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战瞧着靳司南不说话，脸色微沉。
都说沉默就是默认，他虽然不觉得靳司南的沉默是一个回答，但是，靳司南这幅表情是哪个意思？
“诶，我说……”
叶战刚刚开口，靳司南已经回过神，了瞧着叶战那副准备跟他算账的架势，嘴角轻轻一扯：“这次的事情确实是得你帮忙，不过，我女人的事情，交给我自己解决就行。”
“至于你说的事情，这里面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不用拿这些事情来说我，或者拿到她面前说，如果我知道了，可不会饶了你。”
靳司南没有跟别人解释的打算。
但是，叶战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到底哪里不一样，靳司南也说不清楚，但他所想的就是……不能够让叶战觉得他是真的不理会谢重楼。
如果给了叶战这样一种感觉，那叶战接近谢重楼，倒显得理所当然了，反正他靳司南不珍惜，有的是人来珍惜。
叶战瞧着他，目光微微一凉。
“你和宋晨婉不是旧情复燃？”叶战问这话时，那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
靳司南一下就看在了眼里，双眸微微一眯：果然，叶战对谢重楼的感观，是不一样的，要不然……哪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这表情，分明就是带着些许的遗憾。
靳司南冷笑：“自然不是，她宋晨婉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我和她旧情复燃？”
“……”
叶战满脸的不可置信。
谁知，靳司南又继续道：“总之，我和谢重楼之间的事情，你最好拎清一点，别给我插手！不然……我可饶不得你。”
说完，靳司南转身就走。
方向，正是谢毅男所在的特护病房方向。
叶战站在原处，看着靳司南离开的背影，眉头轻轻一拧，眼里也闪过了一抹疑惑：难道，是他误会了靳司南？
确切点说，如果是误会的话，那是谢重楼误会了靳司南。
但靳司南也没有跟他说笑的原因。
也就是说，靳司南对那个宋晨婉，是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了，旧情复燃什么的，更不可能，那么……谢重楼所说的那些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里面还有不少的讲究呢。
叶战深呼一口气，也没有在这个时候纠结这件事情，而是很快跟在了靳司南的身后，他也要去看看谢毅男那边的情况。
两人回到特护病房所在的走廊时，只有麦穗一人守在了外面。
麦穗见两人回来，都没有什么变化，微微一愣，很快道：“楼楼进去见谢伯父了，医生说，谢伯父的情况不是很好，所以不能太多人进去。”
不然，麦穗说什么都要跟进去的。
主要是，她担心谢重楼一人承受不来。
“嗯。”
靳司南冷淡地回了一句，倒是旁边的叶战，勾着头往透明玻璃里面看，低声说着：“重楼可是很在乎谢伯父的，要是谢伯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怕是受不了。”
特护病房外有一大块的透明玻璃，可以往里面看到病人的大部分样貌和情况，这也是方便家属观看，以及医生在表面上的观察。
三人都齐刷刷地站在了透明玻璃前，往里面看着。
此时。
特护病房内。
谢重楼穿着无菌服，连眼睛处都带着防护目镜，还没有坐到谢毅男的身侧时，就已经被谢毅男那瘦骨嶙峋的模样，给难受得差点哭了出来。
因为病魔的折磨，谢毅男受尽了折腾。
早前谢重楼在普通病房看谢毅男时，谢毅男还有点精神，但这个时候的谢毅男，就像是人濒死前，正在等着油尽灯枯的那一天到来。
现在的坚持，不过是因为，油还有着点。
谢重楼瞧着他那瘦得凹进去的脸颊，眼泪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但她很快就想起，她戴的是防护目镜，如果哭了，也擦不到眼泪，到时候，谢毅男看了会不舒服。
她强行忍了下来，将泪意逼回了眼里后，才坐在了谢毅男的病床边。
她所坐的位置，对面正好是透明玻璃。
谢重楼抬头就看到了在透明玻璃那头的靳司南、叶战和麦穗三人，心一时间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伤春悲秋。
因为，谢毅男缓缓睁眼了。
她是掐着时间进来的，因为医生说过了，谢毅男接下来清醒的日子，可能会越来越短，除非他的身体能够出现奇迹，能够好起来，才会真正的清醒。
好不容易的清醒，谢重楼作为女儿，自然是要在的。
“爸爸……”谢重楼缓缓张口，咽喉处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只能伸手想去握谢毅男，但忽然又想到了医生说过的话——谢毅男的身体器官都在退化中，他人的触碰，对他而言，其实很痛苦。
谢重楼强行忍住了握着谢毅男手的冲动，深深呼了一口气，将情绪调整过来，看着谢毅男道：“是不是很难受啊？不过你放心，医生那边都在想办法呢。”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能和谢毅男说些什么。
