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顾女医觉得如何?”

    听见声音,顾明琴回过神,瞥见司徒远似笑非笑的眼神,毫无歉意的姿态,一瞬间怒火中烧,满腔愤恨郁结在胸口,让她无处释放。紧握双拳,克制着和此人同归于尽的冲动,顾明琴故作平静,勉强地笑着:“杀鸡儆猴,不是很好吗?”

    “杀鸡儆猴,的确不错。不过仅仅是一只鸡,远远不够。”说到这,司徒远再次引得顾明琴侧目去看,此时又有人带头闹事,阻挠他们的东丽士兵这一次倒是简单了,直接拿起火铳,开枪射杀,一下子,数十无辜的百姓倒在地上。司徒远看到这一幕,显得意犹未尽,“看来,惟有刀枪,才可以让他们知道对手的厉害,才可以让他们学会听话。顾女医,你觉得呢?”

    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明琴无话可说,对这个嗜血的、视人命如草芥的狠毒男子,她表示无语。现在的她,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彻底死去,永远看不见这残酷的杀戮。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死,自己死了,这个沪城说不定就彻底没有了希望。这时,耳边响起痛苦的呻吟声。猛地抬头,眼见着顾忠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似乎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顾明琴暗叫不妙,差点忘了自己的家人。

    “顾女医,你的时间不多了。”

    司徒远也在提醒自己。顾明琴缓缓地回头,看着他:“你想让我怎样?”

    “我希望顾女医可以让我看出你的诚意。”

    “司徒公子准备怎么看?”

    司徒远向上看了眼,揽过她的肩膀:“顾女医,你看好了,上面几个人都是你的家人,你最亲的人。他们被吊在城楼上,已经一个时辰了。他们在干什么,在等着你出手相救。你要做的其实很简单,看着这个楼梯了么,你只需要一步步的跪上去,上到城楼上……”

    “司徒大人……”这时,慕容秋想要开口,却被司徒远摆手阻止了—

    “哎,慕容兄莫急,小弟知道你怜香惜玉,不忍心顾女医受苦受难;可你忘了吗,进城之时,我差点栽在顾家人的手里,那个顾岳冲差点把我杀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你说,我能善罢甘休么?”司徒远说完,再次转过身,面对着顾明琴,揽住她的肩膀,接着说,“顾女医,刚才我的话,你应该是听见了。你弟弟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听到此话,顾明琴抬头望去,此刻,被吊在城楼上的顾岳冲奄奄一息,耷拉着头,看样子也是坚持不住了。或许是心有灵犀,弟弟突然睁开眼睛,望着自己。四目相对,顾明琴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无畏。顾明琴还记得,顾忠和自己说过,顾岳冲和自己前后脚,奔向了城楼,而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看见他。事到如今,姐弟在这里相见,顾明琴感到庆幸,庆幸弟弟还活着。

    但此时此刻,弟弟命悬一线,使得顾明琴的心再度揪了起来。

    “顾女医,令弟做了刺客,而且是想对我不利的刺客,我非常生气,本来想一杀了之;但杜员外告诉我,这是你的亲弟弟,我呢,又佩服你的为人,想放他一条生路,也算是你我合作的一个见面礼了。”司徒远说着,顿了顿,“现在呢,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和我作对到底,你的家人,自然就没了生路,第二……”

    “跪上城楼。”顾明琴替他把话说出来。

    司徒远微微颔首,莞尔一笑。轻轻地一挥手,旁边的人立刻拿来一根檀香,司徒远拿过来,亲手点燃:“顾明琴,一柱香的时间,从楼下到楼上。时间一过……”说完,看向她的身后,轻轻地挑了挑眉。

    顾明琴回头看去,只见七八个东丽士兵拿着火铳,对准了顾忠几个人。看到这一幕,顾明琴倒吸一口冷气。回过头,故作平静的对司徒远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打开密室,放出毒素,和你们同归于尽吗?”

    司徒远听罢,哈哈大笑,笑过以后才说道:“顾明琴,你现在人在我手里,想死、想逃,没那么容易;何况,正如你说的,毒性爆发,死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你自己的同胞。”说罢,扳过她的肩膀,让她去看被东丽士兵押着的乡亲父老,“难道你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你自己手里吗?”

