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杜少航怎么甘心就此罢手:“明琴,我们谈谈吧,我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

    “可我和你无话可说。”顾明琴摇着头,直截了当地拒绝。低下头,看着他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再次皱起了眉头,露出厌恶之色,“我让你放手,你听见没有?”

    “我……”不知为何,那句“不放”,杜少航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蹙眉看着顾明琴,表情痛苦,希望她理解自己。可对方视而不见,而且是在不断地用力,好似要抽出那只手。别看顾明琴只是个小女子,力气还不小。渐渐地,杜少航只是觉得马上就要控制不住了。

    “明琴,我求求你,找个机会,我们好好谈谈吧。”杜少航别无他法,只能哀求于她。

    顾明琴态度坚决:“我和你无话可说……你赶快放开我。”

    “我不放。”杜少航鼓足勇气,终于把话说出来了。可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力量就扑面而来,尽管没有近身,却也震得他连连后退,一脚踩在废墟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一倒,跌落在地,一屁股坐在那残砖断瓦之上,一阵刺痛惊得他大叫一声,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

    这样的尖叫声不仅惹得顾明琴侧目,就连在屋子里保护孟氏的吴阿大也飞奔出来,想看看出什么事了。却看见杜少航在那里疼的跳脚,禁不住一阵冷笑。

    揉了揉双股,缓解了疼痛,杜少航才回过神、重新抬起头,赫然发现所有人都望着自己,带着讥讽的表情,感觉到无地自容,还是那句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杜公子,这事可怪不得别人。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正是你的父亲杜员外……”慕容秋一语双关,深深地看着杜少航,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回过身,揽着顾明琴的腰身,在她耳边柔声低语,“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说完,轻扬嘴角,露出一个貌似温柔的笑容。

    热气扑耳,让顾明琴打了个冷战,不由地抬头,对上他黝黑的眸子,她发现,他眼睛里透出来的冷光,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温柔。这是发火般的前兆。想到这,又是一阵战栗。不敢吭声,只是轻轻地点点头,把头压得很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了,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再次轻扬嘴角,对她的表现表示满意。慕容秋揽住她的肩膀,缓缓地往前走。

    “哎……”眼看着顾明琴要被带走,杜少航不甘心,急忙叫了一声。

    顾明琴自觉停下,回头看着他,像是等着他说什么。不过这个等待也没有持续多久,只一会,顾明琴就移开了目光,随着慕容秋径自往前走了。

    杜少航后悔了,明明那些话就在嘴边,到了关键时刻,竟然说不出来了。待得鼓足勇气,重新跟上去之时,却见那慕容秋回头,冷笑地看着自己,目光中充斥着讽刺之意。对上他的目光,杜少航自然就望而却步了。而这时,对方咧开嘴,笑的更得意了,揽着顾明琴,就这样走了。

    直到他们消失在大门口,杜少航才好像是回过神,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出的院门,顾明琴赫然发现,门口站着的并非那些邋里邋遢的混混们,而是训练有素的东丽士兵。两个人一排,一左一右,足足十个人。

    “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人、这里的东西,你们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若司徒大人亲自前来,马上汇报与我,不得有误,听明白了吗?”

    “是。”那些人异口同声、整齐划一。

    回头看着顾明琴,慕容秋又恢复了平日的嬉皮笑脸:“顾女医,我这样的安排,你可满意?”

    “多谢慕容大人,明琴感激不尽。”顾明琴深深地行了个礼,这一次,是真的感激他。不管司徒远如何,有了他的安排,杜白文一时半会的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孟氏母女了。站起来,对方对自己微微点头,扇子一指,顾明琴明白他的意思,自觉地上了马车。不一会,慕容秋也上来了,和刚才一样,坐在自己的对面。

    “哎呦……”

    突然听见一声惊呼,顾明琴只觉得声音熟悉,好像是……

    掀开帘子,果然是那杜少航跌跌撞撞的从院子里退了出来,好像是被人推了一把。顾明琴坐在马车上,基本上侧对着院门,里面的情况,也看不真切,只觉得好像是那个吴阿大……杜少航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再次进入院子,却被慕容秋安排的侍卫挡在了门外……

    “走吧。”慕容秋轻轻地说了一句。很快,马车就动了起来。

    于己无关,顾明琴此时也把帘子放了下来。

    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慕容秋阴沉沉的目光,引得顾明琴心念一动,身子也不由地颤抖起来。表面上故作平静,内心里波涛汹涌。她希望慕容秋只是当自己随着马车左摇右摆,而不是因为紧张的手足无措。马车上气压很低,让顾明琴只觉得呼吸困难。她知道,对面的男子很快就要发作了,她在等待着。

    “你今天给我惹了大麻烦。”慕容秋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仿佛是压抑着无止境的怒火。

    “看着自己的朋友当街被人欺辱、殴打、拖拽,我不是铁打的,做不到无动于衷。”顾明琴毫无歉意,坦然分辩。

    “如果这个女人和你不认识,只是个陌生人……”

    “那我也要出手。”顾明琴不等他说完,就表明自己的立场,迎上他的目光,诉说着自己的坚定。四目相对一会,她移开目光,“就算是不认识,没见过;既然是生在沪城,说一句‘同乡’,甚至是同胞,不过分吧。既然是同胞,看到被欺负,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慕容秋冷哼一声,禁不住冷笑:“华夏那么大,现如今,大部分地方被侵占,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你管的过来,救得过来吗?”

