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涂抹完毕,重新照了照镜子,觉得脸色可以了,别人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顾明琴安了心,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拿了一件衣服,随后才好像是突然发现一般,惊讶地询问弟弟:“你怎么还在这里?”

    “大姐,我……”正想解释一番,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姐姐悠悠地打断了—

    “眼下这个时候,顾家只有我们两个,想要保护这份家业,我们必须通力合作、分工明确。”拿了一件深色衣服,披在身上,比了比,还不错。叔公刚刚去世,这个时候,自己不能穿着亮丽。回头看着弟弟,轻叹一口气,正色道,“该说的,昨天晚上在祠堂里,我都已经说过了,在这里,我不想重复,而且你已经答应了,我希望你信守诺言。这一次,不管能不能报仇成功,我都豁出去了,和他们父女俩不死不休。唯一的希望是你不要步我后尘、卷入其中,好好地看护医馆,发展家业,才是正理,别让我的努力付之东流,好吗?”

    说罢,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目光恳切地看着弟弟。

    受其感染,顾岳冲热血沸腾,不由地重重点头:“大姐,你千万要小心啊。”

    “我会的,那个陈思婉,不值得我一命抵一命。”

    顾府门口—

    “你怎么,你怎么……昨晚上没睡好吧?”一看见顾明琴,方敏就注意到她憔悴的脸色,自然是心痛不已,同时也自责,自己不应该这么早过来打扰她。只是,身不由己啊。

    一听这话,顾明琴急忙摸了摸脸,这里没有镜子,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一时也看不出来。不过出来之前,顾明琴照过镜子,觉得脸色很不错,怎么这个方敏这么快发现了?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个男人也是双目通红,面色憔悴,禁不住笑问一句:“方捕快不也一样?”

    方敏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她指了指眼睛,瞬间醒悟,不由地笑了:“顾女医请上车。”

    上了马车,方敏就开始向顾明琴大倒苦水:“你是有所不知啊,昨晚上,我真的是整宿没睡,和贺大人一起,对陈思婉来了个突击审问。本想着这个女人受了重伤,又中了迷药,神志不清,说不定就可以吐露一二。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嘴巴太硬,什么也不肯说。我和贺大人轮番上阵,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到威逼利诱,就差严刑拷打了,可这女人就是什么也不说了。实在没办法了,贺大人想起顾女医你,希望你能帮一个忙。”

    “我能做什么?”顾明琴眉头微蹙,形容不解。

    “昨晚上审问陈思婉时,这个女人反反复复就一句话,让你过去。”

    “让我出面?”顾明琴指着自己,看到方敏点点头,终于相信,陈思婉的确是说出这样的话。只是让她不能理解的是……“你们觉得我出现了,她陈思婉就会实话实说吗?”问罢,顾明琴低头苦笑,不置可否。如果要说,这几个月来,陈思婉早就开口了;如果要说,这几个月来,两个人也用不着虚与委蛇了。

    看出顾明琴的心思,方敏点头解释道:“其实我们也知道,见到了你,她陈思婉也未必会说实话;可是她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必然有她的目的。倒不如试一试,看看这女人目的如何,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说到这,方敏抬头看着顾明琴,见她微微蹙眉,似有不安,于是就再次安慰道,“安全问题,你不必担心。陈思婉已经被关入大牢,虽然算不得铜墙铁壁,可她也不是我的对手,掀不起大风大浪。你放心,我方敏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听到最后一句,顾明琴免不了心头一颤,一抬头,便对上男人深情的眸子,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幸亏对方及时扭过头去,轻咳一声,才没有造成太过尴尬的局面。但即便是如此,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个人确也是谁也没说话,甚至连目光相接都再也没有了……

    县衙里—

    “怎么,顾女医昨夜没有休息好吧?”顾明琴一进门,贺孟宇就发现了她脸上的憔悴,由不得关切地问了句。

    顾明琴低头苦笑,有些无奈,本以为涂脂抹粉可以掩盖一些不好的颜色,可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叔公去的突然,再加上昨夜之事,明琴也是感慨万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叔公……”戛然而止,提起那位老人,顾明琴不由地垂下头去,哀叹不已。

