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太太见跟前的人不说话，抬手在她眼前晃动了下，轻轻笑道：“可是傻了？”
这个人对他孙儿多上心她始终都是明白的。
这几年罗琪琅的衣物荷包皆是这人一针一线做的，家里完全没操心，吃食方便更是照着他的喜好安排，更是让罗琪琅收了心，没什么红粉佳人在侧的孟浪之名。
虽身份低了些，但，只要一心为了夫君好，没什么不可以破例的。
大户人家也有丫头做填房的先列，只不过他家孙儿属意的丫头是别人家的罢了。
再则惠氏也有打算给罗琪琅院子里头塞人了，也与她提了两嘴，与其随随便便找个自个认为合适的，倒不如找个罗琪琅喜欢的，这样还能收心，好好呆在家里。
罗老太太见慎敏不说话，晓得有点吓着她了。
让她冷静了好半会，她才缓缓的说：“你若是还有什么要求，便一并说出来，我皆想法子给你周旋，可是担忧你母亲，这个简单，我会给她置办处小院子，在安排几个伶俐丫头替你伺候。”
总的解决了这个人的后顾之忧，才能让她安安心心留在孙儿身边伺候的。
慎敏一瞬间目光极其的复杂，她是万万没想到罗老太太会突然给她说这个。
甚至还给她开出怎么诱人的条件。
谁家有爵位的人，会允许一个妾室的儿子可以继承的？
罗老太太这番话，无疑是宠妾灭妻了。
这是大户人家最忌讳的东西。
罗老太太看她目光涣散，就道：“怎么了？有什么你说出来便是，哦，是觉得在侯府没个知心人是吧，这个好说，你挑两个你在英国公府邸玩的好的姐妹，过来伺候你可好。”
慎敏低下了头。
罗老太太见她不说话，就以为她是喜的话都不会说了。
她一个劲拉着她的手慢慢道：“没事的，这事情我来办，晚些时候，我就把阿琅叫过来，过几日我亲自去找你家老太太要你，虽是妾室，到底你是阿琅第一个人收房的女子，咱们选个黄道吉日，把你风风光光的接进来。”
到底是张老太太养大的孩子，必然要给足风光的。
“院子我瞧着倒不必找了，就暂且住在阿琅的院子里头，早些生个孩子才是重要的，府邸的人你也都认识。”
罗老太太见慎敏目光慢慢有了她的轮廓，笑意更大：“总归啊，你替我好好的守着阿琅就是了。”
慎敏目光错综复杂，半晌，她对着罗老太太欠了欠身。
罗老太太以为她是要谢恩了，却是见慎敏忽而微微一笑起来，都是让她一刹那的莫名。
“老太太，奴婢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丫头不当，要来给侯府做个小妾呢？”慎敏抽回被罗老太太握住的手。
罗老太太一顿。
慎敏退后半步，慢慢抬眸，语气真切，直接了当：“奴婢虽是个丫头，但在英国公府邸有老太太做靠山，连着主子们都要给我三分薄面，姑娘们还要叫我半声姐姐恭维，吃喝穿住皆是比着老太太来，奴婢为何要委屈自个到侯府为奴为婢呢？”
做个能逞威风的大丫头难道不好，非要来这里做什么劳什子受气的小妾？
罗老太太料不到这人敢如此回话，声音一瞬间的尖锐起来，当即就道：“刚刚我的话你是没听见，慎敏，枉我觉得你是个明白的姑娘。”
能给罗琪琅做妾，那是多少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更何况还是勇毅侯府世子的第一个女子，她还给了这般荣耀出去，需知，即便是庶长子，到底不占着个嫡，某些事情上总是要落下一头的。
她都替她这般设想了！
一瞬间，罗老太太便觉得慎敏有些不知好歹了。
简直是在打她的脸了。
慎敏沉默了半晌，徐缓开口，盯着罗老太太眼睛道：“老太太说的这些话，奴婢惶恐不安，当初奴婢不过是奉了我家老太太的吩咐，前去伺候侯府世子，若有越矩之处，只当是奴婢年幼，如今奴婢只想安安心心伺候我家大姑娘。”
“你不愿意同阿琅天天呆在一起？”罗老太太不信这丫头不喜欢自家孙子，明明就是青梅竹马了，怎么可能没有情谊。
慎敏捏紧手指，抿着唇。
很快，她果断的摇摇头：“说句不合规矩的话，奴婢只是罗大爷当哥哥罢了，如今也晓得了尊卑。”
她顿了顿，给出非常肯定的回答：“奴婢的婚事老太太自有定论，奴婢不愿意为妾——”
罗老太太冷道：“怎么，是觉得给阿琅做妾室委屈你了？”
慎敏轻笑，颔首道：“奴婢不愿意为妾，即便嫁人，宁可做个平常人的妻子。”
“慎敏！”罗老太太气急，觉得不可思议。
慎敏垂眸，又继续道：“刚刚那些话，老太太不过是因为觉得罗大爷待奴婢几分不同，说的抬举话罢了，奴婢是是个什么草芥身份，奴婢心中清楚。”
罗老太太笑着看她：“怎么，你还想做世子夫子了？”
