、衰州、赣州、南安八府,几占全省府数的三分之二。

    福建:“闽俗重男轻女,寿宁亦然,生女则溺之。”

    广东:“男女勿弃途溺壑及卖银钱,离散骨肉,心亏何能善终。”

    广西:“凡生女多惧贫难嫁自行淹溺。”

    朱元璋曾有旨:“古之婚礼,结两姓之好,以重人伦。近代以来专论聘财,习染奢侈。宜令中书省集议,定制颁行遵守,务在崇尚节俭,以厚风俗。违者,论罪如律。”

    从上面的例子可见,朱元璋的话不管用。但,这是女方出不起嫁妆,不是后世那种男方出不起彩礼。

    (上海县洪武二十四年(1391)的人口数为男278874、女253939;可是到隆庆六年(1572)的口数为男158532,女34435。这只看男女比例就不科学。溺女虽然是个因素,但应该和统计方法有关。不可能那么悬殊。)

    溺女有些是因为穷,也有些是重男轻女观念所致。

    “富家巨族子弟、富少习于不经之说,谓初胎生女不溺则必连育三女,而得子必迟。故完婚即期得男,有生女者当必抛。”

    利玛窦记:“中国有一种更为严重得多的罪恶,某些省份溺女。这样做的原因据说是她们的父母无力养活她们。有时候这样做的人并不是赤贫,他们怕的是以后不能照料孩子,免得孩子和自己所出生的家庭一起受苦,而不得不把孩子卖给不认识的凶狠奴隶主。因此,这种屠杀无宰的事情不是偷偷干,而是公开让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下做的。”

    溺婴风潮宋代起就有,不能全怪我大明。官府一直禁绝陋习,成效不大。

    男多女少,所以寡妇改嫁很常见,偷汉子也多,尽管士大夫道学家们痛心疾首也无可奈何。

    张养默、陆孙九、吴履江说了些江南事,叹息不止。

    李自成说北方也好不到哪去——

    “京师向有谚语云: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盖讥名实之不相称也。”

    这还不算啥。

    “燕云只有四种人多——奄竖(太监)多于缙绅,妇女多于男子,昌鸡多于良家,乞丐多于商贾。”

    具体来水——

    南方溺女,北方腌男。③明初福建两广也阉,“有乞觅他人子弟阉割驱使”,土豪招太监伺候自己。朱元璋特别下旨“敢有违犯,以阉割抵罪,没官为奴。”

    禁止民间“自宫”几乎贯穿整个明朝,违者严惩,可愈禁愈烈。

    因为“自宫”改变命运。

    “京畿民家,羡慕内宫富贵,私自阉割幼男,以求收用。亦有无籍子弟,已婚而自阉者。”

    成化时,有54位自宫者找上礼部,要求为皇帝效力。皇帝命锦衣卫前去抓捕,将他们游街以示羞辱。结果两年后,“时自宫者至两千人,群赴礼部乞收用”。

    “有一村至数百人者,虽禁之莫能止……嘉、隆而后,自宫者愈禁愈多”。

    嘉靖天启时,都有几千自宫者聚在皇城外,希望可以进去当差。

    崇祯他爹曾下令选用3000太监,结果因为发生选用不公情事,造成净身者鼓噪,乃追加1700个名额。

    没被录用的还有多少?

    荒谬!

    再说个相关趣事——

    话说嘉靖末年,北直隶安肃县(徐水)有个老农叫陈虎,某天受钱代人服徭役。差事内容是去欢迎到访的太监。

    结果,“以陈虎供具不时,被笞。”

    陈虎回家后痛定思痛,悟出一个道理:太监真牛逼!

    于是,“即阉其长子,得供奉内廷。”

    事还没完。

    某天,陈虎又受钱代人服徭役,然后又被打了。

    “问贵客何人,云进士也。”

    陈虎回家后痛定思痛,又悟出一个道理:进士真牛逼!