    “是啊,顾老爷的确是死得冤枉。”贺孟宇想起顾鑫,也是感慨万千。过了片刻,回头看着顾明琴,“顾女医,今日为何请你过来,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顾明琴点点头:“路上的时候,方捕快已经和明琴说过了。”

    抬头看着方敏,对方点点头,看来是真的。贺孟宇这样想着,低头再次看向顾明琴,哀叹一声说道:“顾女医,说句实话,本官现在非常理解你的心情。陈思婉害死了顾老爷,害惨了二小姐,你们必然是对她恨之入骨。不仅是你们,就连本官,听到她对二小姐说的那些话,也是怒火中烧。当时二小姐动手打人,本官选择冷眼旁观,就冲这一点,你也应该明白本官的立场吧。”

    “多谢贺大人宽恕明音的任性妄为。”顾明琴俯身行礼,像是在为弟妹所做之事表示抱歉。

    “哎,顾女医,你无需如此,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是我,或者是我的女儿,被陈思婉设计羞辱,本官连杀了她的心都有,更别说是区区暴打一顿了。”贺孟宇说到这里,紧握双拳,显得义愤填膺。过了片刻,他慢慢地平静,回头看着顾明琴,“不但是二小姐,就连岳冲少爷昨晚上所为,本官也不会放在心上。老实说,陈思婉死不足惜,可就这么一刀毙命,实在是太便宜她了,最起码那个陈锦显还没有消息。顾女医,你觉得呢?”

    说到这,回头看着顾明琴,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顾明琴神色淡淡:“现如今,明琴别无他求,明琴信得过贺大人,只希望贺大人可以将凶手依律处置,还顾家、叔公一个公道。”说着,顾明琴俯下身,就要叩拜。

    “顾女医,不必如此,快快请起。”贺孟宇下意识地伸出手,不方便前去搀扶,便向着方敏使了个眼色。看到方敏将顾明琴搀扶起来,他于是才接着说下去,“顾女医,你放心,那个陈思婉身负惨案、又是执迷不悟,勾结敌国,这样的人,本官是万万不可能饶恕于她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本官向你保证,陈思婉在本官手里必死无疑,绝对不会有半分活路。”

    顾明琴欠了欠身,再次表示感谢。

    见她相信了,贺孟宇放了心,随即话锋一转,接着说:“只是本官还是那句话,让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在她的身上,还有太多的问题无法解释。比如说前段时间死去的那些陈家旧仆,半年前,很有可能是死在她的手里;可是在那以后,还有两三个人死于非命,而通过观察,那段时间,陈思婉不可能有杀人的时间,如果不是她,杀人凶手可能是谁?”

    说到这,贺孟宇看了眼顾明琴,见她没有反应,不禁蹙了蹙眉头,犹豫片刻,接着说下去:“还有那个何冲,事到如今,何冲是生是死,身在何处,我们一无所知……”

    “贺大人,恕明琴直言,明琴觉得,凭着陈思婉瑕疵必报的性格,何冲何公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顾明琴听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贺孟宇有点吃惊,看了眼方敏,随后对着顾明琴微微颔首:“顾女医说得有理,毕竟这么多天了,音信全无,怕是……但俗话说得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像现在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于本官来说,恐怕是难以结案。”贺孟宇说着,蹙眉摇摇头,好像是非常为难。

    “难道贺大人真的觉得陈思婉会在明琴面前如实相告,什么都会说出来?”顾明琴再次摇摇头,表示不置可否。

    “话虽如此,可眼下这个时候,陈思婉既然提出见面,必然是有话要说,而你的作用无可替代。”贺孟宇说着,深深地看着顾明琴。

    顾明琴并未答复,只是垂手而立,静等着贺孟宇继续说下去。

    贺孟宇看了她一会,见她不答,也是不恼,只是收回目光,继续刚才的话:“当然,本官并不是命令你一定要从她的嘴里得到所谓的情报,说白了,本官只是想让你去见他一面,听听她说些什么,然后如实相告,本官自会判断。顾女医,其实本官也觉得你也是想和这位不知是敌是友的童年友人好好谈谈的吧。”