    听到这话,顾明琴再次震惊了,千算万算,没想到司徒远如此心狠手辣?

    “顾女医,你的时间不多了。”司徒远再次提醒道。

    顾明琴一愣,回头看去,果然如他所说,那枚檀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一,再这样下去……顾明琴禁不住抬头,望向挂在半空中的家人。

    “明琴,不能答应。”

    “大姐,不能跪……”

    “大小姐,想想老爷,老太爷……”

    家人冲着自己大声地喊道,随后就是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用说,一定是那个胡老二。对于顾家,他恨之入骨,怎可不利用这个机会公报私仇?再看向那似笑非笑的司徒远,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是一脸幸灾乐祸。抬头看去,那些个无辜的城民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诉说着活命的恳求。

    眼睛一瞥,檀香已经燃了二分之一,这一次,真的没有考虑到时间了。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司徒远,求证道:“如果我跪着上楼,你真的可以说话算数,放过我的家人,还有沪城的所有百姓?”

    “君子一诺千金,顾女医尽管放心。”

    “包括那些试图反抗、试图报仇的无辜百姓?”顾明琴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话,司徒远沉下脸来,有些不悦。而顾明琴却是面色不变,不急不躁,等着他的答案。这时,慕容秋一阵轻咳,同时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司徒远知道,时间不多了,对顾明琴如此,对自己来说也是如此。于是便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对于那些不服管教的,自可放他一条生路,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顾女医,俗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既然来了,坐镇沪城,自会有一套自己的规矩,自己的法律。顾女医,我按规矩办事,你没什么问题吧?”

    “司徒公子若真的可以秉公执法,明琴无话可说。”

    司徒远点点头,很满意:“顾女医可以跪下了。”

    面对此句,顾明琴有点吃惊,抬头看去,司徒远满脸无辜,并不断地使着眼色,眼看着那枚檀香真的马上就要到底了,只得不能再想了。狠狠心,眼睛一闭,“咚”的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大小姐,不能跪啊……”

    “明琴,你快起来,不能向敌人跪下,你还是不是顾家的子弟……”

    “大姐,你让我死了吧。”想在半空的顾岳冲拼命地挣扎,扭动着身躯,试图把自己摔下来,摔死算了。

    这时,人群里也有人叫骂顾明琴:“顾明琴,你要干什么,怎么能和敌人跪下,难道你和那个陈锦显、杜员外一样无耻?”

    声音很大,惹得那陈锦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气闷,若不是女儿陈思婉死死地拉着他,他恨不得冲到那人面前,左右开弓,给几个巴掌。

    “大不了和他们拼了,给死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不知是谁,人群中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就是这一句,引得群情激奋,所有人异口同声—

    “对,和他们拼了,杀不了东丽人,也要杀了姓陈的、姓杜的……”

    “乡亲们,上啊……”

    这时,有人带头,冲向那些围成一排,阻止他们的东丽士兵。一双双仇恨的目光向陈锦显射了过去,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也吓得陈锦显连连后退,躲在女儿身后,不管怎么样,女儿会武功。除此之外,那些东丽士兵也纷纷拿出了火铳,准备开枪射击。就在这时,只听见“啪”的一声响,突如其来,众人纷纷停了下来,抬头看去,才发现是司徒远朝天开了火铳。

    “从现在开始,闹事者,军法处置,不管是东丽人还是华夏人。”司徒远朗声说道。

    此话管用,果然,在这之后,所有人都 安静下来,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语。

    司徒远这时候却低下头来,笑问顾明琴:“顾女医,鄙人如此,还算是说话算数吧。”

    “多谢公子。”顾明琴低下头,表示感谢。没有不必要的死亡,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最起码,所有人还活着。

    “顾女医,时间不多了。”司徒远再次提醒。

    果然,檀香还有三分之一,自己必须马上出发,不能再耽误了,只是……

    回首看着司徒远,顾明琴说道:“司徒大人放心,明琴马上出发;只不过明琴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动作缓慢,这一柱香的时间……”