因为，问谢毅男痛不痛，已经是一个废话了，他这个时候，怕是痛得已经连痛都不会喊了，但其它的，谢重楼也没有办法说，只能尽量地给谢毅男坚持下去的勇气。
只是，之前的谢毅男还是会坚持的，因为他能感觉到，身体上还是有救的，但这个时候，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多少坚持的光芒，只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的衰败……
谢毅男看着面前这个，哪怕戴着口罩，只在防护目镜里露出了一双眼睛的女儿。
哪怕他看得很艰难，但，仅凭那一双干净的眼睛，都能够感觉到，她的长相该是如何的精致，也让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内心的肮脏。
“重楼……”
他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想要伸手去握着谢重楼的手，可是，那浑身的力气在此刻似乎都已经消失殆尽，连动一下，都是格外的艰难。
“爸爸，你别动！”
谢重楼万万没有想到谢毅男会忽然动，连忙低声地劝说着谢毅男：“你这样动起来，会很辛苦，很痛的，你想做什么，你跟我说，我做。”
谢毅男也已经感觉到了。
那动一下，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骨子里拼命地啃噬，让他疼得都没有办法喊出来，只能拼命地忍着，但表情扭曲得，他完全不知道。
谢重楼有点方。
“爸爸，很痛是不是，我给你叫医生……”她看着谢毅男那痛苦的模样，眼里也是心痛，当即就要起身，却不想，谢毅男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谢毅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来的力气。
拉住了谢重楼时，谢毅男喘得连氧气罩上都带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几乎将要他的脸都给盖过去。
谢重楼低头，就看到那氧气罩上的雾气，一会儿浓，一会儿淡。
“别，走。”
艰难的两字，在寂静得只能够听得见仪器的机械声的特护病房外，还算明显。
谢重楼听得清楚，想告诉谢毅男，她是要叫医生，但是，谢毅男那双眼里透出的惊恐，让她格外的心疼又于心不忍。
“好，好，我不走，我在这陪着你。”
谢毅男那双惊恐的眼神里，终于缓和了一些，但仍旧紧紧地拽着谢重楼的手，直到谢重楼重新坐回位置上时，他又用力地往外吐字：“重楼，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今天被带走的事情。
谢重楼心微微一颤。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今天的事情，她是受害者，谢毅男也是受害者，可是，谢毅男是在身体、生命上受到了伤害……
“爸爸，我……”
“他们说，说……”谢毅男并没有等她回答，而是断断续续地往外说着，“说你，给他们的儿子，当了，当了……”
谢重楼心咯噔一下。
小脸有点发白，却顾不得其它，连忙道：“你不要听他们胡说！事情不是那样的，不是的……”
那些人是靳夫人派来的，靳夫人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又怎么可能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她担心，谢毅男会因此而不舒服。
“重楼……”
谢毅男被打断，那双有些无神的眼里，此时又泛着些许的惊恐，握着她的手腕的力气又紧了紧，似乎在索求着些什么：“你，你不会放弃爸爸的，对不对？”
“爸爸，还，有救……”
谢重楼满腔的担忧和恐惧，在这一刻就像是被一盆冰水泼来，让她浑身泛着冰冷，完全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有或者说，去做什么反应。
她看出来了。
谢毅男，是真的从那些人的口中得知了她现在的处境，怕是也知道了，他今天之所以被带出医院，是因为她的缘故，而他，不想死。
是的。
不想死。
他的眼里，透着浓浓的求生谷欠，似乎只要能够让他活下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哪怕是……她这个女儿清白及尊严！
他就想，活下去。
谢重楼的喉咙里像是被哽了什么东西，让她几次的张口中，完全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来。
她怕！
怕那些温情，在这样的话语下，会消失殆尽。
她也能够明白，一个生命受到了威胁，随时有可能离开这个世间的人，对这个世间的留恋，和对死亡的恐惧。
可是……
他是她的爸爸啊！
她能够豁出一切去救他，为了救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可是……为什么偏偏他也是这种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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