    “别的地方如何,我看不见摸不着,也救不了;即使是在沪城,也有我不知道的情况;但现在,我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视而不见,一定是要出手救人的……”

    “可问题是,你是在利用我的权利救人。”慕容秋指着自己。

    “难道不可以吗,你也算是半个华夏人,看到自己的同胞被欺负、被迫害,你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内心深处真的没有任何波动?”顾明琴反问,“若你真的冷酷无情,为何要加入烽莲教,为何要带着李凤妹四处奔波、为她求医问药;为什么要主动帮我?如果你不想管,你完全可以一语不发,看白戏就好了。可你还是说了,并且还安排了人,保护孟氏母女,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也想保护他们,保护自己的同胞不受伤害。在这方面,你我是一样的。”

    指着慕容秋,又把手放在胸口,顾明琴这样表达。

    看着这个女人,慕容秋沉默了好久,才转过身,轻叹一口气,感慨般地说道:“可如果暴露的太多,太引人注意了,后面的事,恐怕就不好办了。”

    “你的意思是说,为了所谓的光复大业,什么也不做,安安分分的做一个俘虏、奴隶,哪怕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是视而不见?对不起,这样的忍辱负重,我顾明琴做不到。就像让我承认岳成和陈思婉的爱情,和陈锦显冰释前嫌,不可能。不管他们俩的爱情多么的感人肺腑。”

    顾明琴说着,异常平静地看着慕容秋,和他对视,无声地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更改。

    对视一会,顾明琴收回目光,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江捕快在最后一战之前,把整个沪城交给我,让我答应他,如果他牺牲了,沪城沦陷了,务必尽最大的努力,护住全城的老百姓……”

    “务必?难道他知道……”慕容秋皱起眉头,有些担心。

    “具体的不知道,但他清楚,东丽人企图得到顾氏的什么东西,对我有所顾忌,想让我借着这个机会,保住沪城的子民。”

    原来如此。慕容秋微微颔首,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

    顾明琴点点头:“我答应了他。这些日子以来,我一而再再而三利用所谓的秘密,威胁司徒远,除了保住顾氏,更重要的是,保住整个沪城,尤其是这里每一个人。其实如果不是你告诉我,顾氏的秘密,我真的是一无所知,叔公从未告诉我,岳冲也不知道。你知道么,每次利用它威胁司徒远的时候,我都非常紧张,害怕他看出破绽,看出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你很聪明,连我都被骗的一愣一愣的。”慕容秋弯起嘴角,禁不住笑了起来。

    顾明琴受到感染,也忍不住笑了。笑过以后,她叹了口气:“其实我真的很担心,有一天说错一句话,编不下去了,被司徒远看出破绽,所有人都完蛋。”

    “你现在已经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了,继续编下去就是了。”

    “继续编下去?”慕容秋是什么意思,顾明琴不解其意,皱起眉头看着他。却见男子轻轻地点点头,对着自己悠悠地说道—

    “别看司徒远这些年找这个断魂草之毒,其实他自己对于这东西,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顾明琴眨了眨眼睛,显然是难以置信。

    慕容秋倒是很平静,微微颔首:“不错。司徒远当年虽然也是禁侍卫出身,可对于药理,可谓是知之甚少。虽然他手下的人,比如陈思婉之流,手里拿着含有断魂草剧毒的暗器,可这毒性到底如何,有无解药,司徒远并不关心。何况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佟之厚,毒药的事情,司徒远几乎是全权交给了他。”

    “佟大夫?”

    “佟之厚可能是你父亲身边唯一一个得知他身份的人。你父亲加入烽莲教之事,恐怕连你那位叔公都不甚了解。”说到此,再回头去看顾明琴,顾明琴表情严肃,听得认真。这让慕容秋非常满意,微微点头,接着道,“你父亲被害以后,佟大夫可能是有所察觉,所以很快就离开了沪城……”

    “原来如此。”顾明琴点点头,明白了。想当初医馆重新开张,自己去找过佟之厚,当时人已经离开,走进他家,发现他走的仓促,只带了贴身衣物,被褥、医书什么都没有带;而且桌子上满是灰尘,可见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当是时,顾明琴甚至是怀疑此人的不辞而别和父亲的死有关。现在看来,果然有关系,只不过其复杂程度超乎自己的想象。

    “佟之厚是如何潜入东丽、去到司徒远身边、赢得他的信任的,我并不知晓;我也是半年前才得知此事,按照教里的命令,和他联系的。”好像是担心顾明琴追问,慕容秋主动把话说清楚,四目相对,希望她信任自己。随后,他突然想起什么,道,“说起佟大夫,有一件事,你必须尽力安排妥当。”

    “你说。”