    于是,他送次子去读书。

    大儿子官至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难得官声还不错——“时颇称之”、“贤者”。

    二儿子也真考上了进士,因不甘同流合污,仅仕至国子监博士。

    如果,某天嘉靖皇帝把陈虎揍了……

    陈虎又会发现太监和进士都靠不住,还是皇帝最牛逼,遂让三儿子造反……

    可惜他就俩儿,那就只能把闺女送去当宫女,勒死那个狗日的。

    后世有人得知此典故,经常用“这人好虎啊”来形容一个人很厉害。

    事还没完。

    陈虎长子做为太监无后,皇帝就让他侄子承伯父荫,那老汉现为金吾卫指挥使。李自成要是早点攻破京师,说不准也能凑个热闹打他一顿。

    ……

    说完太监再看女人。

    京城“妇女多于男子”。那边达官贵人多,收的女仆自然多。周边女人很多都跑京城找活儿了。

    “京师妇人有五不善:馋也,懒也,刁也,银也,拙也。余见四方游宦取京师女为妾者,皆罄资斧以供口腹,敝精神以遂其欲。及归故里,则撒泼求离,父母兄弟群然嚣竞。求其勤俭干家,千百中不能得一二也。”

    京城里的女人找不到正经活儿咋办?那就“倚门献笑,卖银为活”,“昌鸡多于良家”——

    “近世风俗银靡,男女无耻。皇城外娼肆林立,笙歌杂沓。外城小民度日难者,往往勾引丐女数人,私设娼窝,谓之窑子。

    室内天窗洞开,择向路边墙壁作小洞二三。丐女修容貌,果体居其中,口吟小词,并作种种银会之态。

    屋外浮梁过其处,就小洞窥,情不自禁则叩门入。丐女辈果而前,择其可者投钱七文,便携手登床,历一时而出。”

    因为昌鸡多的不像话,朱瞻基开展了次轰轰烈烈的大扫皇。

    接下来他儿子朱祁镇夺门之变后又扫了一次。哪能禁的住。

    就算你禁了女人我还可以用男人,这也是男风盛行的一个原因。自然就有人顺势推出“南院”。

    “侽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宋人道学,此风似少衰止。今复稍雄张矣,大率东南人较西北为甚也。今天下言娚色者,动以闽、广为口实,然从吴、越至燕云,未有不知此好者也。”

    “今京师有小唱,专供士绅酒席,盖官伎既禁,不得不用之耳。其初皆浙之宁绍人,近日则半属临清矣,故有南北小唱之分。”

    “衣冠格于文网,龙阳之禁,宽于狭邪;士庶困于阿堵、断袖之费,杀于缠头;河东之吼,每末减于敝轩。桑中之约,遂难偕于倚玉。此男宠之所以日盛也。”

    概括说,找男不犯法;找女开销大;老婆不许找女人不管找男人。

    到了万历年,男业发展其势之盛,直逼他们的女性对手。

    顺便水一下绿帽子由来——

    《元典章》:“娼鸡之家,家长并亲属男子裹青巾。”③关羽就是穿绿袍裹青巾,大概是想说明二爷出自底层,未必是那个。“青”应该包括蓝、绿。

    朱元璋:“教坊司伶人常服绿色巾,以别士庶人服。”

    明《五杂俎》:“国初之制,绿其巾以示辱,盖古赭衣之意。而今无矣,然里闬尚以‘绿头巾’相戏也。”

    明《七修类稿》:“吴人称人妻有银者为绿头巾,今乐人朝制以碧绿之巾裹头,意人言拟之此也……今吴人骂人妻有银行者曰绿头巾,及乐人朝制以碧绿之内裹头,皆此意从来。”

    《七修类稿》又说:“当时(唐朝)李封何必欲用绿巾?及见春秋时有货妻女求食者,谓之娼夫,以绿巾裹头,以别贵贱。然后知其来已远,李封亦因是以辱之。”④唐代《封氏闻见记》:李封为延陵令,吏人有罪,不加杖罚,但令裹碧头巾以辱之。随所犯轻重,以日数为等级,日满乃释。吴人着此服出入州乡,以为大耻,皆相劝励,无敢僭违。

    一下子把绿帽子考证到春秋时代了。

    还有跳槽——

    明人张存绅所著《雅俗稽言》中有“跳槽”一条:“今俗以宿娼无恒主谓之跳槽……”

    冯梦龙所辑明代江南艳曲《挂枝儿》中,有两首《跳槽》小曲,其中唱道:

    “你风流,我俊雅,和你同年少。两情深,罚下愿,再不去跳槽。恨冤家瞒了我去偷情别调。”

    “姊妹们苦劝我,权饶你这遭。谁想你到如今又把槽跳。”

    这跳槽!