    听到此话,顾明琴愣了愣,抬头看去,贺孟宇看着自己,眸子里颇有深意,似乎在得意看穿了自己。顾明琴表示无奈,对于陈思婉,自己虽有诸多疑问,却不愿再见,只想着让官府早日将她正法,自己也可以告慰叔公的在天之灵。只是她没想到,贺孟宇竟提出要求,让自己审问陈思婉……

    “既然是贺大人的要求,明琴必然是尽力而为,不负所望;只是,若那陈思婉真的是执迷不悟,恐怕就算是明琴出面,也不会诚心坦白。还请贺大人另觅他法,不要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明琴一个人的身上。”顾明琴虽然答应了,但也把关键问题说了个明明白白。

    贺孟宇当然听得出明琴的意思,急忙答道:“顾女医多虑了,尽力就好,就当是送旧友最后一程吧。”说到这,贺孟宇似乎有点感慨,不由地长叹一口气,随即吩咐方敏,“方捕快,把顾女医送入大牢,和陈思婉见一面。切记,保护好顾女医的安全,千万不要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卑职明白。”方敏诚恳答应,抱拳一拜,随后看着顾明琴,“顾女医,这边请。”

    “多谢。”顾明琴微微颔首,并向贺孟宇欠了欠身,然后便跟着方敏转身向外走去。

    贺孟宇看着前方两个熟悉的背影,半眯起眼睛,捋着胡须,微微皱眉,扪心自问,到底是谁。

    走在路上的时候,方敏似乎想起一件事,免不了提醒顾明琴:“其实昨天晚上回来之后,贺大人本没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陈思婉执迷不悟,谁都看得出,他是什么也不肯说的。只是就在贺大人准备抽身离开之时,陈思婉突然吵闹不已,说了一句话,她说,贺大人身边有奸细,是他最亲近的人。”

    “贺大人身边有奸细?”听了这话,顾明琴自然是大惊,急忙问道,“那个人是谁?”

    方敏摇摇头:“不知道,就是这个问题,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没用,陈思婉就是一句话‘要见你’。”说着,回头看着顾明琴,见她眉头紧皱,面露吃惊之色,好似难以置信。方敏颌了颌首,轻叹一口气,“我和贺大人审了她一个晚上,就是这个问题,根本就没用,陈思婉什么也不说,就是一句话,要见你。直到天蒙蒙亮,贺大人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暂时放过他。”

    方敏说到这,轻轻摇头,好像是颇为无奈。半眯起眼睛,看向前方:“今天晚上我回房休息了没多久,贺大人就让人过来找我,随后就派我去了贵府。”说到这,又回头看着顾明琴,话尽于此,顾明琴应该明白了吧。

    “你的意思是,贺大人想利用我,把陈思婉的话套出来,查出身边的奸细?”此时,顾明琴终于明白了贺孟宇让自己过来的真正用途。

    方敏颔颔首,再次无奈的一声长叹:“其实在我看来,这事情根本就是她陈思婉的离间计,想让我们分崩离析、自乱阵脚,从而趁虚而入。关于这一点,我和贺大人分析过了,只是……”轻轻地摇摇头,方敏好像是非常无奈。随后回头看着顾明琴,仿若安慰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见到了陈思婉,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并不一定非要打听出奸细的事。”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见到了她,该说什么,要说什么?”顾明琴说着,苦笑地摇摇头。侧目看去,方敏的脸上写满了不解。顾明琴叹了口气,随即接着说下去,“事到如今,我和陈思婉还有什么可说?这几个月来,我和她交流过无数次,听她忏悔、听她哭诉,到头来,只不过是演戏罢了。”

