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也难如钩也难圆

    那是许亦静南锣鼓巷醉酒事件的第二天,我开车去展览馆,在停车场把一辆高尔夫给怼了。我留了联系电话,但车主一直都没有联系过我。

    这件事我已经都忘了,如果不是今天看见了林江南的车。

    “怎么了?”林江南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没看出所以然来,于是又更压低了身子往车底看,“是有猫吗?”

    “那倒不是。”我笑了,走过去指着他车门上的那个坑问他:“你怎么不去修?”

    “这个啊?又不严重,我嫌麻烦。”林江南不以为意又觉得不解,“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我裹紧了大衣的领子,笑意深长地说:“等到时候曹晖真的走人了,我合并谢你个隆重的,如果这期间你想要修车就随时联系我,我请。”说完我摆摆手,慢悠悠地往写字楼大门走去。回头看时,林江南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看着车门上的那个坑,不一会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稍纵,我的手机在兜里震了起来。

    我接起电话远远的看着他,就见他又从车里钻了出来,也看着我,在电话里说:“幸亏那张纸我随手扔到储物格里了,不然这就是个无头案了。”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纸。

    “主要还是我这个人有良心。”我冲他挥了挥手,“路上慢点。”

    回到公司从电梯一出来,小方的目光就盯了上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我搓着手往里走,原准备是忽略掉她的,毕竟我怀疑我和曹晖的事就是她嚼出来的,我俩现在应该属于有矛盾的关系。但小方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好奇心战胜一切,在我经过前台时忍不住叫住我,问:“姐,刚才那是你男朋友吗?”

    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羡慕和质疑。她必然不能理解以林江南的姿色和年纪,凭什么会看上我这种80后的大姐。

    “帅吗?”我问她。

    “挺帅的。”她认真作答。

    我未置可否,微微一笑,落到小方眼里便像是一种默认了。小方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好像很嫌弃我,好像很瞧不上我,但又很羡慕我。而她羡慕的眼神就像一个打气筒,噗嗤噗嗤的把我的虚荣心给吹起来了。

    我暗暗笑自己,瞧瞧,都是绯闻,只因为对象的不同,我的感受就有了天壤之别。可见惹恼我的并不是绯闻,而是绯闻对象。人果然是一种会因为主观而双标的生物。

    “好好工作吧。”我自前台拂衣而去,昂头走回了办公室。

    林絮闻风而动,在我回到办公室后十秒便闪了进来,逼近到我面前甩出一连串的疑问:“你跟林江南好上了?什么时候?多久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往门口看了一眼,确认门严丝合缝地关着,然后那颗粉红色的虚荣心便如漏气一般迅速地瘪了下去。我懒懒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对我侧目而视,满眼狐疑。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她听完之后,那颗好奇心也如漏气一般迅速地瘪了下去,往我沙发上一坐,浑身上下写满了吃瓜不成后的寂寞。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唱的这出是偷梁换柱,并不是暗渡陈仓?”

    “嗯嗯嗯,总结的不错。”

    “没意思,害我白激动了一场。”林絮走的时候撂下这么一句,还顺走了我桌上的一包干果。

    公司午休结束后,我有一个又帅又年轻的男朋友的消息就人尽皆知了,有人跑来向我套八卦,我摆出一脸暧昧的表情予以否认,面容羞涩地让她们不要胡乱猜测。

    用含混的否认来让别人更坚信绯闻的真实性——这是我从林江南的馊主意里举一反三出来的,挺好用。

    晚上回家后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许亦静,省的我又得跟她多费唇舌。但许亦静本就敏锐,又跟我熟到不能再熟,我不过是漏听了她两句话,多走神了几次,她就察觉到了我的异样,问我今天有什么事。

    于是我挑拣着非常光明磊落的片段,比如曹晖可能要调离北京这种事,跟她讲了。许亦静听完后紧了紧脸上的面膜,问我:“他一个专员的消息可靠吗?”

    “不知道。”我咽下一瓣橘子,“不过他今天要是没告诉我,我辞职报告可能已经交了。”

    “你要辞职?我怎么不知道?!”许亦静斜楞着眼睛看我,显然非常不满意,“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你跟林江南说?你俩清的什么风,霁的哪门子月?”

    “不是我主动跟他说的。”我辩解道:“我的确也是有点冲动。正巧他今天到我们公司来,就看见我刚写好的辞职报告了。”

    “他去你们公司了?他干什么去了?”