    “只要顾女医说话算数,从现在开始,跪上城楼,不管用多长时间,鄙人一定会说话算数。”司徒远这样说道,似乎是在给她一颗定心丸。

    抬头看去,司徒远眸子里的眼色还算是恳切。顾明琴突然明白,对方并非是想杀了自己,只是想让自己屈服,确切的说,是想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屈服,借此,统治整个沪城。明白了这一点,顾明琴突然有点后悔,早知如此,不该这么早就跪了,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让司徒远心甘情愿的放人,还能够保持自己的尊严。真的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空……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也好,借此让司徒远确信自己的屈服,得到他的信任,从此以后,顾氏在沪城,才能更好的立足。想想韩信当年的胯下之辱,自己这个,算得了什么。

    思及于此,顾明琴深吸一口气,跪着,转过身,慢慢地向城楼门口挪动。

    “大小姐,不能跪……”

    “明琴,快起来……”

    “大姐,让他们杀了我吧。”

    对于家人的呼唤、警告、愤怒,顾明琴充耳不闻,只是跪在地上,咬紧牙关,忍着膝盖被磨得钻心疼痛,一步步的上城楼门口挪了过去。短短的距离,顾明琴跪走了很久,每跪一步,顾明琴便觉得膝盖上的遮物薄了一层,待得来到城门口,裤子已经磨破,皮肤已经露出,隐约可见红色的血迹。这么快,膝盖就磨烂了。而对于顾明琴来说,救人之路,才刚刚开始。

    “等一下。”

    就在这时,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看去,竟是那沉默许久的陈思婉突然开了口。

    陈思婉无视众人,径自向那司徒俊走了过去。此时的她,唇角带笑,意气风发,丝毫没有刚才初来时的狼狈不堪。她来到司徒远面前,抱拳一拜:“我愿意亲自护送顾大小姐跪上城楼。”

    “亲自护送?”司徒远先是蹙了蹙眉头,很是不解。回头看了眼还在小心翼翼的挪动膝盖的顾明琴,不由地得意一笑,回身,直接答应了陈思婉,“你去吧。”

    “多谢大人。”陈思婉欠身行礼,径自走到顾明琴身边,轻蔑的笑问,“顾大小姐,要不要我扶你上去吧?”

    “不用。”顾明琴看都不看她,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艰难地抬起膝盖,挪上台阶。

    没想到顾明琴对自己还是这般抵触,陈思婉心里怒不可遏,但现在大庭广众,司徒俊看着呢,不好动怒,只能暂时忍下,反正这个城楼是九十九级台阶,这样跪上城楼,可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完成的。这么长的距离,自己有的是机会收拾她。想到这,陈思婉抿嘴一笑,什么也不做,只是跟着她的身后,慢慢地上了楼。

    这个陈思婉可是自己一手培养,她对顾明琴是什么心思,司徒远再清楚不过了,鹬蚌相争,永远是渔翁得利……

    “司徒大人,卑职有一个不情之请。”慕容秋这时踱到他面前。

    司徒远轻轻挑眉:“慕容兄有话要说……”

    顾明琴本以为咬紧牙关,坚持一下,就可以到达楼顶。却没想到,才上了一个平台,就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暂时停下,休息一阵。此时的她,真的想把腿伸直,活动一下,最起码看看伤口,在自己身后,满目血迹,一块一块,哪怕是顾明琴自己,都不忍心回头,怕自己受不了,坚持不下。尤其是身后还有一个陈思婉,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她看见自己的软弱。

    耳畔传来脚步声,顾明琴知道,陈思婉跟过来了,她不愿意理会,继续移动膝盖,向前挪步。本想着刚才休息了片刻,能让自己缓一缓,却不想,再次挪动,膝盖更疼了,如针扎一般,巨疼无比,疼得她几乎落下了眼泪。但她知道,身后那个女人正时刻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当着她的面,就算是疼死,自己也不能哭。

    咬紧牙关,一步接着一步,向前挪动,想着正悬在半空受苦的家人,顾明琴尽可能地加快速度。突然,有什么从身后飞过,紧接着,眼前一暗。不用抬头,便知是谁。

    “顾明琴,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陈思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轻扬,好不得意。这一天,她等得太久了。

    顾明琴没有理会,连顿也没顿一下,只是低着头,继续跪着往上爬。

    这个顾明琴,居然对自己视而不见,也太目中无人了吧。陈思婉很是气愤,猛上几步,站在她面前,双手叉腰,挡住她的去路:“顾明琴,有本事的话,就从我的下面爬过去。”

    此时,顾明琴刚好来到她的脚下,听到这话,不由地停下脚步,抬起头,仰视着她。

    这样的感觉,对陈思婉来说,太好了。得意地弯起嘴角,慢悠悠地说道:“顾明琴,你也读过几天书,认识几个字,韩信的胯下之辱,想必你也知道。想当年,就是因为韩信的这次忍辱负重,才成就了大汉朝的百年江山。而今天,你也应该如此,当然,你得到的并不是什么江山,而是你的家人,你最重要的人,不是么?”