一句话，直接把慎敏逼的下跪。
“奴婢不敢不从未想过能与世子爷有什么，若老太太觉得奴婢会碍了世子爷的名声，奴婢今后必然扰着道走，绝不和世子爷多说一句话。”
此话一出，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罗老太太冷冷的扫她一眼，慢慢的捏紧了手指，淡淡的目光锐利无比：“慎敏，你这是要阿琅和我这祖母离心！”
她了解这个孙儿，打定主意的事情，几匹马都拉不回来。
慎敏望着罗老太太，沉默了一刻，只是道：“那敢问老太太，若是有朝一日世子爷不喜欢奴婢了，奴婢又没有一儿半女的傍身，在这偌大的侯府，又该如何自处。”
若她真的点头了，有朝一日罗琪琅不喜欢她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赌不起的。
闻言，罗老太太拨动着佛珠开口，不紧不慢的开口：“自然有老身扶持着你，我与你家老太太的关系，你最是明白的。”
有她在，这个人有什么好怕的，再则，真的有那一日，凭着一道长大的情分，和她自个的几分小聪明，不可能留不住罗琪琅两份心神。
慎敏一本正经的再问：“若是老太太您走在奴婢前面了呢？届时奴婢的生死又该如何？”
罗老太太身子一僵。
慎敏语气急促，继续又道：“不受宠的妾室，没有靠山的妾室，比倒夜香的婆子都不如，若是老太太真的怜惜奴婢，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罗老太太有点说不出话来。
“奴婢如今只想好好伺候大姑娘。”慎敏给罗老太太重重的磕头，语气虔诚：“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心思，世子爷再过三四个月就要备考乡试，届时就不会再来英国公府，与奴婢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还请老太太不必多虑了。”
“你可想清楚了，过了今日，即便你以后点头，我不仅不会给你今日承诺的好处，更加不会答允你做填房，我最是讨厌不识抬举的人。”
罗老太太语气凉飕飕的：“我给你脸面的时候，你最好是接着。”
慎敏依旧果断道：“奴婢不会对世子爷有非分之想。”
“那你敢发誓吗？”罗老太太目光逼迫，神色漠然：“若你今日之后对阿琅生出非分之想，亦或者为妾，亦或外室，亦或者仗着年少情谊逼他给你图谋平妻，你家老太太不得好死！”
“奴婢凭什么要发誓，老太太这话未免太欺负人了些！”慎敏见罗老太太咄咄逼人，气性也立刻起来：“奴婢说了不会图谋就不会图谋，老太太若是担忧，不如打断了世子爷的腿，让他出不来侯府便是！”
管不住自个家孙子，倒是来怪别人家丫头了！好没道理的老太太！
她说着也站了起来，目光冷飕飕下来：“老太太以权欺人，也看看奴婢是谁的人，今日言尽于此，老太太若无事，奴婢就告退了！”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不是！打她的脸，就是打贤蕊的脸，打张老太太的脸！
罗老太太见着走出去的人，捏着迎枕，忽而冷冷的开口：“慎敏，今日你踏出这个门，他日即便你真的是以世子夫人的身份进来，我都不会认你，你给我想清楚了！”
慎敏的脚步毫无迟疑朝着外面去。
“给我离阿琅远一点，这个你总能做到吧。”罗老太太声音再次响起来：“不喜欢他，就不要给他希望，他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几棒子打疼了他，他就晓得不去找疼受了。”
随着这句话，慎敏脚步缓慢了下来，到底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头得到消息的罗琪琅也跑了过来，目光着急的不行，见着出院子的慎敏急忙上前，担忧的开口：“慎敏，我祖母可为难你了？”
见慎敏额头红红的，罗琪琅心都揪住了，抬手就要去看：“祖母怎么你了？”好端端的这人怎么会被自个祖母叫过来的，还一副挨骂下跪的模样。
慎敏深深的睨了他一眼，默了片刻，淡道：“罗琪琅，别逼我讨厌你。”
罗琪琅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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