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负气自尽

    傅让无措的看着傅友德。

    大儿子傅忠刚刚赶到,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他知道父亲出了事,但不知道是什么事,他最先想起的是要解释一下他迟到的原因:“爹,儿来迟了!公主吐的很厉害,她有了……”

    “皇上要我们父子的人头,给他吧!”

    傅友德面无表情,傅忠带来的喜讯一个字也没有闯进他的耳朵里。

    他抽出傅让身上的刀。手起刀落,傅忠的人头沿着丹陛滚落下石阶。

    傅让跌坐在地上,抱着脑袋,身体像筛糠一样发抖,嘴里嘟囔着:“爹,不要,不要……”

    傅友德“哼”了一声,极其厌恶傅让的畏缩,又砍下一刀,这一刀更快更利落,好像巴不得赶紧结果了没用的儿子。

    大臣惊呼,可是因为不清楚皇上的意图,他们都不敢上前劝阻或者安慰傅友德。

    傅友德脱下自己的长袍,裹住傅让的人头,又走下阶陛,裹起傅忠的人头。

    他手里拎着两颗人头,昂首阔步走入谨身殿内,像一个凯旋的将军。

    他很习惯这样的场面,与以往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人为他喝彩。

    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找不到一丝恐惧,他不怕死,从来没有怕过,在敌人面前和在皇上面前都不怕。

    傅友德面对死亡时的冷静与生俱来,而他的决绝则来源于他想保全自己的英勇。

    他这一生戎马是为了什么?本来是为着千古留名,万世荣耀。

    可是这一切都不会存在了。

    朱元璋会抹杀掉他的功勋,会把他当成乱臣贼子载入奸臣录。

    他只是朱元璋手上的一张弓,朱元璋让他往哪射,他就得往哪射。

    朱元璋想要折断他,他也只能粉身碎骨,但至少他可以抢先一步选择自己的死法。

    他的英勇必须有始有终。

    傅友德抖开污秽不堪的长袍,两颗裹着灰土和残雪的人头滚落出来。

    朱元璋惊骇,立身而起:“傅友德!你怎么如此残忍?”

    “这不是皇上想要的吗?”傅友德声如洪钟,大义凛然。

    “混账!你是在说朕残忍?”朱元璋用力一甩手臂,面前的酒樽朝台阶下飞去,落在两颗人头旁边。

    “朕待你不薄,待你儿子不薄,你为何污蔑于朕?朕将你从一名小小的士兵擢升为‘雄武卫指挥使’,又把山陕交到你手里。每每出征回朝,朕赐你白金、文绮。朕给你封公,赐你免死铁劵,把你的女儿许给晋王,让你的儿子成为驸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哈哈哈!”傅友德仰天狂笑,一边脱掉自己的棉袍,又脱掉贴身的内里。

    比他疯狂的举动更触目惊心的是他身上的伤疤。

    “这三处是鄱阳湖之战,臣为皇上开路,在轻舟上中的箭伤!”他指着胸前的一个倒三角,其中一个角紧挨着心脏。

    “这是换来‘雄武卫指挥使’的刀伤!”傅友德指着肋下一处五寸长的刀疤。

    “还要加上半只耳朵,哈哈哈!”他用力扯了一下剩下的半只右耳。

    朱元璋拽紧拳头,咬牙切齿,老态龙钟的脸居然焕发出了生机。

    欲望是生命的动力,他想要傅友德的命,一直都想要,但是绝没有现在想要。

    “这是贺宗哲赏给臣的!”傅友德拍了拍肚子,两道反复结痂、溃烂的刀口以肚脐为中心画了一个叉。

    “靠着它们,臣平定了山西,值!”

    两三个礼部的官员眼睛湿润了。他们不敢动弹,拼命眨着眼睛,想把眼泪吞回肚子里。

    “背上,蜀人的飞箭,力道小,不值得一提了!”傅友德拍了拍后背。

    “腿上,云贵的毒蛇让臣躺一个月。”傅友德撩起裤管。

    “放肆!”朱元璋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傅友德。

    “哪个将领身上没有伤?朕身上的伤一点也不比你少!”

    “臣不敢和皇上比战功,臣想说的是臣已经成了废人,皇上就把臣的人头也拿去吧!”

    傅友德把刀架在脖子上,比任何人的眼睛都快,干净利落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又一次在历史的记载中印证了“官大者,主恶之”。

    长史魏兴站在离晋王的房间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等着。

    昨夜他们得到了傅友德在朱元璋面前自尽的消息,不需要多少敏感的政治神经也能嗅到火药味在山西蔓延。

    晋王府作为山西的政治中心,晋王朱作为晋王府的灵魂人物,已然身在硝烟之中。

    傅友德与朱是亲家,布防山西的军队,掌握山西的军事力量。

    他和朱来往密切,既因为后代骨肉至亲流淌着他们身上的血液,也因为他们共同经营着一方土地。

    如果说朱是山西的心脏,那么傅友德就是山西的大脑。

    傅友德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山西,决定着朱的命运。

    为什么他要自尽?魏兴想不明白。

    傅友德是为数不多的,活到现在的开国老功臣之一。

    他创造了七战七胜的神话,他的功勋被朱元璋排在诸将之上。

    他还幸运地逃过了胡惟庸案,从去年的蓝玉案中全身而退。

    他年事已高,只待弃甲归田,尽享儿孙之福。

    傅友德为何要自我了断,落了个不清不白的名声?

    观音奴从朱房里退了出来,娇羞的像含苞待放的玫瑰。

    魏兴对这个蒙古族的女人没有什么敌意,他不反对朱喜欢观音奴,只要这个女人不影响朱的声誉,不减少朱的权利,不耽误他眼里的大事。

    魏兴从门外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朱,他脸上的笑容仍未消退。

    魏兴给观音奴记了一功。

    昨夜的朱不像现在这样平静,刚听到傅友德自尽的消息时,他不肯和魏兴说一句话,就好像是魏兴给他带来了坏消息,他要用冷漠惩罚魏兴一样。

    朝廷有言在先:藩王有过,诘问长史。

    魏兴一夜未眠,作为晋王府的长史,他不仅要时刻关注晋王府的命运,还要时刻关注晋王的动静。

    他希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能帮助晋王府持盈保泰,帮助晋王转危为安,同时也完成他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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