    “他……”我往后退了退,好离许亦静那张贴了面膜的大白脸远一点,“送资料啊。”

    “送资料?”许亦静扬手揭掉了自己脸上的面膜,就像一个变脸的川剧演员,忠奸一秒切换。她眯起眼睛看着我,“什么资料连顺丰次晨都等不及,要他亲自送?”

    “我怎么知道,他想送我有什么办法?”

    “他送的什么资料你不知道?可见这资料并不重要,不重要还亲自送,那他到底是想送资料啊?还是想给你送资料啊?”许亦静在说到‘你’这个字时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她往我面前逼近过来,“苏弥,你现在语无伦次了你知道吗?这事有反常……”

    “有个屁反常!你这个甲方当爹当习惯了,还好意思去质疑人家平易近人的甲方反常?!人家就是人性化,就是善良,就是团结友爱!你管不着!”我站起身来,火速逃离许亦静的射程,冲进厕所,关上了门。

    这个许亦静,太可怕了。

    第二天上午我在公司接到一个电话,是京东快递,问我是不是南锣鼓巷安卓。我差点笑喷了,匆匆忙忙的跑去前台签收。

    小方盯着我手里的盒子,恨不得长出一双透视眼,趴在旁边问我:“是你那小男朋友送的礼物?送的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我索性问她要了一把剪子,当着她的面把盒子拆开了,里面躺着一盒面霜。这真是让我又感动又尴尬。感动和尴尬的是同一个点:他注意到我的脸皴了。

    小方好奇地探头过来,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笑了笑,羡慕变成了轻视和不屑,“绵羊油啊。姐,这个太油了可不能抹脸,容易起痘。”

    “是吗?我不爱起那玩意儿,用什么都行。”

    “也是,到了三十岁以后皮肤代谢没有那么旺盛,冬天气候又干燥,用滋润一些的面霜也好。不过这绵羊油也太便宜了,姐,你这个年纪应该用点好的。”小方冲我笑,笑容绽开在二十岁水嫩嫩的皮肤上。

    “我无所谓,反正我又不靠脸吃饭。”我笑眯眯地把盒子盖上,抱走了。

    回到办公室,我把那盒面霜拿出来放在桌上,跟盒子上的那只绵羊大眼瞪小眼。我知道绵羊油这东西不贵,但如果在我这个年纪还要以价格来衡量一个东西,那未免就太肤浅了。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有些过于贵重了。

    它有点……越界了。

    我和绵羊油盒子上的那只绵羊对视了好久,犹豫再三后拉开抽屉,把它稳妥的地放了进去,连玻璃纸包装都没有撕开。

    我发了一条信息给林江南对他表示了感谢,问他:“你还懂得护肤呢?”

    “不懂。”他很快回复我,“我姐去年来的时候说北京干燥,买了一瓶用,所以我估计对皮肤皴裂应该有效。”

    “你还有姐姐?”

    “嗯,我是超生的,罚过款的。”他发了一个流汗的表情。

    我对着手机笑了笑,手指顺便滑动,翻看了一下我和林江南之前的聊天记录,随即轻轻地叹了口气。思忖片刻后,我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是独生子女我不懂,是不是有姐姐的人都像你这么体贴周到?”

    “我也不知道,也许不是吧。”他回复我。

    “你是也把我当姐姐吗?”

    这句话发过去好一会儿他才回复过来,“不是。”

    “那你这么细心体贴,我就很惶恐了。”

    “为什么会惶恐?”

    “我跟异性朋友之间不会相处的这么细节。所以,你这么细心体贴,我就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了。”我觉得说的很婉转,但相信他能明白。

    “我是不是让你反感了?”

    “反感当然不至于。我只是觉得朋友之间还是单纯一点比较好,离得太近总归让我有些紧张。”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我觉得我等了很久,脑补了他的各种回复,一直到我差点憋不住再给他发条消息确认时,他的消息终于过来了,很短:“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你的绵羊油,回头我合并一起隆重感谢。”我发了消息过去,但我知道那个隆重感谢应该不会有了。他只回了一个表情,笑眯眯的表情。我把手机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等了一会儿,再没有消息过来,于是松了一口气。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我晃动鼠标结束了电脑的屏保程序,然后点开了郭德纲的相声。

    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邀酒催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荼蘼花了我无缘,小楼寂寞新雨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醒木‘啪’地一响,惊得我回过神来,咂摸了一下觉得这定场诗滋味不对。

    于是我把相声关了。(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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