    说着,耸耸肩,顾明琴接着道:“这个女人对我恨之入骨,觉得当初我棒打鸳鸯,拆散了她的爱情,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与我。可她从未想过,他们父女俩对我们做了些什么。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谈论过无数次,如果猜得不错,这次见面,怕她还是会说这些。也许在她看来,我是她自甘堕落的罪魁祸首。弄得不好,又是不欢而散,这个女人执迷不悟,你们最好不要在我的身上抱太大的希望,我……方捕快?”无意间一回头,却发现一直和自己并肩而行的方敏居然,不见了?转头一看,对方居然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低头沉思着什么。

    “方捕快,方捕快……”顾明琴也停住了脚步,回头唤了几声。

    听见呼喊,方敏猛地抬头,才发现顾明琴已经走了很远,快走几步,跟上了她:“顾女医,实在对不起,我刚才……”

    “没什么,反正我也不急。”顾明琴表现得并不在意,随即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顾明琴想起刚才,随即试探地问道,“方捕快刚才若有所思,是想起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了么?”

    “哦,没什么,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方敏故作轻松。

    真的是这样么?顾明琴天性敏感,对于这个答案,半信半疑,悄悄地打量着方敏,见他眉头紧锁,好似若有所思,不禁越发怀疑、越发好奇,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作为一个外人,不管是私事还是公事,别人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开口。索性不再去想,就此作罢了。

    监牢里—

    “陈思婉。”方敏冷冷地喊了一声,见人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好像是烂泥一般,顿感厌恶,伸脚就要踢,却被旁边的顾明琴拉了一把,见她对自己摇摇头,面带恳切,索性就罢了,正准备再唤时,无意间一回头,却发现陈思婉已经揉着眼睛,清醒过来了—

    “来了。”陈思婉说着,打了个哈欠,从地上坐起来,还悠然地伸了个懒腰。

    看着这女人有恃无恐的模样,方敏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想打人了,只是碍于顾明琴在身旁,不得不暂时忍耐:“陈思婉,你想见顾女医,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现在可以说了吧,贺大人身边的奸细到底是何人?”

    在方敏的身上打量一阵,陈思婉回头看着顾明琴,冷声说道:“你先出去,我想和顾女医单独谈谈……”

    “陈思婉,你不要得寸进尺。”方敏大喝一声,“哐当”差点抽出佩剑,却在关键时刻,被顾明琴按住了手—

    “方捕快,你先出去吧,让我和陈小姐最后一次好好谈谈。”顾明琴故意这样说道,余光中,陈思婉变了脸色,怒火好似要从眸子里喷发。顾明琴故作不见,只是在方敏开口之前,阻止了他,“我心里有数,没事吧。”同时,向方敏使了个眼色,让他给自己一个机会。

    见顾明琴决心已定,方敏也不好再说,只是临走之前,再次警告陈思婉:“陈思婉,你不是我的对手,别自作聪明的耍手段,否则……”呵呵地笑了几声,话毕,转身离开了监牢。

    方敏离开后,顾明琴主动关上了监牢的栅栏,回头去看对面的陈思婉。此时,那女孩已经变了脸色,目光阴沉,隐隐的带着杀气、带着不甘、带着一团火,仿佛顷刻之间,就要把自己燃烧殆尽。这样的目光让顾明琴心头一惊,也有些惧怕,但想着方敏就在门外,不由地暂时放了心。定了定神,正要主动发问,不曾想,对方竟主动开了口—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出卖了我?”看着顾明琴,陈思婉咬牙切齿的发问,猩红的眼圈里包含着泪水,但她似乎是咬紧了牙关,不让眼泪落下。

    “出卖?”听到这个词,顾明琴也有些吃惊,不觉拧起了眉头。

    “是的,一定是有人出卖了我,不然的话,昨晚上你早就死在我的手里了。”说这话时,陈思婉语气恨恨,随即一跃而起,试图扑向顾明琴。谁料,在她的身后,一条巨大的铁链狠狠地拉扯着她,猛地用力,铁链将她拉回原处,一屁股跌坐在地,脑袋向后一仰,狠狠地砸在墙上,使得女孩的脸色顿时扭曲的不成样子。

