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独走深宫

    赵璃沉顿稍久,暗思这知叶婆婆是宫里头的老人。自己被困在紫云苑时,时常寻她谈天说地,只知她古往今来无所不知。还得知了她曾女扮男装,混进太医院当差,可谓神不知鬼不觉,竟没能被人识破,倒是让人吃惊,莫不是天生一副臭男人的模样,叫那些同僚识不出来也是有的。

    不过后来也不知为何,她又忽地撂挑子不做了。嘴上说着要告老还乡,其实并未出宫,也不知怎地,竟来到紫云苑当差。

    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里做着提把扫叶的活计,再没能操刀复行医道。

    据她说过,曾在太医院解过无数病症。各种后宫佳丽的大小症状皆有涉足,并能游刃有余。也不知是何缘故辞退还乡,可既是还乡,索性还了便是。却还续自在这宫内过活,当真诡异得紧。

    自是不信这老婆子说的疯话,可在一日夜间,苑中女婢生了大病。来到房里看时,她已是脸色苍白,问她为何如此。身旁的女婢说她连日辛苦,身体支撑不住,早已发热了好几日,只是不敢去看。

    那时候自己甚是生气,又感叹这宫内竟有此等事?便要着人去太医院。

    女婢却说现已值深夜,太医院早已闭户,不会来此瞧病的,亦不会为了下等宫女走这一遭。当时自己怒不可遏,便恨着道:“难道宫里头的娘娘生了病,他们也不管么?”

    女婢回道:“娘娘生病,自然是要开门的,可我们却. ..”

    听到此处,更是止不住怒气,却要亲自去太医院。女婢跪下身子来道:“郡主,你如今待罪之身,哪能为我们做主?还是免了罢。若是闹到圣上那里,吃板子罚跪赶出宫外的可就是我们了!”

    那女婢说的虽是有理,可也不能坐视不管。自己正要去外头使唤,女婢也跟着出去了。费了周折寻太医过来时,却见那女婢早已大好。额上的汗珠早已不见,伸手去摸了摸,亦没有发烫,这可怪了。

    为此还让圣上得知了,进而被罚跪了三个时辰。后来经苑里的烧火婢女得知,那晚是知叶婆婆来此为那女婢行针,及时手到病除。

    不过烧火婢女讲义气,也不张扬,不然知叶婆婆早就被乱棍处死了。

    赵璃回记这些往事,心里头有喜有忧。忽而想到萧综殿下,不知是否还住在原先的皇所?

    若是不得心撞见了,该说甚么?又需求他不要告发自己 想到这里,赵璃不禁咯咯一笑,心想哪有这般巧合,不过空愁一场罢了。

    回过神来,却见彭槐正盯着她。登时急道:“你要干嘛?”彭槐笑道:“老臣只是看郡主出神了这么久,一时生了奇心。郡主在想甚么呢?不回老臣的话?”

    赵璃道:“回你甚么. ...哦. 哦哦。你无需管这么多,听我的就行。”

    彭槐也没辙,便不再问。暗魇拿着桃果赶过来递给彭槐,彭槐接过放入口里,也给赵璃一个。赵璃接过嚼了起来。

    彭槐忽道:“郡主,我们还有多久能进宫?”

    赵璃道:“大概还有半个时辰,自能到得逃生洞。入洞之后,还需半时,可抵宫墙。只是须得计议万全,不可冒进。”

    彭槐道:“这个自然。只是殿下不醒,我们也行不了事,还得摆拜托郡主了。”

    赵璃闭眼着思,道:“你是说让我先进宫探探消息?”

    赵平道:“郡主熟知宫里的路,自然最为妥当。为防万一,老臣派陈远跟着你过去,也好护你周全。”

    赵璃一脸鄙夷着道:“还是算了罢,本郡主无需保护,他来了反而坏事。我一个人就行,你们只要不给我添乱就行。”

    陈远走过来道:“魇主,兄弟们都差不多解了馋,不知何时起行?”

    彭槐道:“这就走罢。”

    陈远会意,朝众人喊了几声。暗魇们纷纷停口,齐步往前行去。赵璃走在前头,领众人进了怪石乱林中,只消半时便已见到山洞。

    彭槐朝赵璃看去,赵璃点头会意。陈远令众暗魇进洞,这时徐青忽地醒来,众人皆停下步履,看向徐青。暗魇将徐青放下靠于石壁边,赵璃凑近了道:“徐大哥,你没事罢!”

    徐青看着众人,脑中甚是昏沉,仿佛做了一场很久的梦,亦算过了半生有余。梦里只觉得美好无忧,只是刚自醒来,却已尽皆忘却了。只是瞧到了赵璃,便想着要拥住她。

    方才想到一着不慎定要永久失去她,心里就似在滴血一般。刚要伸手,却自觉浑身乏力。且肚内有一股子气息正不断涌升,让人好生难受。

    只好放弃,却见赵璃趴在自己身上,抱住自己的脑袋。一阵子的滚泪,口中不住地泣道:“徐大哥,璃儿还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徐青安慰着道:“放心,我怎会弃你而走..”

    身旁彭槐陈远,挪走眼目。谁也不愿打搅这对苦命鸳鸯,待到徐青有所意识,便试着动了动双肩。

    赵璃会了意,心知不可只顾着自己,于是挪开手臂。自徐青怀内出来,坐在地上。彭槐道:“殿下,感觉可好些了?”