    ……

    京城首善之地,可是——

    “京师多乞丐,五城坊司所辖,不啻万人。京师谓乞儿为花子,不知何取义。”

    “京师住宅既逼窄无余地,市上又多粪秽。五方之人,繁嚣杂处,又多蝇蚋。每至炎暑,几不聊生;稍霖雨,即有浸灌之患。故疟痢瘟疫,相仍不绝。”

    “时京城诸恶少凶徒,往往群聚,言内外文武大臣家积金银数百万,虏即近城,我等放火抢诸大臣家……”

    那些团伙头子、成员不乏锦衣卫、三大营之辈。

    前两年的已巳之变中——

    “警逼近京师,而奸党尚自固营垒,全无为君国起念者。庸宰相任人穿鼻,仓皇失措。

    戒严半月,不过老弱营军,鹄立风霜之中,日夜冻死百余人而已。不意积弛之弊,一至于此。

    人情汹汹,南窜几半,独携家眷者不许出城。而士绅内眷,有扮男装者,有藏箱箎中者,往往为伺察所发觉。可叹可笑。”

    我大明天子脚下都糟成这样,其他地方可知。

    皇城根下官员多,“跑部钱进”自然也是一门生意。

    早先高拱曾上疏说,他自行访获抓捕到王三聘等数人,这些人或冒充是高拱的外甥,或冒称是高拱的表侄,“诓骗人财,咸有证据”。

    天启年间方震孺巡视北京南城,抓了一个绍兴人,对方吐了一连串同党——

    陈双泉家、沈业家,假印文书各一箱,自州、县以至藩司,自抚、按以至部堂,其中的印文无所不备,而其印亦无所不假。甚至太仓空印之库,收南京空印之办,票多至300余张。

    王九家,假长单一束、兵部原解印文一宗;董小江家,假文书一束、假印八颗,有县、卫、吏部、后军都督府之印。

    外人想纳一官,参一缺,无需巡抚、巡按,也不需银库、铨部,只用这些假印文书便可全部办妥。而这些文书有一部分更是起自万历二十年,“父子相传,以为世业”。

    几十年下来他们卖了多少真官假官?

    明代有捐纳制度,就是花钱买官身。阔佬们往往只是想弄张皮来傍身,又不是真要出仕,所以即便是假的也不会露馅。

    大明,烂了。

    ……

    张老汉五十多岁了,李自成担心他遭不起颠沛流离。商议过后,送他两箱书三千银子,让他们三人返回江南,发展榼山党。

    顺便让张养默给他老师王肯堂带句话——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另一头的龟奴们也没白来。

    人手一册大统领新编《律吕精要》,加入五线谱、旋律、和声、节奏等内容,让老朱的十二平均律发扬光大;

    精选出来的歌和曲子各送一首;女式“奇装异服”同样人人有份——都是得到邢秀娘肯定的样式。

    你以为有钱人真的很快乐吗?

    是的,他们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不论古今。所谓保守只存在于嘴皮上,“奇装异服”绝对是好东西。

    不止富人,穷人也不保守。

    《万历野获编》——

    “古云粤中多蜮,因男女同川而浴,乃银气所生……余未之信。

    一日与沈继山司马谈及。

    沈云:余令番禺时初不知有此风,盖令居廨署,不及见耳。及谪戍神电卫(电白)闲居,每饭后群奴皆出,必暮而返,日日皆然。则痛笞之曰:“尔辈亦效权奸,欲弃掷我耶?”

    然不悛如故。一日午饭罢,微伺之,则仆相率出城,因尾之同行。

    至郭外近河滨,见老少男妇俱解衣入水,拍浮甚乐,弥望不绝。观者如堵,略不羞涩。

    始知此曹宁受笞而必不肯守舍也。

    余因问曰:自此后公将何法以处之?