    刚开始看她张牙舞爪的冲向自己,顾明琴顿时吓了一跳。待得见她被铁链控制在原地,才稍稍地放了心。此时,对方面色扭曲,形容痛苦,看来是受伤不轻。下意识地,顾明琴向她走近,本欲看看伤势如何,不料,对方却突然抬起头来,逼视着自己,眸子里带着杀气。骇得顾明琴再次顿住了脚步。

    “告诉我,到底是谁出卖了我?昨晚上,那个方敏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陈思婉语气冷冷,好像是憋着一股气。

    一听这话,顾明琴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事情比想象的复杂:“方捕快不在那里,他会在哪儿;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面对此问,陈思婉弯起嘴角,不无得意地笑了。向后挪了挪,靠在墙上,抱起双臂,显得悠然自得:“那个老家伙果然信了我的话,果然让你过来和我见了面。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把一切地告诉你么?”说罢,嗤笑一声,好像是不以为意。

    顾明琴这时却正色说道:“陈思婉,你误会了,贺大人让我过来,并非是为了让我从你嘴里得到所谓的情报,他只是告诉我,你马上就要被就地正法了,贺大人让我看在往日的交情上,过来见你最后一面,问问你有什么遗愿……”

    “什么,你们要杀了我?”陈思婉声音尖锐,跳起脚来,再度向顾明琴扑过去,却被身后的铁链绊倒在地。即使是趴在地上,她还是咬牙切齿的威胁着顾明琴,“你们敢杀了我,难道就不怕东丽部队把沪城夷为平地?”

    “两国交战,东丽军队卑鄙无耻,趁着我国势单力薄,发起攻击,如今已经攻陷华夏大部,如何能够放过一个区区沪城?陈思婉,你说出这样的话,未必太高看你自己了吧?”顾明琴说到这里,回头看着陈思婉,又是一阵冷笑。转而却是一脸正色,“不过,贺大人早有准备,这些年,修城防,买武器,就算不能收复失地,守住沪城这个小地方,让敌军暂时没有攻陷的可能,还是有机会的,坚持个一年两年,总是没问题的。正好你来了,把你这个人神共愤的东丽奸细杀了祭旗,一方面可以平息众怒,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所有人看清楚贺大人抵抗外敌的决心。两全其美。”

    “你……”指着顾明琴,陈思婉眸子里怒火正旺。

    顾明琴好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往下说:“陈思婉,其实贺大人给过你机会,如果你肯幡然悔悟、老实交代……”

    “如今天下大乱,军阀混战,国将不国,东丽侵占,那是早晚的事……”

    “就算是军阀作恶、民不聊生,那又如何,那是我们自己的事,轮不着一个敌国见缝插针。陈思婉,你好好看看,现如今,就算是互为敌人,那些军阀、军队,枪口也是一致对外,像你们父女俩这样心甘情愿做汉贼、做俘虏的,少之又少。为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助纣为虐,与人为敌,必会受到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生生世世抬不起头来。”说完这些,顾明琴停了停,半眯起眼睛看向陈思婉,“我就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父女俩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都是你逼的。”陈思婉再次咬牙切齿,望着顾明琴,目光狠厉。

    顾明琴再次笑了,什么叫道不同不相谋,什么叫执迷不悟。这个陈思婉,从来都只会把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从来不去反思,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的父亲做了些什么?既是如此,还有什么可说?就这样,顾明琴冷笑着,准备转身离去,就在这个时候,陈思婉突然叫住了自己—

    “如果我死了,岳成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如果岳成知道叔公死在你手里,也将一辈子不会和你见面。”顾明琴也不客气,马上回怼,如是说道。

    “那是他咎由自取,死了活该。”陈思婉愤怒了,歇斯底里,怒视着顾明琴,“从一开始的时候,那个老家伙就看我不顺眼。我去学堂看岳成哥,他见到了我,理也不理,直接拉着岳成哥就跑了;我爹去你们家提亲,那个老东西见也不见;我冒着雨,跪在你们家门口,你们居然也无动于衷……”