    “昨天司徒远在你的医馆发现药材缺失,同意你安排顾三老爷去购买药材,并且带上佟之厚。我希望你能答应这件事。因为按照目前的情况,这是我们联合外面的唯一机会。”

    四目相对,慕容秋眸子里的严肃,让顾明琴意识到是非寻常,只是那顾家栋。

    “有必要的话,除了我的身份,其他事情,你可以和顾三老爷一一说明。”

    突听此话,顾明琴愣了愣,抬头看他,对方眼里的正色说明了一切。她明白他的意思,只是……

    “三叔这个人太固执,从小就是之乎者也、孔孟之道,就算是屡次落榜,毫无建树,对于朝廷上下,也是忠心耿耿,即使他心里明白,现在的朝廷腐败成风,当今皇上只是个傀儡,懦弱无能……可烽莲教在他眼里,还是一群乱臣贼子、乌合之众,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与之合作的……”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慕容秋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顾明琴一下子愣住了,这慕容秋是什么意思,说了半天合作,到了关键时刻,不管了?他想干什么,撇清关系啊?

    顾明琴的心思,慕容秋也看得明白。睨了她一眼,闭上眼睛,悠悠道:“顾明琴,你我是合作,我们是平等的,我不是你的老师,具体到某一件事,我手把手教你该怎么做,该说什么。我让你做的事情,那就是只要你能做,别的人无可取代。顾明琴,我可以帮助你在司徒远面前打太极、说好话,包括今日之事。但有些事,还需要你自己动动脑子。救世主,没那么好当。”

    慕容秋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顾明琴恍然,由不得认真地点点头:“我会尽力的。”

    看顾明琴这般认真地答应,慕容秋情不自禁地温柔一笑。拿起折扇,轻轻地扇风:“我和你说这么多,一来是想告诉你,佟大夫是可靠之人;二来,也是让你放心,关于断魂草之事,在司徒远面前,尽管胡编乱造,只要编的合理,司徒远就不会产生问题;就算是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还有佟大夫,他会帮你圆过去的。”

    “可我还是担心陈锦显看出破绽……”

    “你放心,我试过他,对于断魂草之毒,知之甚少;据说当年就是因为你父亲不愿意透露分毫,才激怒了陈锦显,痛下杀手的。”慕容秋说着,又看了看顾明琴,见她还算是冷静,便也放了心,“更何况,佟大夫对司徒远有救命之恩,而且为人踏实本分、少言寡语,比起油腔滑调的陈锦显,更得信任。”

    原来如此,看来即使是投靠了东丽,陈锦显也混的惨淡。既然如此,何必呢?顾明琴想着,轻叹一口气,苦笑地摇摇头。

    “还有,今日之事,我希望不要再次发生。”

    顾明琴一惊,两人的谈话又回到了原位。抬头看他,慕容秋已经坐直了身子,面色严肃地看着自己,似是在警告。顾明琴自然是心有不甘,刚欲反驳,对方却是毫不客气地质问—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那个杜白文,你斗得过吗?”

    面对此问,顾明琴沉默了,冷静了。论起口舌之争,她并不惧怕杜白文,怕只怕对方无理取闹。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一些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借着东丽人的光,狐假虎威,无恶不作。和这些人讲道理,包括和杜白文讲道理,那就是对牛弹琴,弄得不好,连自己一起打。别的不说,今日之事,若没慕容秋替自己撑腰,自己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就算是要多管闲事,先忍一忍,等我回来再说。”慕容秋似乎是认命了。

    顾明琴一愣,忙问:“你要去哪儿,去多久?”

    “慕容老头七十岁大寿,作为长孙,不可不去。司徒远前几天主动提起此事,如果我不去,反而会让他怀疑。这一去,肯定是不能马上回来的,最起码十天半个月。”慕容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他也不想,可为了自身的安全,不得不把戏做足。抬眼看去,对面的顾明琴紧皱眉头,呆呆地望着前方,似是不安。

    慕容秋禁不住抿嘴一笑,凑近她,在她耳畔轻呵一口气:“怎么,舍不得我了?”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顾明琴觉得自己的耳朵发起烧来。回头一看,才发现慕容秋笑眯眯的近在咫尺,几乎是贴近自己。顿时大吃一惊,轻叫一声,本能地向后倒去,脑袋不由地磕在马车上的窗台上,疼的“哎呦”一声,扶着脑袋,轻轻地揉着,这慕容秋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吧。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再次抬头,慕容秋仍旧坐在对面,拿着折扇,轻轻地扇着,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好不得意。在顾明琴看来,这根本就是半大的孩子恶作剧之后得意的样子。想到他刚才的问题,顾明琴脑子一转:“我当然舍不得你,没有你,我怎么救人啊。我巴不得你早点回来,和我一起把沪城那些受压迫的城民一起救了,有一个算一个。”

    说罢,也是微扬嘴角,学着他的样子,故作得意。

    慕容秋却是收起笑容,满脸严肃地看着女人,过了很久,才轻轻地点点头:“好,你等我,半个月。”

    陈府—

    “砰”的一声,房门被突然推开,惹得正在检查婚服的陈思婉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来人,不由地长松一口气,拍拍胸口,埋怨道:“爹,你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进我房间,能不能先敲敲门啊?”

