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琉璃簪子

    李成东一愣,眼目四下流转,惊恐不定。叶迹笑道:“看来是被老夫说中了,大人还真是惧怕此节。若是老夫与徒弟不经意间,泄露了这簪子的事,被朝廷中人得知,圣上必会怪罪。这琉璃簪子却是后宫秦贵妃的专爱之物,在这世上不曾见到过第二枝。如今却在小小的东临城被察,不论是贵妃娘娘的簪子被偷,还是你们私下授受。按模按样地打造了一枝,不管是哪一桩,只怕大人的脑袋不保,大人家里上下几十口亦不得善终。”

    李成东听到此处,跪下身来,趴地大哭,身形颤抖难安。叶迹使剑扫过再番赶来救援的东临军士,军士倒地摔住。叶迹扶李成东起身,笑着轻说了一句:“大人记着就好,回了城,可不要乱说今日叶迹不会要了大人的性命,大人也该懂得是非。”

    李成东怯道:“大侠,你的意思是. ...下官日后定然克己奉公,自明分寸。只是芝儿的毒. ..”

    叶迹笑道:“你和你的相好并未中毒,无需解药。”

    李成东又惊又怒,却也不敢埋怨半个字,叶迹冷道:“好了,你可以滚了。”

    李成东瞧着一个个倒在泥地里的东临军,心中的那番怜悯顿消渐无。踉跄着爬着往回奔逃,着力杀敌的彭槐,观上一眼,立时大异。飞奔着过来惊道:“君使何以要放过此人?殊不知他回去将我等的行踪泄露,引得塞林军纷赶而至,那时岂不麻烦?”

    叶迹道:“魇主勿忧,叶某自有分寸。他不会吐露一字半句的,你便把心放入肚中罢。”

    这时徐青缓缓走了过来,朝着叶迹道:“既然你能放过李成东,可否也能放过东临军?厮杀成灾,你如何能狠得下心?”

    叶迹摸了徐青的发髻,口里含笑:“傻徒儿,事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不懂得看清当下的形势吗?我们与大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徒生怜悯,只会害人害己。”

    徐青闻罢,登时生恼:“哼,说甚么欲成大事!我都说了几次了,你们的大事干我何事?又是殿下又是少主的,摆着替天行道的架势,复国无垠的腔骨,实则比那些塞林军更为凶狠!与你们共事,我只嫌脏,脏得可惧,脏得恶心!莫要再言,就此分别,徐青不再与尔等为伍!”

    言尽便迈步毅然走开,心想即便那叶迹老儿凭借武力拦己。或是将自己就地打晕,强逼着自己与其一道,也不能改变甚么。自己去意已决,绝不容改。

    却见叶迹并没赶上来,反倒是彭槐当先抢上道:“殿下,唤你少主,是为掩人耳目。殿下莫不是不想一展平生抱负?先帝冤死皇都,殿下就不想报仇么?这般亲者痛仇者快,就是殿下所要的么?

    老臣说了这么多,半个月前告知殿下的,殿下可还记得?”

    徐青道:“一字不落,我自然忘不掉。这段时日我也想了许多,纵使你说得无错,那也是上一代的恩怨。凭甚么要我来抗?纵是行侠仗义,这些人自是该死。可徐青也不想与你们一道,日后即便成了,却也是第二个萧嵩罢了,不如早日散了了事。”

    这时叶迹徐徐走上前来,自怀内取出一物,却一枝簪子,徐青瞥目看去,道:“你这是做甚?”

    叶迹道:“你可知这簪子自何处而来?”

    徐青细细又瞧了一遍,总觉着这簪子有些眼熟,叶迹道:“适前去那东临迎春楼内,所窥听的那紫金琉璃玉珍簪子,你可还记得?”

    徐青稍顿,道:“你是说这簪子是那李成东的?”叶迹道:“不错,你可记得他曾说过这簪子的出处?”

    徐青定目细思,道:“他说过,这簪子世间罕有,只皇都独占。那又如何?纵使他是皇亲国戚,家里有数层关系,亦与我无关!”

    叶迹道:“你仔细瞧瞧这簪子,不觉得有些眼熟?”

    徐青再番看了几眼,也自觉在哪里见到过。转念一想,恍然大悟。曾有那么几日,赵璃取出玉簪戴上,当初瞧这簪花生得好看,特意去问了几句。便是原先在叶云山上的那青苔密洞内,赵璃溪泉用水,与自己竹林相遇,一路有说有笑。闲谈之中,瞧到的那枝簪子,与这简直如出一辙,越看越为相像。

    叶迹道:“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

    徐青惊道:“这簪子自何而来,快去将那狗官追回,我有要事须问他!”

    叶迹道:“方才我已问过了,这李成东也老实交代了,说这簪子是萧嵩送交给他的。”

    徐青道:“胡说!那萧嵩怎会有那簪子. ..”

    忽而止语不言,心里窃想是否当真如此。璃儿理应回了北都,怎会... 这萧嵩莫不是拿了璃儿的簪子,转而送递给李成东?倘若真是如此,却也太不可思议了。萧嵩为何会这样,难道只是讨李成东的欢心?还是为了给自己或是叶迹老儿留下讯息,不!萧嵩没理由知晓这些的,叶迹也不应当清楚。

    便歪着脸朝叶迹道:“师尊将那李成东放了回去,却不叫他与我当面对质,是有何事要瞒着弟子罢。弟子可不吃这套,若是没甚么事,弟子就要走了。”

    叶迹道:“你是不是要亲自去寻那李成东问个明白?”

