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着张之瑾，直言不讳，就道：“女子最重要的责任便是开枝散叶，替夫家延续香火！”
张之瑾拧眉，沉声道：“那母亲这些年不过也只为父亲生了我和德姐儿罢了，我也未曾见过祖母逼着您给父亲纳妾的！”
王氏没想到儿子敢说出这种顶撞的话，几乎是低吼起来：“张之瑾，你在跟谁说话！我可是你亲娘！你读的书就是让你为了个媳妇不尊生母的！”
“我说的是公道罢了，我娶得是妻子，并非生育的工具，我便是不解，母亲也是从儿媳变成婆母，其中艰辛必然比谁都明白，为何等着自个有个儿媳，就要让她走一遍你的路！”
“你凭什么捏着长辈款式欺辱毫无过错的暖儿？”
“尊重这东西是靠着自个涵养让人发自内心敬仰，而非捏着生养之恩年岁辈分吆喝而来！”
“说句不地道的，你做的事也不是什么让人尊敬的！”
张之瑾顶着口气，连着您字都不称呼王氏了。
她是极其喜欢暖大奶奶的，当初二人不过一次茶会初见，他就先动了心，而后步步紧逼，又讨巧卖乖让张老太太亲自走了一遭，才把媳妇给讨要了回来。
这门婚事细细说，还是他张之瑾高攀了几份。
镇国公的嫡女做太子妃都足够了，嫁给他以后，便是彻底收起原先几分娇气，做得是八面玲珑，把府邸上上下下打理的谁不说个好的？
张之瑾板着脸看王氏：“我在岳父面前立下过誓言，这辈子只要暖儿。”
暖大奶奶感动的眼泪都氤氲起来，扯了扯张之瑾的衣袖，摇头低声：“阿瑾，好了，你先……”
“你别说话，被人欺负了都不晓得来找我，那你要我这个男人做什么？干脆我去你家做上门女婿算了。”张之瑾封住妻子的口。
“张之瑾，你脑子摔着了！”上门女婿这种话都敢说出来，王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双眸通红，都能冒出火把亲儿子给烧了：“我这是为了谁考虑！你二弟比你晚成婚两年都有儿子了，你呢，成天抱着个姑娘傻乐！”
张之瑾做人的底线就是妻子和女儿，此刻听着自个宝贝姑娘被骂了句傻，顷刻就冷笑起来，语气冷淡：“怎么，母亲是觉得姑娘没有用，那么您也是姑娘，怎么没见你……”
“阿瑾！”暖大奶奶扯着张之瑾的胳膊，不许他再说顶撞王氏的话。
王氏简直是觉得儿子胳膊腿朝外拐的厉害，气得肺管子都要炸了，指着他的鼻子，怒喝道：“你这臭小子，现在还敢来蹬我的鼻子上我的脸，可是把你养好了！”
“身为人夫，若是晓得妻子被羞辱还装作不知，便是辜负了妻子娘家人对我的看重！”
“人家锦衣玉食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在闺中油皮擦了下，满府邸都要震几下，一眨眼做了你儿媳妇，晨昏定省，你吃饭她站着，你心情不佳她心甘情愿被你骂，什么麻烦事都安排她去，谁不是娘生父母养的？”
“到底是我不懂道理，还是母亲你不懂事！”
“莺姐儿也才三岁个姑娘，你成日看她不顺眼，谁家祖母做成你这样的！她还是个孩子，从未做错过一件事！连着父亲都那般喜欢她，为何你就非要那般嫌弃！”
张之瑾早就对王氏要给他纳妾的事憋着口大气，今日索性都发泄了出来。
王氏被气的心口疼，指着暖大奶奶，涨红着脸和儿子脆声道：“我一没有要让你休妻，二也没说那庶长子是给姨娘养着……张之瑾！你可是要承袭爵位的！你不能没有子嗣！”
张之瑾笑着看母亲，就道：“难不成莺姐儿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王氏脸色一变：“她是姑娘！”
“也是我张之瑾的姑娘！”张之瑾语气拔高了几份：“都是人，为何要把性别看的如此重要，若母亲真觉得生姑娘会在家族抬不起头，那您也是姑娘，，怎么不直接抹脖子算了，免得丢了外租家的脸！”
“你个小兔崽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王氏忍不住骂道。
“世人对女子多有约束，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不能三夫四郎的？”
“在儿子看来，要做某件事之前，我会想想若是暖儿也做了这样的事，我会是何心情，扯什么七出之条条条框框，不过是假兮兮的圣人怕女子太过聪慧，挡了他身为男子的道，丢不起那个人罢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便就喜欢屋子里面干干净净的，即便没有儿子又如何，难不成英国公府邸就没人来继承了！？”张之瑾愤愤道：“若暖儿是个男子，恐怕罗琪琅都不如她！”