    对于女儿的抱怨,陈锦显并不在意,只是劈头就问:“顾岳成呢,不在自己的房间,跑到哪里去了?”

    说着,在房间里左看右看,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哦,岳成哥身体刚刚恢复,在床上躺了两三天了,觉得憋闷,就出去走走,散散心。”陈思婉答道,拿起婢女递过来的耳环,凑在镜子前,仔细地比了比。后天,就是后天,她要做最美丽的新娘。

    “什么,出去了?”陈锦显大吃一惊,“你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单独出去呢?”

    陈思婉不以为然:“怎么不能,岳成哥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年,在司徒大人手下执行任务,和我一样,都是独来独往的……”

    “这怎么能比得了,这里是沪城,有一个顾氏在这个地方。”陈锦显焦急万分,禁不住来回踱步。回头一看,女儿竟只是在那里梳妆打扮,对于自己的话,根本就无动于衷。陈锦显无法,再一次提醒她,“今天早上,慕容秋乔迁新居,邀请那个顾明琴前去参观……”

    “那和岳成哥有什么关系?”陈思婉根本就不在意,坐在镜子面前,一样一样的佩戴着首饰。

    “你就不怕他们姐弟俩暗中见面……”

    “就算是见了面,两个人也是势如水火,不可开交,弄得不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顾明琴是岳成哥的对手?”陈思婉轻哼一声,根本就不屑一顾。耳边传来一声轻叹,透过镜子,她看见父亲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唉声叹气。她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里的项链,起身走到父亲身边,按住他的肩膀。

    “阿爹,当日在顾府,岳成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那个女人,和她大吵一架;若不是他慕容秋,那女人已经死在岳成哥手里了。”想起当时的功败垂成,陈思婉禁不住握紧了拳头,就差那一点,就差那一点……该死的慕容秋。她就纳了闷了,天下的女子千千万,为什么他慕容秋独独钟情于她顾明琴,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不过听说慕容秋马上就要回东丽了,这一去,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想对付顾明琴,有的是机会。这样一想,陈思婉释然了,接着劝道:“即使是当初他们两个人在做戏,那天晚上,在大雨中,两个人吵的天翻地覆,又作何解释。要知道,那个时候,就她们两个人,岳成哥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跟着他。前几天醒过来,还在问我为什么要去,是想看他的笑话、看他狼狈的样子吗?”

    “要说这个顾明琴真够狠的。三年前,她把我关在门外,不让我和岳成哥见面,还把我送回了家;可不管怎么样,我是个外人啊,她这样对我也就罢了;可岳成哥是她什么人,她的亲弟弟,她也是……”陈思婉摇摇头,露出不忍之色,“别的不说,就冲这一点,岳成哥也不会回到顾府、回到她身边的。反正如果是我,肯定是恩断义绝。”

    听完女儿的话,陈锦显不由地点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我还是不安……”但这份不安从何而来,一时间,陈锦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呦,爹爹啊,你烦什么啊,胡思乱想什么啊,我和岳成哥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还不放心?”陈思婉撇了撇嘴,对于父亲的不安极度不满。在她看来,父亲是杞人忧天了。抱着他的脖子,温言说道,“爹,你就放心好了,岳成哥这些年想着我念着我,对我是真心的。后天,我们成了亲,做了夫妻,他就是我的丈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过两年,再生几个孩子,那就是彻彻底底分不开了。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他对那个顾明琴真的有什么不忍,我相信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我和孩子。”说到这,陈思婉弯起嘴角,温柔地笑着,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说得有理,陈锦显点点头,作为男人,最重要的还是妻儿啊。虽然是这样想着,但他还是忍不住揶揄女儿:“还没有嫁人,就想着生孩子,还生几个孩子,真不害臊。”说完,戳了戳她的脑门。

    陈思婉故意的“哎呦哎呦”叫了几声,揉着脑门,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嘛。”

    “你啊。”陈锦显摇摇头,既是无奈,也是恨铁不成钢。一时间,父女俩的气氛非常融洽。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家丁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份融洽—

    “小姐,老爷,你们赶快去看看吧,顾大公子出事了。”

    当父女俩赶到客厅之时,就看见有人正扶着酩酊大醉的顾岳成在椅子上坐下:“顾大公子,你慢点,你慢点……”

    “岳成哥……”陈思婉几步跑过去,来到顾岳冲身边,蹲在他面前,轻唤几声,“岳成哥,岳成哥,你醒醒啊,醒醒啊……”顾岳成似乎是醉的厉害,陈思婉唤了她半天,竟一点反应也没有,急得她都流下了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

    和陈思婉的焦急无助比起来,陈锦显只是皱起了眉头,对于顾岳成这副德行非常不满。

    “陈大夫。”

    有人喊了一声,陈锦显急忙回过头来,面对着来人,恭敬地拱了拱手:“慕容先生……”

    这个年轻人,陈锦显见过,慕容秋的贴身侍卫慕容靳。据说此人的家族本来不姓慕容,只是东丽帝国最底层的奴隶。因为当初祖辈进入慕容家族为奴为仆,忠心耿耿,赐得主姓。想起刚才的猜测,陈锦显暗暗地点点头,果然没猜错,顾岳成的确是去了慕容秋那里,和顾明琴见了面。