    沈曰:“从此以往,岂但不加箠楚而已。每遇饭饱,则我先群奴出门矣。”

    (我在番禺县令任上被贬到电白,整天闲的慌。发现每天下午我的奴仆就全跑出去了,傍晚才回来。天天如此。为这事我还打过他们,可总也不改。有一次我偷偷尾随他们,到了城外河边,只见河里密密麻麻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拖光了在一块儿玩水。岸上围观的人很多,他们一点不害羞。我特么现在才明白,为啥那帮货就算挨打也要跑出来了。后来每天吃完饭,我比他们跑的还快。)

    哪里保守了?

    如果说他们是愚夫愚妇,那张岱还记过,城里有女人扮男装去男鸡院潇洒。

    还有北京女人——

    “都人好游,妇女尤甚……每每三五为群,解裙围松树团坐,藉草呼卢,虽车马杂沓过,不顾。”

    坐下之前为啥要解裙子?不清楚。

    “妇人善应对官府,男子则否。五城鞭喧闹,有原被干证,俱妇人而无一男子者。即有,妇人藏其夫男而身自当之。”

    有事女人出头,男人躲背后。京城老爷们儿令人无语!

    不瞎扯了,言归正传。

    大统领的东西不白给。龟奴们都带着银子呢,最少三百两起步。江南小鸡来钱快,有新才艺傍身,几天就能赚回来。

    有个名鸡这次送来三千银子,李自成特别传授了套爱俺思哦标准一条龙服务流程。应该不会水土不服吧?

    刚送走江南客,沈一石又亲自押着货物到了。

    三十几辆大车装满了裤衩、袜子、鞋、裹腿、肩章、绷带、秋衣裤、战术坎肩等等。

    “棉大衣棉手套棉帽这些过冬物还要半个来月才能准备好,下一批发货。”

    “你看着安排就行,尽量抓紧。”

    “大统领,那个帆布真不错,结实耐用。能不能往外销?”

    “随便卖,不是要紧东西。粮草收的怎么样?”

    “实在本钱不厚,连先前大统领预留的销货款加上,共屯了三万多石。近来又拉了几个股东,只是他们也不敢投入太多。”

    “这怪我。回头给你预支五万银子。顺便还有几车财货拉回去卖了。”

    “多谢大统领体贴。”沈一石感动的不行。

    “粮食不能只在山西收,北直隶那边也要去。敞开了收,能收多少要多少。”

    一来革命军要吃,二是给饥民屯一些,三就是间接打击鞑子。

    “对了,晋南粮不要收,给我留着。”革命军很快又要出山打土豪。

    沈一石又说起打听了范永斗等人的底细。

    他们现今都在宣府、张家口做买卖,皮毛、高粱、茶叶、铁器、布匹等,生意不大,也就五六万银子上下。

    宣德年间张文筑军堡,且北面的东、西太平山对峙如巨口,故名张家口堡;又有说嘉靖年守备张珍在北城墙开一小门,因门小如口,又由张珍开筑,所以称“张家口”。

    张家口是草原南下京津的交通要道,京师北大门。

    同时也是跟蒙古贸易的重要关口,那边做买卖的财东们多数是山西人。

    “南京罗缎铺、苏杭罗缎铺、潞州绸铺、泽州帕铺、临清布帛铺、绒线铺等各行交易铺,沿长四五里许,贾皆争居之”。马匹交易每年四五万。

    没必要提前弄掉范永斗。就算没了他,只要通鞑仍然有钱赚,还会有层出不穷的李永斗王永斗。

    五倍十倍乃至二十倍的利润绝对令人眼红,李自成都馋的想去找皇太极做生意。

    沈一石这次还带来百十人,准备为革命军效力。

    其中两个是本家子弟。

    这说明人家沈小西儿真正上了“贼船”。毕竟以当前革命军实力,外人看来凶多吉少是大概率结局。

    李自成很高兴,夸了他好半天。

    最后把沈一石弄得不好意思了。

    “大统领,我爹说您是实在人,让小的也说实话。其实,关外鞑子那边我也搭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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