    “你觉得我们对你不公,那你父亲对我们做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

    “刚开始,你什么也不知道;可后来呢,你知道以后,你是怎么做的?”顾明琴毫不留情地反问,锐利的眸子紧盯着陈思婉,“很久以前,我觉得叔公残忍,拆散了你们,害的岳成怀恨在心,这么多年了,杳无音信。可我现在才知道,叔公做的是对的,你的爱情一点也不伟大,不过是卑鄙的自私罢了……”

    “为了岳成哥,我可以付出一切……”

    “真的是这样么,你可以为了岳成,杀了你的父亲吗?”顾明琴厉声质问道。

    此话一出,陈思婉瞬间平静下来了,闭了嘴,望着顾明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过了许久,女孩才说出一句话来:“顾明琴,你根本就不懂爱。”

    顾明琴愣了愣,突然忆起,很久以前,两个人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深吸一口气,顾明琴平静地点点头,然后开了口:“也许吧,也许我不懂爱,否则的话,我不会毫不犹豫的跑去退婚,在爱情和亲情之间,我选择了亲情。可你呢,你选择了谁,还不是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

    “你根本就看不到我当时是多么的矛盾……”

    “你心里如何矛盾、如何纠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到的是结果,是你最后的选择。”顾明琴打断她的话,如此说道,对方抬头望着自己,满是不甘、愤懑。顾明琴毫不畏惧,迎上她的目光,眼睛也是瞪得很大,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不怕你,“你口口声声说爱岳成、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可你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吗……”

    “我可以给他一切……”

    “他要他的顾家,要他的父亲,要他的叔公……这一切的一切,你给得了他吗?夺走他所有的一切的,不就是你们父女二人吗?这样贼喊捉贼,意义何在?”顾明琴再次反问。深吸一口气,她歇了歇,接着说,“所以你根本就不了解岳成。我和你说过,当初他选择离开,和叔公无关……”

    “不可能,就是你们把他逼走的。”在这件事情上,陈思婉固执己见。

    顾明琴无奈:“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顾明琴语气淡淡,显然是不想再说了,对牛弹琴,意义何在?转身要走时,却听见嘤嘤的哭声。回头一看,只见陈思婉把自己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厉害。不知为何,在顾明琴心里,竟起了一阵悲哀,或许这个女孩只是太任性罢了。

    “陈思婉,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活路,必死无疑的。奉劝你一句,幡然悔悟,或许还能改变你在岳成心里的形象,否则的话……”

    “你要怎么样?”陈思婉突然停住了哭泣,猛地抬头,望向顾明琴。

    “我能怎么样,当然是给岳成写信,告诉他,是你害死了叔公,害惨了明音;除此之外,我还会告诉他,你已经被押到菜市口砍头,死得其所。”最后几个字,顾明琴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停了片刻,话锋一转,顾明琴再说道,“当然,如果你可以幡然悔悟,低头认错,在那封信里,我也会跟岳成把话说清楚的……”

    “你怎么知道岳成哥在京城?”陈思婉突然发问。

    顾明琴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岳成真的在京城?”没想到话音刚落,对方突然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顾明琴,你果然在骗我,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你不也一样吗?”顾明琴醒过神来,恢复了平静,心里掩饰着淡淡的失落。本以为真的可以套出弟弟的下落,没想到却被看穿了阴谋。这个陈思婉,果然不一般。

    “那也是你逼的。”陈思婉仍旧是这句话。恨恨地盯着顾明琴,“你知道么,刚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顾明琴是真心诚意照顾我,愿意成全我和岳成哥,把我当成顾家的一份子,终有一天,我会把一切告诉你们。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醒过来的第二天,那个老不死的就找了个借口,把我赶了出来。后来,我在你面前不管如何可怜、如何忏悔,你都不愿意把我带回家,还找各种理由搪塞我……”

    “你的所谓可怜、所谓忏悔,是真的吗?”