    “陈大夫,陈大夫……”

    一声声轻唤使得陈锦显回过神,继续毕恭毕敬:“慕容先生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我们家公子让卑职提醒陈大夫,顾大公子喝了酒,身体情况不是太好,还要拜托陈大夫好好照顾一下。”

    “这是自然,慕容先生放心。”陈锦显回了礼,随后却问道,“岳成侄子前几日淋了雨,高烧不退,好不容易恢复了,这几日都是清淡饮食、好好调理,怎么会突然喝了酒,还喝成这样?”回头看着顾岳成,皱起眉头,不满之极。然后又转过头,看着那慕容靳,等着他的解释。

    慕容靳好像是非常为难,看着陈锦显,抿了抿唇,显得欲言又止。这时候,处于昏迷状态的顾岳成突然耍起了酒疯—

    “我没醉,给我酒,我要喝酒,我要喝酒……”顾岳成说着,伸出手在空中乱舞,好似想抓住些什么。

    “岳成哥,岳成哥……”陈思婉急忙抓住他的手,指着自己,“岳成哥,你看看我,我是思婉,你的婉妹啊……”

    好像是迷迷糊糊,顾岳成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的女孩:“思婉?婉妹?”

    陈思婉急忙点点头,看来岳成哥还认识自己,这就好这就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对方歇斯底里的控诉—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见我?我是她的亲弟弟啊,是她的亲人啊,我要成亲了,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啊,唯一一次啊……”

    陈锦显一听这话,一下子变了脸色,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猛地转头,质问慕容靳:“他和顾明琴见面了?”

    陈思婉也回过头,吃惊地看着他,不由地微微握拳,露出紧张之色。

    那年轻人也变了脸色,显然是因为说错了话,尴尬不已。抿了抿嘴,好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地说道:“我们家公子也是一片好心,想着岳成公子和那个顾女医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血脉相连,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关键是岳成公子马上就要成亲了,这高堂之上不能没人,不是么?谁知道,那个顾女医不是一般的固执,我家公子劝了她半天,就是不见,婚礼就是不去,你说说看……”

    “那顾明琴的心根本就是铁打的,慕容大人如何劝得动?”陈思婉冷哼一声,赌气般地说道。

    “思婉……”陈锦显沉下脸来,冷冷地喊了一声,像是在警告。看到女儿闭了嘴巴,这才重新回过头来,面对着慕容靳,“那岳成侄子这是……”

    慕容靳叹了口气,好像是认命了:“顾女医不见人,转身就走了。我们家公子见不得这个,追出去了。临走之前,让我劝劝岳成公子,劝好以后,就赶快送回去,别让陈大夫、陈小姐担心。谁知道岳成公子看见桌子上有酒,就让我陪他喝几杯,其实也没喝几杯,就变成这样了……”说着,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顾岳成突然站起来,推开陈思婉,跑到门口,靠在门上,干呕起来。

    “岳成哥,岳成哥……”陈思婉急忙跑过去,帮他拍着背,另一方面急切地吩咐道,“快来人啊,赶快给岳成哥倒杯水,赶快啊。”不一会,丫鬟递过来了一杯水,陈思婉急忙接过来,小心翼翼的递到了顾岳成的嘴边。顾岳成好像是求之不得,接过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

    陈思婉只是轻轻地帮他拍着背,温柔地劝慰道:“岳成哥,你慢点,你慢点……”

    看着女儿对顾明琴如此温柔,陈锦显再次蹙起眉头,心里的不安隐隐的加剧……

    “陈大夫,陈大夫……”

    慕容靳这时又唤了几声,陈锦显不得不回过神来,毕恭毕敬:“慕容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时间已经不早了,既然岳成公子醒过来了,那卑职也就该回去了。若是公子回来,看不见卑职,卑职恐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的意思是说,慕容大人还没有回来?”

    “陈大夫,你是不知道啊,这一回,我们家公子是真的动了心。那家伙是天崩地裂、无人能及。为了那个顾明琴,什么都干得出来。如此得天独厚单独相处的机会,我家公子怎会放过?”说着,凑向陈锦显,压低了声音,“我刚才路过顾氏医馆,你猜怎么着,顾女医还没有回去。”

    “啊?”陈锦显不由自主,惊呼出声。

    慕容靳摆了摆手:“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得赶快回去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陈大夫,就此告辞了。”说完之后,拱了拱手,急匆匆地离开了。

    “慕容先生,我送送你。”陈锦显回过神,也急忙追了出去。

    慕容靳虽然声音不大,可他说的话,陈思婉听的真真切切。慕容秋动了心?这怎么可能?在东丽,慕容秋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啊,怎么到了顾明琴面前,就转了性?这个顾明琴,真的有那么好吗?如果是这样,想要对付顾明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自己不是慕容秋的对手。想到此处,陈思婉越发郁闷了。

    “呃……”