    顾明琴却没有动,只是仰起头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陈思婉似乎也不着急,她本来就想利用这个机会,和顾明琴说道说道。长叹一口气,她说:“顾明琴,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在大雨中,在你们家门口,我就是这样,跪在你面前,恳求你、哀求你,让我见一见岳成哥,却不想,你竟然是那般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居然还把大门关上,让我一个弱女子,孤零零的跪在雨中。如此没有同情心,顾明琴,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说到往事,尤其是伤心事,陈思婉又气又急,又屈又怒,不由地瞪大了双眼,怒视着顾明琴,恨不得将她活剐了。

    对于陈思婉的愤怒,顾明琴选择无视。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早点爬上城楼,解救家人于水火。左看右看,发现陈思婉左侧有一个缝隙,虽然不一定可以爬过去,但顾明琴还是想试一试,贴着墙挤过去,总比那胯下之辱强得多。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膝盖,小心翼翼地挪向那个缝隙,不曾想,自己这样的预谋,却被陈思婉一眼看穿。她迈了一步,彻底把顾明琴的前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顾明琴,在我面前,你没有捷径,想上楼,只有一条路,从我的下面跨过去,否则,你的家人就是死路一条。”陈思婉冲着顾明琴厉喝。

    顾明琴再次停下,没有动作,更没有哀求,只是平视着前方。

    对于顾明琴的无视,陈思婉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在她面前控诉:“顾明琴,我也不想对你如此,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逼的。”说这话时,陈思婉几乎是在吼。顾明琴没有言语,陈思婉也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接着往下说,“顾明琴,你知道么,其实我们可以做很好的姐妹、闺蜜、甚至是家人。从我十二岁那年起,我就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一定要嫁给岳成哥。可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把我这辈子惟一的美梦打破了。”

    “我爹害死了顾叔叔,这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把仇恨算在我的头上,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为什么要逼走岳成哥,你如此铁石心肠,到底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越说越激动,陈思婉俯下身,抓住她的衣领,用力地摇晃着,然后猛地一甩。

    惯性使然,顾明琴本能地向后一仰,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扶住了身旁的墙壁,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刚才被陈思婉摇晃的昏昏沉沉,顾明琴只觉得头脑发胀,下意识地靠在了墙上、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会,耳边,陈思婉得意的声音还在继续—

    “其实吧,顾叔叔的死,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死有余辜。我爹早就劝过他,江山易主,民不聊生,早晚朝廷覆灭。而东丽人兵强马壮、锐不可当,迟早吞并华夏。早一天和东丽人合作,就会早一天免于荼毒。只可惜顾叔叔为人执拗、宁死不从,甚至还要告发我爹爹。这样的顽固分子,简直就是死有余辜。还有你顾明琴,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和你那个父亲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愚蠢,爹爹明示暗示,你听不懂。非要和他作对,还联合了一帮人孤立我爹,让我爹在这个沪城无可立足,甚至于还要把我爹推赴菜市口砍头,简直是毒蝎心肠。”

    陈思婉想起当初,对顾明琴恨意满满,此话一出,便狠狠地啐了她一口。

    其时,顾明琴刚好睁开眼睛,这一口吐沫好巧不巧落在她的眼角。顾明琴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无息的轻轻擦去。

    看顾明琴这般懦弱,陈思婉更为得意:“你和我们作对,想把我们父女俩赶尽杀绝,可结果怎么样。现在,贺孟宇死了,方敏死了,司徒远占领了沪城,而你顾明琴现在,正真真切切的跪在我面前,成为了我陈思婉的俘虏。怎么样,顾明琴,事到如今,感想如何,是否觉得这个世道风水轮流转?”

