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事有反常即为妖(四)

    慕荀在来时路上,除了构想过“万书塔”里的景象外,更无数次地设想过林宗汜的模样,而此时真人近在眼前,却又令他再度感到了些许失望。

    此时在他眼前的林宗汜须发尽白,面上眼窝深陷,眸光深邃,隐隐透出了沧桑之色;身形虽不至用枯瘦嶙峋来形容,但也确实瘦削单薄,再加之穿了一袭宽大且陈旧的灰白衣服,一眼望去,竟给人以莫名的消靡之感。

    而如此形象,也实在与慕荀想象出来的那个威武挺拔,气宇轩昂的林宗汜大相径庭。

    但失望的念头在他心里转瞬即逝,因为他突然又有了另外的发现,不禁失声惊呼道:“啊!他…他怎么会跟您如此相像!”言毕,猛又想起那日自己父亲初见徐澈时,也曾这般惊叹过,当时自己还为此狭隘过一番,而眼下见到了林宗汜,心中顿时明了,暗道:“难怪我爹会对徐澈青眼相待,原来如此!”

    林宗汜眼中露出了诧异目光,显然是被慕荀的这番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问道:“什么相像?”

    慕荀收回神来,答道:“那人名叫徐澈,他的模样与您极是相像。”对着林宗汜又上下再看一眼,补充道:“喔,身形也极是相近。”

    却不料,林宗汜那苍白的面上陡然生出了潮色,他似乎很激动,也似乎很欢喜,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徐澈的跟前,随即双手齐出,紧紧抓住了慕荀的双肩,急声问道:“那人多大年纪?现下又在何处?可知他父母是谁?”

    慕荀见他如此激动,心中大感诧异,可嘴上却不敢怠慢,急忙应道:“徐澈的年纪嘛,约莫和我相仿,但要说起他的身世,那就很惨了。他本出身于官宦之家,却可怜他母亲在生他之时死于难产,但这还不算完,他的遭遇可说是祸不单行,仅过了半年后,他的父亲又被贬官到了昆明,于是父子二人便在昆明城里安下了家。至于他现在何处…”他说到此处,那日山洞里的景象瞬间重浮于眼前,心里瞬间一酸,竟再难叙说下去。

    林宗汜急声追问道:“他在哪里?”说话间,抓着慕荀的双手也不自觉地用上了力道。

    慕荀肩头吃痛,整个人顿时抖了个激灵,颤声道:“他…他死了!”

    林宗汜双目圆睁,竟隐隐透出凶戾之光,又问道:“如何死的?你快说!”

    慕荀苦苦熬着从肩头上传来的痛楚,却不敢御起真气相抗,只得咧嘴哀求道:“啊!叔父,您…轻点劲儿…”

    林宗汜像是被喊醒过来一般,双手立时一松,随即又转过身子,说道:“过去坐下说罢。”

    慕荀交叉起双手揉着双肩痛处,跟着林宗汜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林宗汜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却孰无歉意,只顾询问道:“你再把徐澈此人的详细情况说予我听,我对他很感兴趣。”

    慕荀心里暗暗疑怪道:“他不就是和您模样长得相像么?何至于这般上心?”

    不过他心中虽在犯着嘀咕,面上却不敢显露颜色,随后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徐澈生平,以及自己和徐澈在一起时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对林宗汜详细说了个一遍。

    林宗汜静静听完,缓缓闭目静默了半晌,片刻后猛又睁开了眼睛,喃喃自言道:“不对,全然不对…”

    慕荀好奇欲问,可还不等他张口,却又听林宗汜问道:“你爹遇上了什么事儿?”

    慕荀暗想,总算是说到了正题,忙应道:“我爹在贵州平关镇被人困住了,性命虽是无忧,但却寻不到他的人,是以我北上到此,便是想求您帮忙寻到我爹。”

    林宗汜奇道:“贵州?他去那里做什么?你又何以得知他性命无忧?”

    慕荀苦笑道:“您不知此事的来龙去脉,也确实不利于做出判断,只是这件事说来话长,您得久坐一会儿了。”

    林宗汜轻轻颔首,正色道:“你爹是我的大哥,他的事在我这里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儿。我也曾寻找你们父子俩多年,却始终不得踪迹,以至我常自兴叹,唯恐此生再难与你们父子俩相见了。好在今日见到了你,也总算予我一些慰藉,你就把所有的事都说给我听,也包括你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都遇有些什么经历,一丝一毫都不要落下。”

    其实在来时路上,慕荀一直都惴惴不安,他虽知父亲与林宗汜旧日里情谊非凡,但他却不知此情有多深、多厚,更何况他俩已有近二十余载未有联系,感情是否如昔也未可知,是以他心中不免忐忑,唯恐时过情迁,以令此番求助无果。

    但在此时听到林宗汜这番言诚意切的话语后,他心中的疑虑与忐忑瞬间烟消云散,同时也对这位初次谋面的叔父骤增了亲近之感,当即连连点头,忙道:“多谢叔父挂怀,只要您愿意听,我一定仔细讲。”

    但就在这时,楼门外突然传来了声响,随后门便被打开了。只见张合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又径直到了桌子旁,将盘中的菜碟碗筷尽数移到了桌上。

    慕荀望着尚冒热气的五个菜碟,顿时口舌生津,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张合放完菜碟后,也不言语,端起托盘就出去了,瞧这熟练模样,显然是每日必要如此往返几趟。

    面对着桌上菜肴,林宗汜却并不动碗筷,只是伸手拿起了白瓷酒瓶,问道:“能喝酒吗?”

    慕荀素来好饮,又兼此刻心神松弛下来,便笑道:“这么小的瓶子,只怕喝不尽兴。”。

    林宗汜掰开了塞子,倒酒两杯,先递放一杯在慕荀的面前,说道:“只为高兴,不求尽兴。来,先喝一杯。”

    慕荀忙举杯迎上,随后一口饮尽。甘酒入喉,温润顺下,但数个弹指后,他便觉口里渐渐回升起了清冽熏香,心中喜道:“这等绝世佳酿,难怪不能尽兴,确是得慢慢品味。”正自想着,心头又猛然起了一念,顿时暗骂自己道:“慕荀啊慕荀,父亲安危不明,你却在此贪图口腹之欲,可真是没心没肺!”当下缓缓放下了酒杯,等再看向桌上菜肴时,也再没了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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