王氏气的彻底说不出话了，指着儿子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东西：“给我滚！我怎么生出你这种掉到女人手里面的儿子了！”
“母亲这话是否太过难听，我身为丈夫维护妻子不是最正常不过？”张之瑾搂着暖大奶奶，清秀的眉宇就是一挑：“您是我的母亲不假，但也仅仅只是我的母亲，我不是你的玩物，也请母亲少来摆布！”
王氏气得肩头都在颤，恶狠狠吼他：“张之瑾，后宅的事你少来插手！”
“这是我的家事，什么后宅不后宅的。”张之瑾干脆道：“会一直陪着我身边的是我的妻子，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妻子的事。”
王氏连连冷笑：“你也不怕人笑话你没儿子，怕婆娘！”
张之瑾嘴角挑起个弧度：“笑他的去，外头的事与我何干？”
“滚！”王氏掀了桌案上的茶盏：“都给我滚！”
“儿子也还要回去，自然不能久留。”
王氏气得都能厥死过去。
张之瑾冷盯着王氏，沉声，道：“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再说纳妾的事，若是再有下一次，这小公爷我不做也罢，搞得我很想挑着大梁一样！”
王氏气得跺脚：“你你你！……滚滚滚！”
暖大奶奶自嫁过来还是第一次见张之瑾这般和王氏说话，简直是咋舌，直到被他拉着朝外走，才道：“阿瑾你……”
“是不是觉得你夫君特别好！”张之瑾握住她的手，冷不防的哼了一声，颇为斤斤计较的看她：“刚刚要不是我跑的快，你是不是都要答应母亲了？”
暖大奶奶好久才嗯了一声。
“女子不是传宗接代的物件，都是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说的生了儿子咱们两个能成神仙似的。”
张之瑾对这事也是很费解，他不明白为何女子就一定要依附男子，就和暖大奶奶笑着道：“反正，母亲以后不会再拿这事为难你了。”
暖大奶奶满是感动，与他十指相扣，重重的嗯了一声，笑道：“今日多谢夫君了。”
“若是她在作死，你就把中馈丢给她，母亲就是闲的厉害。”张之瑾带着妻子走出院门，对着站在不起眼地方的慎敏挥手，语带感激：“今个谢谢你来通风报信了。”
不然今日暖大奶奶怕是得委屈惨，他还得分出手来收拾突然被亲娘塞到屋子里面来的人，光是想着那场景，他就能自闭。
暖大奶奶就说这人怎么急吼吼的就跑来了，感情是有人去通风报信了。
张之瑾不敢耽误太久，就和暖大奶奶说：“你和慎敏说话，我先回学堂了，刚刚我是骗夫子说祖母有要紧事叫我过去，慎敏，你记得去祖母哪里说一声，免得说漏嘴赵夫子又啰啰嗦嗦的。”
慎敏觉得张之瑾一点架子都没有，轻笑的点点头：“是，奴婢一会就去。”
见着丈夫忙里忙慌的离开，暖大奶奶见着慎敏噗呲笑了出来：“好姑娘，不亏我疼你一场，可是帮我大忙了。”不然她还真的要被王氏逼得点头让人进来。
慎敏背着手柔柔笑着：“这谢奴婢可不敢，是蓉二奶奶让奴婢来的，奴婢不过是听着里面大太太怒气冲冲的，怂的要死，只敢去把大少爷请来了，大奶奶不怪奴婢自作主张已经是开恩了。”
暖大奶奶摸着慎敏的小脸，叹了口气，慎敏就笑着道：“暖大奶奶莫要伤感了，大少爷学问是极好的，夫子都说了这次中举没问题的。”
三年前张之瑾就是因病错失了乡试。
暖大奶奶握住慎敏的手没有说话。
其实，张之瑾并不是因病错失乡试的。
是因为，他乡试那几日，正是她生莺姐儿的产期。
张之瑾只是和她说‘反正科举三年一次，这次不去还有下次，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得了这样的一个夫君，她受点委屈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慎敏配着暖大奶奶回院子，时不时说些张之瑾在学堂有趣的事给她听，想要哄她展颜。
暖大奶奶时不时侧眸瞧着旁边娇艳的人。
明明模样上等，谈吐不凡，见识不俗，偏偏做了伺候的人丫鬟……
慎敏的身份，若是要跟着罗琪琅，只能做妾。
做妾着实太委屈她了，依着她看，慎敏是配得起世子夫人这位置的。
罢了，造化如何日子还长着呢，且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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