    顾明琴抬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是不理会。

    长松一口气,陈思婉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在,岳成哥和你们不一样,至始至终,他都是和我一条心的。而且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说出此话,陈思婉脸上的笑容充满着甜蜜。

    身体一震,顾明琴再次抬头,终于开了口:“你说什么,岳成马上就要回来了?”

    “那是当然了,顾明琴,你还不知道么,岳成哥现在已经是东丽大将军的得意门生。哦对了,就是那个司徒大人的父亲,司徒大人和他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兄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岳成绝不可能投靠东丽、认贼作父。”顾明琴拼命地摇摇头,不愿意相信。伸手指着陈思婉,“你是故意的,你是在骗我。”

    对于顾明琴的指责,陈思婉不但不生气,反而是得意洋洋:“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岳成哥是个聪明人,知道跟什么人做什么事,不像是你们,愚昧无知,只会愚忠。”陈思婉说着,轻轻地哼了一声,显然是瞧不起顾明琴。拍了拍手,叹声说道,“反正岳成哥过两天就要回来了,他一回来,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听了此话,顾明琴闭上眼,现在的她,需要平静。

    “我已经决定了,岳成哥一回来,我们两个人就举办婚事,我要嫁给他,一分钟也不会耽误。”说到这,俯下身来,陈思婉凑近顾明琴,笑着说道,“大姐,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觉得我会让他把你带进顾家的大门吗?”顾明琴斜眼睨着她。

    对于此话,陈思婉似乎早有所料,冷冷一笑说道:“顾明琴,我能不能进顾家的大门,不是你说了算的。这一次,我陈思婉不但要进你顾家的大门,我还要把你顾明琴赶出家门,我会给你选择夫婿,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人滚蛋,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弟弟妹妹。岳成哥是长子,继承家业,理所当然。我会告诉沪城所有人,哦不,是天下所有人,岳成哥是顾氏唯一的继承人。而我陈思婉,将会是顾氏唯一的女主人。”

    “长子继承家业?”听了这话,顾明琴呵呵一笑,好像是听了个笑话,笑过之后,她反问陈思婉,“到底是岳成继承家业,还是你陈氏吞并我顾氏产业,你们父女心里清楚。”

    “顾明琴,你……”

    “陈思婉,我告诉你,不管你对岳成多么的情深意重,多么的感天动地,只要我顾明琴在,你想要嫁入顾家,那就是痴人说梦。当然,你可以把我们赶出家门,可以吞了我顾氏的财产、医馆、甚至是府邸,但想让我、还有顾家的列祖列宗,承认你这个顾家的儿媳妇,永远也不可能。”

    “你……”陈思婉再度愤然,看着顾明琴那坚定的眼神,越发恨意满满,她知道,只要这个女人在,自己和顾岳成就不可能。越想越气,愤怒的火焰在心里沸腾,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想,杀了她,杀了她,你才可以得到爱情。思及于此,她不由自主地扬起手来,谁成想,那一掌还未落下,就听见一声低沉的轻斥—

    “陈思婉,你要干什么?”

    陈思婉一惊,猛地抬头,赫然发现那司徒远和慕容秋正站在不远处,面色沉沉地看着自己,而他旁边的慕容秋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虽未回头,可顾明琴还是知道,司徒远来了,顿时长松一口气,果然没猜错,司徒远不想让自己死。也没回头,而是绕过处于愣神状态的陈思婉,接着一步步地向上跪去。

    扫了一眼不懈努力的顾明琴,司徒远嘴角轻扬,露出一得意之笑,回头吩咐慕容秋:“慕容兄,麻烦你去看看顾女医,别让她累着呢,否则,我司徒远可是过意不去的。”

    “大人放心,卑职现在就去。”恭敬地抱拳一拜,慕容秋便向顾明琴走了去。

    看着他的背影,司徒远轻蔑一笑,随后看向陈思婉,板起脸来,厉声呵斥:“陈思婉,你是怎么回事,我早就说过,不许对顾明琴动手,你居然还想杀了她?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我……”陈思婉面上理屈词穷,内里却是波涛汹涌,刚才明明是顾明琴故意激怒自己,自己才会愤怒地想要动手。顾明琴刚才的挑衅,司徒远没听见么?思及于此,陈思婉越发愤慨,抬头看向司徒远,就要分辩,对方却在这时轻轻地一挥手,打断了自己—