    “只要你真心对我好,我就是真的。”陈思婉梗着脖子,好像是要据理力争。回答她的却是不屑一顾的一声轻哼。陈思婉似乎也并不在意,冷冷一笑道,“好嘛,你们瞧不起我,憎恨与我,我也就没必要再枉费心思讨好你们了。顾明琴,你知道么,那个老家伙落在我手里的时候,他看见我,马上冲过来要掐我的脖子,嘴里喊着‘父债子偿’,可一个糟老头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我小小的一个手指头,就把他掀翻在地了。他身上的那一条条伤疤,想必你也看见了。那可是我一鞭一鞭亲手抽到他身上的,还有那个一个个针眼,也是我……”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顾明琴已经一巴掌打在陈思婉的脸上了—

    “无耻。”

    “都是你逼的。”依然是这句话,看着顾明琴,眸子里的恨意好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突然间,陈思婉再次笑了起来,“实话告诉你吧,那个糟老头子并不是我杀死的,而是血流干了,窒息而死。当时我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场景啊……”突然间,陈思婉哈哈大笑,好像是疯了一般。

    顾明琴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她说的是假的,是故意的,想刺激自己。可不知为什么,叔公受虐的那一幕总是在自己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如同她刚才所说。她急促的呼吸了几声,猛然间转过身去,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如同地狱,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刚走到门口,身后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疯女人得意的声音—

    “你不知道岳成哥在哪儿,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嫁给他。”

    “不可能。”第一次,顾明琴控制不住情绪,激动地反驳道,“只要我顾明琴还有一口气,你陈思婉就永永远远不要想进我顾家的大门……”

    虽然成功激怒顾明琴,让陈思婉有点得意;可听到这样的话,仍旧让她情绪愤然,指着顾明琴,毫不客气地说道:“顾明琴,你的话我记住了。其实我这一次本来是想让你死的,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活着,我要保护你。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亲眼看见我风风光光嫁入你顾家的大门,我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端茶倒水,亲口叫我一声‘弟妹’……”

    “永远不可能有这么一天。”顾明琴毫不犹豫的否决,“因为还有三天,你就要人头落地。结婚生子,下辈子吧。”

    “想让我死,不可能的。”陈思婉微笑地摇摇头,似乎成竹在胸,“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贺大人身边有奸细,他很快会来救我的。”

    “他是谁?”顾明琴急忙问道。事到如今,对于这个问题,她也想要一个答案。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自己的弟弟顾岳成……

    “他……”

    陈思婉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惊得顾明琴连连后退几步,直接撞在了监牢的栅栏上。待得耳鸣声慢慢地消退,顾明琴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站直了身子,揉了揉耳朵。什么声音?顾明琴凭着记忆判断了一下,好像是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他来了。”

    平静的声音缓缓而来,随着声音,顾明琴缓缓地回头,只见那陈思婉半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看样子越发得意了。这让顾明琴禁不住猜测,莫非这个爆炸声和她有关?她说的那个“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没来得及静下心来,把这些问题想个明白,又是“轰隆”一阵巨响,和刚才的声音一模一样。顾明琴再次愣在那里了,这时一只手从外面伸了过来,抓住自己的胳膊,拖着自己往外走。

    “顾女医,赶快走,好像是发生了爆炸。”

    抬头一看,是一个狱卒。顾明琴记得他,初来之时,就是他帮自己打开了监牢的大门。走了一路,没有看见方敏,顾明琴本来想问问,可年轻人拉着自己走得飞快,让顾明琴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尽可能加快速度,赶上他的脚步。一会功夫,两个人便走到了大牢外面。

    “方捕快呢,怎么没看见人?”趁着喘气的功夫,顾明琴才有机会发问。

    “方捕快听到声音,就急忙赶过去了,临走之前,让我进去把顾女医你拉出来。”跑了一阵,年轻人也有点累了,也是双手叉腰,站在那里重重地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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