    呻吟声响起,陈思婉收回思绪,只见顾岳成呆呆地看着自己,神色迷离,好像是充满了绝望。这样的爱人,让她心痛不已,温柔地喊了一声:“岳成哥……”

    顾岳成听见声音,收回意识,看着面前的女孩,轻轻地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有。”陈思婉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你有,你有我。我是你的亲人,我是你的爱人,有我陪着你,从今以后,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

    “可是大姐她撕毁了我们的结婚请柬,他不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什么都没有……”

    “你有,你有,你什么都有,你有我。”陈思婉急切地分辩道。抬起头来,真诚地望着自己的爱人,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们家有没有人来,我不在乎,那个顾明琴爱来不来,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岳成哥,这辈子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谁也拦不住。”

    看着面前的女孩,顾岳成只觉得眼前模糊,泪水盈目。伸出手去,温柔地帮她擦干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对于爱人的主动,陈思婉是心满意足的。含着泪,靠在他怀里,露出幸福的笑容。这么多年了,总算是功德圆满、尘埃落定。顾岳成紧紧的抱住她,目光茫然地看向前方,缓缓地闭上眼睛,任由一滴泪从眼角划过……

    这时,陈锦显从外面回来,刚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地停下,踌躇不前,该不该进去。看着那相拥的年轻人,心里并非是想象中的满意,而是莫名的不安……

    顾府门口—

    马车停了下来,顾明琴掀开帘子就要下车,却被人抓住了胳膊—

    “你父亲和佟大夫的事,你可以说;但我的身份,你一定要保密。”慕容秋看着她,眼里写满了恳求。

    “我明白,你放心。”顾明琴点点头,也是目光诚恳,希望他相信自己。对方果然是松开了手,顾明琴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个李凤妹……”

    “我的身份,也不要告诉她。”慕容秋说着,长长地叹着气,向后靠在马车上,感慨地说道,“知道的太多,只会让她更加矛盾。”

    顾明琴下意识地点点头,说的也是。李凤妹应该知道,慕容秋救了他,她也应该感受的出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护,不然的话,也不会日久生情、倾心相许。现如今,好不容易从往事的痛苦中恢复了一些,贸然让她接受这么复杂的现实。怕只怕,在她的心里,会是更加的矛盾吧。

    “顾三老爷那边,尽可能两天之内处理好,毕竟我留在沪城的时间不会太长,参加完顾岳成和陈思婉和婚礼,我就要走。”

    慕容秋的再次开口打断了顾明琴纷乱的思绪,她急忙回头看他:“岳成真的要和她结婚?”

    “请柬你已经看见了,还有什么不信的?不入虎穴不得虎子,顾岳成这一步棋是非走不可的。”慕容秋说到这,也不由的一声长叹。回头却见顾明琴凝眉沉思,似有不安,便探问道,“怎么,不放心大公子?没事的,你应该知道,那陈思婉对他可是情深意重,意志坚定。就算是陈锦显有所怀疑,大公子什么也不说,陈思婉恐怕都会帮他分辩。”

    顾明琴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点点头:“我当然知道陈思婉会无条件的信任岳成,会帮他说话,为了和他在一起,尽最大的努力排除万难,就算是杀人,也是在所不惜;只是岳成这样利用她,恐怕……”话未说完,顾明琴就拧起眉头,露出不忍之色。

    “怎么,你在同情陈思婉?”慕容秋沉声质问,非常不满。

    “怎么可能,就算是父亲之死与她无关,叔公可是她害死的,折磨而死的。我真的想现在就杀了她,告慰叔公的在天之灵。”顾明琴急忙分辩,因为急切,语气有些激动,以至于说完之后,冷静了很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仍旧是蹙着眉头,“我只是担心有朝一日,她陈思婉知道了真相,会对岳成不利……”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一天必然是陈思婉的死期。”

    顾明琴一惊,猛然间抬头,才发现慕容秋神色严肃,深意满满,不由地浑身一震,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这时,慕容秋却移开了目光,似是缓解尴尬—

    “你一定奇怪,顾岳成那么爱陈思婉,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那还能怎么样,为了父亲、为了叔公呗。顾明琴理所当然,翻了个白眼,嘴还没张,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你一定认为他是为父报仇、为你那个叔公报仇,对不对?我告诉你,没那么简单……”慕容秋掀开帘子,无意间向外看了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便突然住了嘴。皱了一下眉头,回头看着顾明琴,却是话锋一转,“事情太复杂了,一两句说不清。这样吧,等我从东丽回来,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自然就清楚了。”

    “你怎么……”顾明琴惊讶了,这慕容秋怎么回事,话说到一半,说到关键,不说了?