    “好了,陈思婉,不管你怎么说,她顾明琴,对我来说,都是异常重要的。奉劝你一句,收敛一点,如若让我发现你再度威胁、恐吓,甚至是对她不利,休怪我翻脸不认人。”警告完毕,司徒远连看都不看她,径自朝顾明琴走了去。

    陈思婉愣在那儿,愤怒、惊讶、不甘……众多思绪混合在一起,复杂之极,难以言表。

    为什么,司徒远要保护顾明琴,仅是因为刚才所言?分明是信口胡说,司徒远居然深信不疑?一想到这,陈思婉越发愤慨,明明三年前,这个男人答应过自己,有朝一日,攻入沪城,就把这个顾明琴交给自己处置,事到临头,居然出尔反尔,实在是可气。

    司徒远看来是为了所谓的顾家秘密,只是这秘密,到底是什么?

    悄悄回头,见那司徒远已经走在了顾明琴身边,弯下腰,和顾明琴说着些什么。这副情景,让陈思婉不由地暗骂,卑躬屈膝。之后,趁其不注意,匆匆地下楼离开了。

    “顾女医,实在抱歉,让你受苦了,情非得已,还请见谅。”司徒远略带歉意地说着,完后,还冲着顾明琴拱手一拜,倒是形容真诚。

    看着他这副模样,顾明琴越发迷茫,这个司徒远到底想干啥。

    “顾女医,司徒大人也是为了稳定民心,希望你能够理解。”

    这时,旁边的慕容秋突然开口,惹得顾明琴心头一震,忙侧头看他。对方目光深沉,凝视着自己,眼中颇有深意,让顾明琴不由地在心中猜测,他到底想说什么。

    “咳……”

    一阵轻咳响起,惊扰了顾明琴,使得她再度回头,望向司徒远—

    “顾女医,你的家人就在楼上,一切安好,他们正在等着你的团聚。”

    “你已经把我的家人放了?”顾明琴惊讶。

    司徒远微笑地颌了颌首,摊开手,站在她面前。

    在自己的面前,有两只摊开的手掌,司徒远、慕容秋。顾明琴左右看看,二人都笑着,眼中深意满满,不紧不慢的等着自己的选择。抿了抿唇,顾明琴把手放在慕容秋的手心里。很快,对方温暖的手掌就将自己包围,握紧,轻轻地带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或许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双腿麻木了,甫一起身,顾明琴便感觉到一阵腿软,禁不住膝盖一弯,向后倒去。

    “小心。”

    惊呼声中,一只手搂住自己的腰身,将自己向前一拉,顷刻间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畔传来他有力的心跳,顾明琴顿时也觉得自己有点心跳不匀。

    “哈哈哈,慕容兄果然是怜香惜玉啊。”

    一阵大笑,再加上掌声响起,使得顾明琴迅速回过神,慌忙推开慕容秋,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紧紧的贴住,避免摔倒。

    “那是,作为一个男人,对于心爱的女人,自然是要加倍怜惜的。”慕容秋说着,走近顾明琴,抬起修长的手指,试图亲昵,却不想,顾明琴把头一偏,刚好躲开,慕容秋扑了个空,顿时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司徒远抚掌大笑,前仰后合,“顾女医如此矜持,慕容兄,看来你的前路漫长啊。”

    慕容秋不以为然:“犹抱琵琶半遮面,懂得拒绝的女人才有味道,才会让男人欲罢不能呢。你说是不是啊,顾女医?”说罢,冲着顾明琴微笑地扬了扬眉,带着些轻佻的味道。

    看着他这副模样,顾明琴只觉得恶心、想呕,不由地移开目光,不去看他。靠在墙上,歇了一阵,才轻轻地恳求道:“我可以上去了吗?”

