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枯笔绝书

    自古小人多败事,郑开与叶秋闻罢皆是大有所感,可对太湖派覆灭之事实在是不能接受,林旭便将自头到尾的详节一一对众位说了,一时激愤之下,竟将张师太被毒害一事也透漏而出,陆云湘正要力阻,可话已说出,直是覆水难收。

    徐青等人皆是大为震撼,听到江湖子弟除却掌门帮主之外已是折损十之八九,本就肚中生恼,然玉笛帮主张师太竟也中毒而故,却全是为江湖同道争取逃亡时隙,裂髓毒害人不浅,服毒者凡是动用内力,随着药量大小与使用内气深浅,决定毒液散发快慢。

    徐青等人眼中泛泪,一代宗师就此故去,玉笛清雅之帮却是得不到上天的眷恋,反而是惨绝人寰。

    这等败果俱是源自于这位名唤长耀的奸邪善于伪装,欺瞒了所有上山之人,在午膳之中将裂髓粉放入木碗之内,混淆清水不留痕迹,好在剂量不多,几位掌门安然逃脱,眼下皆中了裂髓毒更是生死未仆,而陆云湘与林旭等人须得将张师太尸首运回帮主入土为安。

    偷取解药一事便落在了叶迹叶掌门的手中了,林旭讲到此处便停言不语,陆云湘又道:“值此危难之际,云湘实不该丢下各位掌门而去,只得在此向诸位请罪了。”

    由是躬身作揖,叶秋走过来忙将陆云湘扶起,言道:“陆观主不可这么说,我等早知会是这般情形,定不会急着护送彭老一家去玉笛山避难,问心难安的该是我才对。”徐青道:“敢问张帮主尸身何在?”陆云湘道:“因在此与徐师弟偶遇,故而云湘擅作主张吩咐女徒将帮主先行运回,以免耽搁时日。”郑开道:“既如此我们也该早日启程,不如这就去收拾细软,与彭老商议一下,立时出发才是。”叶秋道:“师兄,你休要妄作决论,说了明日,便是明日,不可朝定夕改。”徐青道:“大师兄便好生养养伤,明日启程最为合适,我等去护送师太最后一程,而后定要为师太报仇!”

    几人会意,陆云湘与林旭未带细软过来,便在此地与彭玉珊彭玉兰以及叶秋等人好生叙长论短。

    徐青稍时自回寝屋,小坐几刻,脑中始终挥之不去的是张师太首次到得浅水助援时,凤来客栈大火冲天时挺身而出,助弟子杀出栈外,与塞林军拼死一搏,暗想时光荏苒,前些时日犹在眼前,今日却不存于世。

    这场武林大难真不知还会祸及何人,叶迹此时一人外加侥幸并未中毒的太湖大弟子刘生,应对虚境山上的数百暗魇,外加老奸巨猾的安阳候萧嵩,胜败何如真是令人捉急得紧。

    在此空想冥思,徐青百无聊赖,只好又打开屋门,却见陆云湘站在门前,登时一怔,陆云湘道:“仓促到访,还望徐师弟莫怪。”徐青道:“怎敢,观主请进。”

    陆云湘进屋走到座椅前坐下,徐青闭门走到她对面坐下,朝陆云湘道:“陆观主,昨夜你是不是来过尚舒客栈?”

    陆云湘听闻徐青忽道此句,顿觉尴尬,不过面色依旧平常,只道:“的确来过,徐师弟有何事?”徐青道:“徐青不知观主来此何为,但那夜在下饮酒过甚,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观主见谅。”陆云湘道:“你一点都记不得了?”徐青道:“只是见到一袭蓝衣,而后识得了那人正是观主,后头发生了何事,徐青全然记不得了。”

    陆云湘心中窃喜,口中回道:“原来如此,徐师弟只是很快便晕厥过去,我便送徐师弟回屋休歇了。”徐青道:“甚好甚好。”陆云湘道:“甚么甚好?”徐青忙道:“没甚么,对了,陆观主来找我何事?”陆云湘道:“也没什么大事,便是问问徐师弟日后有何打算?”徐青道:“待得送尊师入土为安,便要尽快折返太湖,还不知首主他们可安危如何。”陆云湘道:“虚境山塞林遍布,徐师弟独身前去定然不妥。”徐青道:“难道陆观主没有去虚境山之意?”

    陆云湘心想萧嵩遣彭玉兰力劝徐青去虚境,必然有所图谋,徐青此时不宜动身,然倘若不去又怎知首主等人的安危,由是回道:“非也,云湘的意思是要陪徐少侠一道前去。”

    徐青会意,二人叙聊几时,而后陆云湘走出屋外,与林旭一同身置彭玉兰屋内,彭槐经暗魇回报得知陆云湘与林旭二人到至尚舒客栈,暗想陆云湘身手不凡,一时间也没法管制住她,更别谈将其除掉,眼下她并无恶意,殿下也安然无恙,便只能加派人手日夜看顾陆云湘。

    昏时店小二备好晚膳,几人围坐偏厅八仙桌,待店小二端上菜食置放于桌,几人纷纷坐椅拾筷夹菜。

    只因陆云湘与林旭的包裹还在同源客栈,由是膳罢二人同众人作别,出至栈外回到同源客栈。

    此镇距皖南地界已然不远,玉笛山景致怡人,不论是上山砍柴还是放牛樵夫,耳中时不时响起荡气回肠的玉笛之音,每日做农耕种,闲暇之际听笛一曲直可消疲解劳。

    这一日,坐落于溪涧瀑河之上的空中楼观,背靠绿荫断壁,此观自然是位居玉笛山腰与山顶之间的青瑶观了。

    断壁瀑水之上,一名年仅八岁的女童正坐崖望天,身后是一望无尽的绿林,林外仙气缭绕,林中时有人影划过,青瑶观女徒以练气为主,练笛为辅,不过待得内气充裕,自也可穿林飞空,几处俏影时有闪动。

