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战后

    “快走。”对于少年在最后时刻所表现出来的依依不舍,血虚面表露出了极为欣慰的表情,过去半年时间中的辛苦教导,以及如今的生死存亡都在这一刻变得不值一提。

    老人这般想着,不知从哪里挤出力量,随即更加用力的颤抖步伐,直起身躯,模样顿时间极为高大,万水千山都难以越过。

    “让开。”沉思了半晌时间,血仇天最终还是选择了疯狂道路,他冲着血虚怒声大喝两声,身边更是出现了数不清气剑,凌厉剑芒散发出的力量让四周空间变得紊乱,天地也在一时间变的极为沧凉。

    在过去的许多年,血虚都已血仇天马首是瞻,在当年争夺血宗宗主之位失败后,男人已经是北方五千里土地上所有人的众矢之的,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追随在其左右。

    在初到北冥雪地的时候,雪原上只有一穷二白的风雪,可是在三十年的艰难打拼之后,他帮助着男人完成了人族第三大宗门的建立。

    这么多年过去,血虚有着人生低谷,也有着人生高潮,他会为进阶高等级玄气战士而感到兴奋,也会因为思念北方而暗自垂伤,可是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保持着满腔热血,来追随着自己的领袖,但至此,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现在的血虚,正以生命为代价来阻挡血仇天的杀戮,虽然明知自己即将和地面上的魔族战士们一样,化为无人知晓的血尸,可他还是意志坚定的站在了血仇天的对面:“门主,收手吧。”

    半路杀出的血虚让血仇天彻底陷入了愤恨,他不断的摇动脑袋,仿佛并不相信这一刻,不过双手却还是极为用力的向前挥动

    很快,那些飘摇着的气剑就像是洪水猛兽般的冲荡出去,它们轻而易举的穿过老人身躯,大量血肉顷刻间就被吞噬的干干净净,只留下腹部的一个巨大空洞。

    “前辈。”致命打击不仅仅夺去是血虚自己的生命,更是让少年遭受到了巨大的心灵打击,就好像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过去半年那惊险刺激却又永生难忘的回忆都变得支离破碎。

    在这般惨烈的情况下,云逸已然无法克制情绪,进而大跨步的向前奔走,似乎希望自己能够接住老人摇摇欲坠的尸体。

    “走。”尚且保持冷静的沈恒见此形式,随即颇为痛心的将其一掌击晕,然后动用毕生所学的隐术,配合着如同螺旋桨般的强大气翼,最终带着少年快速隐没在了天地之间。

    “啪。”或许是感受到了男孩离开,血虚终于如释重负的倒在地面上,鲜血和雪花都被溅动起来飞入浮空,看起来就像是有着特殊色彩的蝴蝶飘舞。

    同时,初冬萧瑟的寒风也不断从残破身躯上轻拂而过,不免使得老人鲜血模糊,脸庞开始微微颤抖:“真好啊。”

    即便能够清楚感受到生命精华在不断流逝,可是血虚面容却没有什么悲痛,反而是在长久观望中,出现了恬淡微笑,如同在恍恍惚惚中,看到了许多美丽难得的场景。

    很难去体会老人在最后的几刻时间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或许他想到年少时跟随师父学习六幻决时的场景,神行三道曾经也是他百般头疼的修行困难。

    或许他回想了北方故乡,虽然那里常年飘荡着粗狂长风,但是自从三十年前离开之后,整个人的内心,就已然开始了没有方向的流荡。

    或许他想到的是这个名叫沈天,又名叫云逸的男孩,在当看到他拿着长刀慷慨的寻求一死的时候,内心受到了无穷震荡,进而将为未来期望,都一股脑的放在了非亲非故的孩子身上。

    又或许,他的眼前出现了这所有的一切,毕竟这是血虚七十多年人生中,最为重要的几个时光了。

    他或许谈不上惊天动地,器宇轩昂,但绝对令人深思,惹人感慨。

    “呼呼。”寒风吹动着的不仅仅只是将死的血虚,还有着孤零零,僵硬站定的血仇天,此刻他满脸悲苦,看着被自己杀死的老人,疯狂内心一时间也变得安静下来,眼神更是不知所措的颤抖,给人就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门主,血虚将军已经死了。”不知何时,血修门的战士们已经来到血虚面前,他们在探清老人的生命迹象后,随后言辞放的极其低缓,眉眼极其悲伤,就好像失去了最亲密的战友。

    “死了。”血仇天在恍惚之中听到了这个极为冷漠的词语,干燥苍白的嘴唇不自觉的抖动,仿佛想要说出什么,却又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来,只能是在半晌时间后,强行挤出三个字眼:“何必呢。”

    随着战斗结束,在加上风雪的愈加迅猛,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变得更加的严重了,只是轻轻闻上一息,便是让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觉。

    按理来说,血仇天应该是非常适应这种环境的,因为遥想最近三十年春秋,他或许都是全人族排的上名号的刽子手,当年屠戮诸多北冥雪地原住民的时候,更是出了名的残忍无情,可是现在,他似乎有些无力面对了。