    司徒远也不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顾明琴微微颔首,表示感谢。随后便转过身,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向上挪动。虽然用不着跪行了,可刚才,跪了那么久,顾明琴已经是腿脚发麻、浑身无力,再加上膝盖上受了伤,走起路来,如针扎一般,疼的冷汗涔涔。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不吭一声,强打起精神,一步步地向上挪动。

    “你慢点。”慕容秋下意识地伸出手,意欲扶她,却被她拿手打开—

    “我自己会走。”顾明琴说完这句话,没有理会,只是扶着墙,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向上爬去。刚才她还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硬生生地把那句“不用你管”憋了回去。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慕容秋一阵怅然,就在此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看去,是司徒远意味深长的笑容。慕容秋也不理他,甩开大步,径自往前走,走到顾明琴面前,二话不说,将支持不住的女人拦腰抱起。

    “你要干什么,赶快放开我。”对着这男人,顾明琴又踢又打,拼命的反抗,似乎早已忘记,自己只是对方的阶下囚。

    “顾明琴,你给我老实一点,否则死的人可不仅仅是你自己。”慕容秋板起脸,厉声警告。锐利的眸子含着些威胁的意味。

    慕容秋的警告,使得顾明琴冷静下来,依在他的怀里,警惕地看着此人。四目相对时,她居然觉得心跳加速、难以平静、不想移开目光。怎么会……难道自己……顾明琴不敢相信,也不愿承认自己的情难自禁,她转过头,移开目光,眼不见为净。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仍然是比平时快了一倍。

    “哈哈哈……”慕容秋似乎是非常得意,仰天长笑,抱起顾明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司徒远在他身后,弯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跟着他去了。

    好在,慕容秋并没有一抱到底,在第二个休息平台上,他就放开了顾明琴:“自己上去吧。”

    慕容秋此举,让顾明琴心里充满了感激,抬头看他,此人目光平静,深邃的眸子让人看不透,猜不出他在想什么。顾明琴决定不管,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码他没有让自己在家人面前难堪。微微欠身,拜了拜,表示感谢。随后转过身,扶着墙,慢慢地向上走。

    尽管刚才休息了一阵,又被他抱着走了一段,可现在走起路来,顾明琴仍是腿脚发麻,膝盖剧痛,挪不动步子。好在慕容秋伸出援手,扶住了自己—

    “你慢点,不要着急,她们没事。”

    一听这话,顾明琴愣了片刻,不由地回头看他,男人垂下眼帘,扶着自己的胳膊、肩膀,带着自己往上走,二人的距离恰到好处。对方的绅士举动让顾明琴很是欣慰、感激,一时忘了他敌对的身份,真诚的感激道:“谢谢你。”

    慕容秋顿了顿,也禁不住回头,看向女人。女人面色诚恳、真挚,使得他颇为感动,轻轻地点点头,什么也不说,便扶着她,再次并肩而行,向上走去。

    司徒远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二人的互动,他看在眼里,禁不住拧起眉头。慕容秋对顾明琴有意,据说是一见钟情,甚至是堂而皇之的公布,顾明琴是他的女人,不管是谁攻占了沪城,都不许伤害顾明琴,否则的话,不管他是谁,都是死路一条,他慕容秋绝不会手软。

    对于慕容秋本人,司徒远从未放在眼里,论武功,他远不及自己,可是他身后的慕容家族,却不得不让人重视。

    慕容家族是东丽帝国的开国功臣,几十年来,都是贵族,把持住各大官位。慕容家族几十年来,人才辈出。别的不说,慕容秋的父亲,慕容月华,便是东丽帝国一等一的细作。三十年前,潜入华夏,带回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只可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最终这个东丽帝国第一细作栽到在一个华夏村妇的手里。

    按理说,像慕容秋这样的私生子,母亲又是华夏人,应该是杀之而后快。只可惜,当初的慕容月华是独子,眼前这个慕容秋仍然是独子,唯一的继承人。想当初,慕容家族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慕容秋要了回来。当时,慕容月华已经因为叛国的罪名而处死,若不是慕容家族的大长老求爷爷告奶奶,这慕容秋,也活不到现在。

    慕容秋十岁的时候,就进入了禁侍卫,和自己一样,被培养成敌国的细作,潜入华夏,收集情报,进行暗杀。五年前,华夏第一宰相李子铺,死在他手里,一起死的,还有李家上上下下二十多条人命。因为这件事,慕容秋名声大噪,成为东丽帝国一等一的细作,心狠手辣,无人能及。

    只不过在这之后的两三年,慕容秋突然消失了,去干什么,谁也不知。直到三年前,此人突然回到了东丽,交出一份兵部的作战计划……

    从这一点来看,这个慕容秋应该是忠心耿耿,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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