    女童依旧坐崖观云,青瑶观中并无同她一般大的稚童做伴,师姐们又急于练气,无人时常陪她玩闹。

    故而女童兀自一人坐在崖边,观内的白鸽已然驯养得十之七八,这位唤作星儿的女童便只好上崖自玩自乐。

    不时拾起丛林边的石子当弹珠玩,正玩得尽兴,忽见眼前站着一人,星儿抬目细瞧,那人正是青瑶观师姐许蓉儿,许蓉儿眼中泛着泪光,星儿平日里与许蓉儿感情最为深厚,这时见她眼里涨泪,泪痕遍布面颊。

    女童见许蓉儿哭成了泪人,虽不知何故却也心疼不止,踮起她小巧玲珑的灰布履,伸手至许蓉儿的面肤,然只因身量不足,难以够到,许蓉儿便自觉蹲低了身子,却还是哽咽微泣,女童用衣襟为许蓉儿擦拭泪痕,口中说着:“蓉儿姐姐不哭,星儿都没哭。”

    许蓉儿听到此处,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恸,放声大哭,将女童拥进怀里,女童娇小的身躯埋进许蓉儿的怀内,稚嫩的面孔紧紧贴住许蓉儿的衣衫,半晌喘不出气息,再也忍不住急道:“姐姐....姐姐....星儿好难受...”

    许蓉儿这才反应过来,许是用过了力,忙松开女童,扶住她的双肩泪道:“都是姐姐的不是,只顾自己难受。”女童道:“姐姐,可是发生了甚么事?”许蓉儿哽道:“你可见过咱们玉笛帮的帮主?”

    女童顿了顿回道:“可是魂灵观中的那位?”许蓉儿道:“你见过帮主?”女童道:“见过,那日星儿捧鸽坐崖,遇见一位长袍仙姑,与她小谈了几句,她说她来自魂灵观。”许蓉儿道:“你又如何知晓那仙姑便是帮主。”女童扬道:“星儿猜的呗。”

    许蓉儿见女童如此天真烂漫,便将她抱起,在她耳边轻吟:“来瞧星儿的那位仙姑过世了...”

    今晨许蓉儿起榻梳洗,用过早膳后出屋习气,见女童如往常一般在崖边捡石子玩耍,便提起玉笛游动青林,先林梢打坐周天轮回一番,吐纳吸收天地精华,而后与众位师姐妹一道切磋笛力。

    之后练得乏累,出林回观欲取些果桃来递给众姐妹解渴,见女童依旧坐地自玩自乐,便下崖拐路进观,到得璇玑阁内,忽见廊台凭栏处站立一只白鸽。

    许蓉儿心中大喜,暗想定是观主等人要回帮了,由是跃步奔到木栏便捧起白鸽放进怀里。

    而后走进观阁,将白鸽放进笼内,解下缚在鸽爪上的红绳,走到桌边坐下,松下红绳摊开信纸,细细捕捉信中所言。

    然许蓉儿面色由喜变忧,进而惊怔一时,转而嚎泣大哭,信中言道:“青瑶信徒亲晤,此番中原江上宴会之行,徒遇诸多风波,北廷不仁,早已虎视眈眈,部署完备无失,我辈折损良多,浅水太湖两地皆遭侵袭。

    帮主忧民忧士,施大仁成诸悲怎知上天不公,助廷损武,帮主慷慨就义撒手人寰,我等玉笛女徒定然与北廷不共戴天,此番护帮主回山,还请备好入天后事,云湘留笔。”

    许蓉儿跪倒在地,低首哀泣,玉笛乃江湖第一雅帮,其玉笛文味源远流长,时至近百年依旧雅名未衰。

    武林中人若想使些阴谋诡计意欲吞并玉笛帮,却也是万万不能的,自黄芷开宗立派以来,玉笛帮日渐强盛,代代帮主薪火相传,从未有甚么中途被害之事。

    可今朝不比昨昔,玉笛帮主被害,许蓉儿虽是不曾见过张师太几面,可作为玉笛帮青瑶观女徒,自也是痛心疾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同门人道出实情。

    然终究是瞒不住,已有外出习武的女徒回返观内,走到璇玑阁,见到跪身撑地的许蓉儿,由是疑心大作,走过来急问何故。

    许蓉儿伤心欲绝,只哽咽涌泪,片言不语,那女徒走到许蓉儿身旁,见她手中攥着褶皱信纸,便要去拿过来亲自览看,而许蓉儿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正自犹豫该不该将此等大事告知于帮内师姐妹,却已透露了些许风声。

    那女徒见事有蹊跷,便要强自拿过信纸来看,许蓉儿不便忤逆师姐,便只好将信纸奉上,那女徒拿过来细瞧,而后唇边泛白,冲许蓉儿急道:“这是何人寄回来的,胡说些甚么不着调的?”许蓉儿道:“正是观主送回,你没瞧见开头的四字么?”

    那女徒忿道:“我当然晓得,是不是有人冒充代笔,使绊子算计我们玉笛帮?”许蓉儿道:“观主的字迹你也见过几回,哪会有错,况且这白鸽是帮主临走时带出帮外的,旁人哪会有这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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