    刚想问问,却见慕容秋不停地向自己使着眼色,示意自己向外看。发生了什么事?顾明琴好奇的掀开帘子,也向外看去,只见昏暗的天色中,一个身影在顾府门口不停地徘徊,他怎么来了?顾明琴微微拧眉,颇似不满。

    “需要我帮忙吗?”慕容秋问。

    顾明琴摇摇头:“我能应付他。”

    “别让我失望。”

    热气扑耳,惹得顾明琴又是一阵战栗,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人近在咫尺。嘴角轻扬,挂着迷人的、挑逗般的笑容居高临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对上那样的笑容,顾明琴只觉得心跳加速、血压升高,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现在,唯有离开,恐怕才能静下心来。

    “时候也不早了,我我我,我先回去了……”关键时刻,顾明琴竟然变成了结巴。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成什么样子了。

    “我等你的消息。”

    平静的声音也让顾明琴渐渐地稳住了情绪,再次抬头,慕容秋又恢复了严肃的正色。这就让顾明琴再没了刚才的慌乱,冲他点点头,转过身,径自掀开帘子,走下了马车……

    虽然在马车上已经发现了杜少航,可此时,顾明琴却选择无视,径自向顾府走去,低垂着头,旁若无人,直到那杜少航主动开口,叫住了自己—

    “明琴,明琴……”

    顾明琴这时才回头看他,像是突然发现,露出吃惊之色:“杜公子?”

    “明琴……”见顾明琴看见了自己,杜少航好不兴奋,径自向她走去,还没近身,对方就突然伸出手来,阻止了自己—

    “杜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顾明琴说着,把手缩回,抬头挺胸,只是望着前方,并不理他。

    杜少航一时愣住了,手举在半空,一时间,竟不知该放在哪里。对面的女孩面色冷漠,对自己熟视无睹,这让他痛苦、郁闷、不知所措。他想要质问,想要控诉。到头来却发现毫无理由。凭什么,她说的话入情入理,自己无话可说。既然退了婚,就再无关系了。

    “顾家小娘子,好好准备一下,明日我继续带你去郊游啊。”

    这时,马车上的慕容秋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向顾明琴大声说道,并且一个飞吻,大有示好之意。

    顾明琴看不出慕容秋这一出目的何在,不过利用他打击一下杜少航,她还是乐意之至的。微微欠身:“多谢慕容大人看得起明琴,明琴静候佳音。”余光中,杜少航的面色已经黑的如铁了。

    慕容秋哈哈大笑,好像是心满意足,连连鼓掌。把帘子放下,重新坐回马车。顷刻之间,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靠在马车上,他冷冷地吩咐道:“去县衙。”

    待得马车转了个弯,向前方而去,并且越走越远了,顾明琴才慢慢地站起身来,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琴,你和他,你们……”杜少航忍不住试探,但那关键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不敢相信,不愿承认。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无法面对的现实,顾明琴却非常坦然地把话说了出来—

    “不错,我是和他在一起。今天是慕容大人的乔迁之喜,我应约去了他的府邸,参观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去城外走了走,散散心。若不是路上遇到那样的事,想必慕容大人还会带着我去其他地方走走呢。”

    “你,你,你,原来你真的和他……”猜测变成了现实,杜少航自然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对,我就是和他在一起了,我错了么?”顾明琴毫不含糊,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长叹一声,语气变得无奈,“我能怎么样,在我的身后,还有一个顾家、顾氏,我作为当家人,要保护家人、支撑产业,除了依附于他人,我还能怎么样,我就是个小女子,我没有选择。”

    思及于此,竟是委屈,不由地落下了眼泪,却不愿意让他看见,急忙把头扭到一边,将眼泪擦干。

    听着她的控诉,杜少航心有不忍,但对于她依附于慕容秋,讨好慕容秋,仍然是不敢苟同:“顾岳成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又怎么样,你想让我把家里的财产交给他吗?”提起这事,顾明琴免不了激动,不由地抬高了声音,“他顾岳成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一回来,他做了些什么?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抚弟妹、为父报仇,而是不管不顾,坚持要和陈思婉在一起,还要和她成亲……”

    “岳成和陈小姐多么相爱,你不是不知道……”

    “就算是再相爱,爱的天翻地覆,也不可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她陈思婉亲手杀了叔公……”一想起这件事,顾明琴愤怒仇恨,无可自拔,虽然咬紧了牙关,但还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杜少航皱起眉头,苦口婆心:“明琴,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固执?当初,何东已经死了,一命抵一命,该够了……”

    “陈锦显杀了人,找一个替死鬼,再加上贪官污吏的徇私枉法、草菅人命,就觉得事情结束了,就觉得我会和原来一样,叫他一声‘陈叔叔’,无条件的信任他,然后兴高采烈地把他的宝贝女儿迎入顾府,让她做顾家的女主人、少奶奶,让他们父女俩一点点吞噬殆尽?”顾明琴反问,随后冷笑,“他陈锦显未必把我顾明琴想得太简单了。”

    杜少航一听这话,不由地浑身一震,急忙抬头,才发现顾明琴满脸厉色—

    “还是那句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让陈锦显得逞的,哪怕到了最后,同归于尽,父亲的仇,我不能不报;还有那个陈思婉,哪怕是再无辜,我也不会让她嫁入我顾家的大门……”

    “你拦得住吗,还有两天,他们就要成亲了……”

    “那我管不了,反正我是不会承认,我也不会去;岳成如果真的想娶了她陈思婉,从今以后,自动脱离顾府,再无瓜葛……”