    徐青怒道:“是又如何?这么不明不白的,你就要让我信了你的话?”

    彭槐道:“殿下,君使的话句句实言,殿下为何不信呢?要说普天之下,谁的话殿下都可不信,唯独君使的话,殿下不可不信!”

    徐青冷笑道:“凭甚么他的话,我便要信?”

    彭槐道:“殿下应当清楚才是,何须老臣再说?”

    徐青道:“我不知。你若不说,我走了。”

    叶迹道:“凭你一人之力,当真能进得去东临城?况且真相如何已非当下之急。你若是尽快寻到赵郡主,当面问问她原故,岂不是更佳?为师所说的你不信,那李成东的话你便信了?我看也不是很可靠,只有赵郡主的话,你才信的罢。说不定她现在生死垂危,你若不抓紧些,后头还不知会面临甚么。”

    徐青虽是满腔忿言,可叶迹所说不无道理。这玉簪既是璃儿的,且不论是不是被萧嵩所夺。也只有见到她平安无事,才可放下心来。可是如今该去何处寻她,却是一大难题。究竟是虚境山,还是东临城。

    叶迹所说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徐青力思不定,又朝叶迹道:“那你说赵郡主在哪?”

    叶迹道:“郡主自然在北都喽。”

    徐青道:“你方才还说郡主的簪子被萧嵩夺走,如何能在北都?”

    叶迹道:“既然不在北都,那就是在虚境山,你与我们一道去看看不就得了?”

    徐青望着叶迹,总觉得此人并未说实话。不过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便不再怨怼。

    暗魇剑力不低,东临军无一幸免。徐青再三拦阻,却也无济于事。战端一开,再难收回。事毕,众暗魇处理七百余东临尸首,皆拖到野林子里随地掷出,不去管它日后发霉发臭。

    彭槐一声令下,众暗魇会意,往大明山行去。这日已近慕晚,些许几个暗魇持着长剑走来,剑尖残留丝血,正摇摇欲滴。肩上扛着野猪,几人搭柴烤起了野猪。

    月色高挂,徐青牵牵愁思,有苦说不出。想到赵璃,竟发觉这些日子也没再念着她了。仿若忙乎起来,顾不得思念心上人。

    徘徊于林中,也没有走远。只因饥肠辘辘,野猪正烤着,候着食猪肉,连思念赵璃的力气也没有了。这些日子,疲惫的紧,眼下武林之中,尽是塞林的足迹,江湖之内人人噤若寒蝉。

    几大帮派相继大祸临头,而自己又能为苍生黎民做些甚么。凭借前朝皇子的身份,又能如何?只可着别人利用罢了,一步步达到他们称霸朝梁的工具傀儡。救不得百姓,反而成了罪魁祸首。日后不论结局如何,要么自己成为傀儡,最终自是无端牺牲,要么背负万世骂名。被戳脊梁骨的同时,一样得没好下场。

    倘若如此过活,还不如早些脱身。可师父的教导便会付诸东流,多思缠身。徐青抓耳挠腮,却猛然想到,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师父曾传己神功。虽深压于丹田之内,从未释放,也不敢运功。一怕叶迹有所察觉,二怕自己掌控不住这股内气,致使走火入魔。还须回味暮灵心经上的功法,细细品酌参透,步步稳扎,方为可用。

    念及此事,徐青悄悄运功,将丹田表外的些丝内气涌起。以确保这股内功仍存,并未丧失。

    待运力过后,只觉丹田内气息涌动,似欲迸起一番。徐青浑身有些发热,由此再也不敢续自运力,这丹田内的内气却是不敢轻动。深恐这股内流会控制住自己,不过可以确认得是暮灵玄功依旧存留在体内,不曾走失。

    正思得深,听后头暗魇喊道:“少主,野猪肉已烤熟,还请少主享用。”

    徐青心想这山间野味,本是粗鄙不堪。这人竟却使“享用”二字奉承于己,实在可笑。

    转过身来,走到篝火边那暗魇将烤猪肉撕开一块,插上木棍,递给徐青。徐青接过猪肉,凑近吹了吹冷气,触唇试试烫热,觉其尚可。便轻微嚼上一小块,顿觉嫩滑可口,熠熠望着那人。心想这些粗鄙之人,如何会这细活。却要问话,转眼见叶迹在旁,便失了兴致,只续自啃着猪肉。

    窃思这些暗魇常年躲于暗处,靠山间野味过活,应是常事。久而久之,烤出的肉食自是颇有讲究。思至此处,却觉有些可悲,而这可悲却是师父中下的因,所得到的果。这些旧人为报前仇,几十年来风雨无惧,甚是难得。

    既是师父种下的因,亦是父皇种下的前因。罪责在前,转念又觉可笑,适前这些人弑杀成性,将七百东临军杀得片甲不留,遍地嘶喊。眼下自己却在怜悯他们,真不知自己在想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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