    在这种百感交集下,所带来的巨大疲惫让血仇天不堪重负,他缓缓转过身躯走下天痕崖,背影看起来虚弱的就像是一个垂暮老人。

    “盟主,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理。”血修门战士看着遍布的尸体和鲜血,在看看以了无牵挂表情入睡的血虚,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行走中的血仇天稍微暂缓了步伐,他抬高面容,望着沧凉长空,长长喘出一刻气息,声音滞缓而又冷淡:“魔族尸体全部丢到天痕崖深渊,血虚将军的尸身,就好生掩埋在雪松林吧,我想他非常喜欢这座树林。”

    在凄凉大雪飞扬了整整三天之后,金色太阳终于散发出至臻阳光,将天地间的苍茫阴霾驱散干净,人们也终于能够三三两两的走上街道,来迎接初冬季节非常难得一见的温暖时光。

    也因为天气逐渐暖和,雪松林小镇也是旧貌换新颜般的重新恢复热闹,每到白日时刻,漫长街道上的各家商户都会大开店门,为那些进出雪松林的猎兽人们提供药物衣食以及武器。

    而当了夜晚时分,长街上会点燃起连串的大红灯笼,尤其是在旅店以及酒馆之中,火红灯笼的光芒足以将整个空间都照亮的透彻通明。

    此刻在一家旅店的底部大堂中,几名身穿着厚重棉衣的男人们正在饮着劣质温酒,谈论着最近几天,雪松林中发生的最为重要的事情。

    “你们听说没有,三天前的天痕崖上爆发了一场战斗,有好多高等级战士都死在哪里,听说做成这一切的,都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一名大汉正紧绷眼眸,聊着极具话题性的故事,毕竟无论在哪个时候,高强度的惨烈打斗,都是男人这种雄性动物最为感兴趣的东西。

    坐在大汉对面的男人也是兴奋异常的言说着,眼神也是一度充血通红,仿佛看到战斗全过程:“我听说就连血修门的血门主都参与了战斗,对了,你们知道那个少年杀死的是什么人吗,都是来自魔族的八级战士。”

    “怎么可能,人族帝国们都是将魔族视为最大敌人,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来到北冥雪地。”旁边凑热闹的人对男人的讲述摆出了怀疑态度,表情更是嗤之以鼻:“再说了,八级战士又怎能被一个少年人所杀,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是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没有那个少年能够做出那样的事情。”随着攀谈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对于男人所讲述的事情表露出了讥讽。

    “爱信不信,反正我一个兄弟就在血修门中当杂役,他听那些将军们说的。”男人被周围人的冷嘲热讽说的有些生气,他大口饮上几口烈酒,重重将酒杯摔在桌面上,随后推开众人,身形摇摇晃晃的走出旅店,临走之时嘴里还不停的唠叨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人们听着男人的抱怨,都是暗自嘲讽苦笑几分,随后又是表情期待的凑在一起,热烈攀谈起来,最终竟是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拼凑出了一场极为可笑的天痕崖闹剧。

    这不免是让坐在旅店大堂角落中的一位年轻人嘴角显露无奈笑容,或许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年轻人特意穿上了一件深色衣衫,面容也被厚重长巾遮住了俊朗面容。

    可无论再怎么收拾装扮,此人的气质还是和这喧闹大堂产生了极大出入,言谈举止也像极了经受出色教育的富家公子:“真的还要在回去一趟,这可能会非常的危险,而且你身上还有严重的伤势。”

    沈恒轻抿茶水轻轻说着,不过剑眉星目却是极为凝重,他紧盯着对面少年,仿佛非常担心其出现什么意外。

    “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如果说沈恒像是一阵惹人心醉的春风,那么云逸,就是一泼冰凉刻骨的净水,他看起来表情平淡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的发生,可实际上在心中,却抗负着无穷无尽的思绪。

    少年这般轻声念叨两句,将目光望向了窗格之外,苍空上的皎洁月亮清冷而又干净,一尘不染,颇为令人神往,也就在如此睹物思人下,他想起那个决然跳崖的女孩,想起了为他而死的血虚前辈。

    悲伤的猝不及防让男孩的黑色眸子变得深沉阴郁,更是让时刻注视的沈恒看出了弟弟的悲伤,内心不禁变得急躁起来,进而连忙柔声诉说道:“若是去一趟也是没什么,只是定要快去快回,之后,我们便起身前往望月凝渊谷。”

    沈恒说着的时刻,握着茶杯的手掌都在轻微颤抖,仿佛整个人都在被巨大惊慌和害怕笼罩着,因为在最近的这三天时间中,云逸的表现太过平静,太过淡然,就好像天痕崖上发生的惨剧都是一场梦境,姬月和血虚也依旧安然无恙的活在人世间。

    想到这里,沈恒只觉的刚刚饮过茶水的嘴巴口干舌燥,神经也是绷成了一条即将断裂的丝弦,过往潇洒飘逸的气质变得衰弱而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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