    “明琴,你怎么,怎么如此固执?”杜少航眉头紧皱,非常为难。

    “这不是固执,这是原则;我顾明琴的原则,也是我顾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原则。杜公子,试想一下,如果是你,有人害死了你的家人,你会兴高采烈地把这个人娶进家门吗?”顾明琴再问,却不等他开口,而是直接把话说出来,“我忘了,你这个人一直是自私自利、完美主义,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好;在你眼里,爱情至上,所有的悲剧、所有的仇恨,都必须为爱情让道;哪怕所谓的痴情之人罪无可恕……”

    “明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顾岳成和陈思婉的事到此为止,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态度。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那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走,不愿意停留片刻。

    “明琴……”看她要走,情急之下,杜少航再次喊住了她,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而对方却在这时再次停在了自己面前。尽管是近在咫尺,可杜少航却没有勇气紧紧地抓住她。讪讪地把手放下,抿了抿嘴,鼓起勇气开口,“我现在过来是为了,为了娘子……孟娘子的事……”

    听到这话,顾明琴一愣,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看看你怎么说。

    顾明琴虽然平静,可面对她的目光,杜少航却始终是忐忑不安、紧张万分,手足无措,竟不知该放在哪里。于是干脆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不和她对视,才可以慢慢地平静:“今日之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爹也没告诉我;我也是临时起意,想去看看……看看她,才发现……”

    “这么说来,若不是你临时起意,若不是我碰巧路过,孟娘子就应该被你父亲拉去,伺候那些禽兽不如的恶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少航摆摆手,急忙分辩,情绪似乎有点激动。看了眼顾明琴,对方不理他,只是冷眼旁观。好像是无可奈何,年轻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说过话了,自从祖母去世,我……我也知道父亲通敌卖国,勾结东丽,是沪城的罪人,民族的罪人,可……”

    杜少航说不下去了,他似乎明白,就算是说清楚了,这女人也未必会理解,于是就作罢了。垂下头来,改变了话题:“我过来是希望你帮忙,劝劝那个孟娘子,把孩子交给我。按照现在的情况,她一个妇道人家,根本就护不住孩子,惟有我……”

    “怎么,你想保护那个孩子?”

    杜少航叹了口气:“毕竟是亲生骨肉……”

    “那孟娘子呢,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顾明琴提醒他。

    杜少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当初,杜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将自己的嫁妆赠送给孟娘子之时,杜员外曾经说过,只是个孙女,无法继承家业,也无法传宗接代……”

    “那是我爹的想法,与我无关。”杜少航又是迫不及待地分辩。

    “是吗?”顾明琴勾唇一笑,冷笑,“想当初,孟娘子被赶出家门,孩子发了高烧,孟娘子带着她四处奔波,去找你。可你说了什么,你当时居然让她找个地方,把孩子扔了,然后重新嫁人,开始新的生活……”

    “我……”忆及往事,杜少航无地自容,急忙低下头来,不敢面对她冷峻的目光。

    “像你这样一个无情无义、随时随地可能把孩子抛弃、还认为理所当然的男人,别说是孟娘子,任何一个女人,一个母亲,都不可能把孩子交给你。”顾明琴说着,一步步逼近他。“还有你父亲,这个通敌卖国、无恶不作的叛徒,害死了贺大人、害死了方捕快,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从不为过……”

    杜少航一听,猛地抬头,顾明琴眼里的杀气让他浑身胆寒,急忙分辩:“方捕快的死与父亲无关……”

    “你敢说当初方捕快偷袭敌营失败,不是你父亲告的密?”

    杜少航一下子愣住了,在他的脑海里,似乎猜出了什么,只是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将这件事告诉令尊的是你吧。”顾明琴叹了口气,“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方敏正在安排,然后你就出来的。你在那个地方等着,也不是一时半刻吧。尤其是方敏整装待发,你也能猜出一二吧。你请求方捕快,让你去大牢里探视。方敏信得过你,甚至还指望你劝服杜员外弃暗投明,共同御敌,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你的请求。谁想到,你见到了杜员外,就把事情告诉了他……”

    “扑通”杜少航一下子跪倒在地,哇哇大哭,拼命地摇头,后悔不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想告诉父亲,我们一定会赢,沪城一定可以保得住……”

    “如果方捕快带人偷袭成功,杀了司徒瑞天,沪城至少还可以坚持一个多月吧。”

    杜少航一听这话,顿时止住了咳嗽声,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不知何时,天空竟然飘来了蒙蒙细雨,打在脸上,让顾明琴分不清楚是雨是泪。在自己的眼前、雨幕中,浮现出那个男人温柔的笑脸,让顾明琴不由地为之心痛。原来,那个叫“方敏”的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走进了自己的心里。虽然不是爱情,却也成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衣服、头发,冰冷的感觉贴在身上,让顾明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该回去了,她对自己说。无视那大雨中呜咽不住的杜少航,顾明琴裹紧了衣服,返过身,慢慢地往回走去。

    “如果当初你没有拒绝我家的提亲,父亲也不可能走投无路,走到这一步。”杜少航突然对着顾明琴的背影大吼。

    顾明琴返过身来,一步走过去,“啪”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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