    陈远亦接着问候一番。徐青道:“我已无大碍,各位放心。”

    陈远道:“属下发现一件怪事,魇主也知道的。殿下体内有一股暴戾之气,险些要了殿下的性命。可没想到的是,殿下竟能自行化解,这可真是怪了。”

    徐青当知他们说的是甚么,自是方才自己使运暮灵玄功。一时间掌控不住,导致真气膨胀,五脏受损。

    只是自己本是死路一条,却何以活了下来?依照他们的说法,是自己自发解了这股内气,如此一来倒算是奇了。

    便问他道:“你们如何得知?我的脉象有何变化?”

    陈远道:“殿下脉象本是大乱,我们既没给殿下输气,也没为殿下排解。却感知到这股元气自行褪去,至丹田内,不过好像不太安分。魇主使了道真气,至丹田旁,随时感察这股元气。倘若它暴涨,至少魇主所输送的这股气,能暂且将其制住。”

    徐青闻罢,便向彭槐道:“还真是有劳你了。”

    彭槐回道:“殿下无需客气,还是尽快恢复身子要紧,我们还有大事未办呢。”

    赵璃道:“眼下还算早的,我本是要入宫为徐大哥请知叶婆婆过来瞧瞧,看来无需如此。徐大哥还是多加休息,待会儿我去里头看看。若是没甚么危险,你们再进去罢。”

    彭槐道:“郡主说得有理,殿下还是先歇着为好。”

    徐青本也欲早些办完正事,只是正值晌午,怎奈自己疲弱无力,这等子事还是晚间谋办最为合适。由是靠在藤蔓闭着眼养神,不一会儿,竟兀自打睡。赵璃捂着嘴偷笑,彭槐走远了些,赵璃亦跟了过去。未等彭槐张口,便堵着道:“我立马过去瞧瞧动静,你就放心罢。”

    彭槐鞠了一躬:“多谢郡主,郡主定要小心。”

    赵璃摆了摆手,走往徐青那里,蹲身深情望了几眼。就往洞内走去,听到滴水落地之声,地面依旧泥泞,水滩未减。

    仿若昔年,只是现在自己懂得跨过去,不受泥水浸湿,再没了儿时踏水的欢愉。

    亦没了数月前出洞的战战兢兢,此时背负着更重的使命,不单单为了徐青一人。半年来历经风雨,心中早已确立了彼岸。至于能否花开,只看当下。

    倘若踏错一步,必不可挽回,适才那般生死一线,俱都慌了神。不过古怪的是,这链桥本是愈摇欲烈,然却忽地停了下来,这可异了。

    细细一思,赵璃总觉着有些不对。自己当时好像是察觉到有一股巨力在支撑着,应是这股巨力将桥链稳住。这股巨力又自何而来?徐大哥又为何会受体内暴戾之气袭扰?

    只顾着担忧他的身子,竟没想这么多。眼下是细思极恐,却也管不了许多。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还是多想想待会儿该如何防着宫里头的这些人才是。

    穿过密洞,赵璃总算出至洞外,见草木依昔,不觉又感慨一番。

    经年累月,这些繁林茂草譬如昨日,不衰不长,自为中正。不过遮掩身形,倒是绰绰有余。

    赵璃撇过草叶,凭照旧忆寻路而走。兜转几刻,只觉道路玄妙。那日自己也寻了好久,该是出宫易,入宫难。只针对这路形而言,别的不做多论。

    走了许久,杂念愈得多了起来。却自觉不可耽搁过长,走时也没与彭槐约定时辰。

    若是许久不归,他们定会担心,兀自遣暗魇进来。暗魇不熟路况,倘使有个冒失。被宫里头的御林军所察,那可大大不妙。

    这般思索,赵璃立觉不可耽搁。拨开杂草荆棘,赵璃瞧到几片嵌入土里的阔石。

    登时回记起了路形,心生欢喜。由是顺路而走,深草长林,遮天掩目,令人窒息难受。

    不过抽丝剥茧,寻迹察踪,果见高高一堵石墙。墙面布满灰藤,赵璃定眼看去,果见一处苔藓黝黑,颇有昔日之形。

    即当年自己与萧综一同偷出宫外,又自行回返,还被陛下责罚,被家父嗤骂。跪在祠堂整整一夜,还派管家看顾,不许中途偷懒,不许打睡。若不是与那管家关系甚好,可睡可躺,自己的一双幼儿膝,就要跪得乌青发紫。竖日能不能站不起身来,都未可知。

    抛去杂思,赵璃盯着这块苔藓。心知随意自哪处运功,翻上墙去,当也无甚大碍。却只怕一时寻错了地方,亦不知墙后是何事物。

    便谨小慎微了一些。果不其然,已瞧到往日痕迹,由是万分确定必是此处。立马飞身至顶,徐徐爬上去,露出脑袋,窥看四周。

    眼下正值晌午,宫内少有人烟。赵璃折身下至墙底,心里盘算着。自己如何探知消息,才能保证徐大哥他们能安全见到圣上。

    越靠近中宫正阳,御书花苑,翰林百家文客史官,丹青纸研,文艺书法,倒真是聚齐了。专为正阳后殿所用,这些个里头,才瞧得见陛下的身影。后宫嫔妃,百花争艳,陛下雨露均沾,今夜落足这房,明晚不知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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