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的答案困扰了海东青六十年，就像一根尖刺狠狠地刺在他的心中，成为了他毕生难忘的执念！
周平则是站在不远处的船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北海最强的两位修仙者，有手死死按在怀中的八卦锁天塔，眉头紧锁。
“滚开！”傲雪见海东青居然也过来握住了瑶儿的手，整张脸再次扭曲在了一起，周身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玄气。
一瞬间天地色变，远舟三人被这股强大的玄气波动震得倒飞出去，震倒在了沙滩上。
“傲雪！”海东青眼见瑶儿被震飞，眼眶通红地吼到“你疯了吗！”
远舟、荀方、瑶儿三人被震晕在了沙滩上，海东青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吼，手中凝结五行玄阵，狠狠地朝傲雪的后心拍去。
傲雪在震飞三人的一刹那，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口中喃喃道“瑶儿，我的瑶儿……”
嘭！五行玄气爆发，傲雪被海东青打的口吐鲜血，面容也在剧烈的疼痛之下再次扭曲了起来。
与此同时，周平脚踏八相玄气飞速来到三人身旁，检查了一下三人的身体，好在只是被震晕后受到了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危险。
海东青也终于不再与傲雪废话，这个平日笑容和蔼的老爷子此时整个人沐浴在深蓝色的玄气之中，人立天地间，周身海浪势滔天！
龙有逆鳞，人也一样！瑶儿就是海东青的逆鳞，傲雪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她，海东青怎么可能还保持冷静！
傲雪神情迷离，嘴角挂着血迹漂浮在空中，形态仿若一个醉酒之人。
此时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傲雪有问题，可这位镇压了整个北海六十年的紫皇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怀中的八卦锁天塔震动愈发强烈，几乎要脱离周平的控制，周平无奈只能运转八相玄气将八卦锁天塔取了出来，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
八卦锁天塔出现的一瞬间，傲雪的双眼变成了血红色，整个人突然变得狂暴了起来，开始疯狂攻击海东青。
海东青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自然不会惧怕他，两人瞬间战在了一起，整个海岸寸寸在两人强大玄气的作用下狂沙乱舞，云海起惊涛，甚是恐怖。
“这就是玄境修仙者的战斗力吗？”周平手握八卦锁天塔，眯着仅剩的一只眼自语道“这个紫皇到底和八卦锁天塔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何我催动八相玄气祭出八卦锁天塔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番激战过后，海东青渐渐压制住了傲雪，临近海岸，他的《浩海沉心经》所发挥出来的战力成倍提升。此时他整个人悬浮在海上，脚踏四海之涛，宛若战神。
紫皇傲雪仿佛失去了灵智，不计一切代价地疯狂进攻，哪怕自己要挨上一掌，也绝对要将自己的拳头打在海东青的身上。
周平仔细观察着狂发乱舞的傲雪，再结合手中的八卦锁天塔，突然想起一个恐怖的可能！
原本周平便觉得他那双猩红的眼眸有些眼熟，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从禁忌海中带出来的那些鬼鲨双眼不也如通过这般猩红吗？
“八相玄气——渡！”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周平将体内的八相玄气渡到了八卦锁天塔中。
八卦锁天塔在周平玄气的催动下绽放出金黄色的光芒，无数道流光从八卦锁天塔中飞射而出，直奔傲雪而去。
“海前辈！我知道紫皇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了！”看到傲雪对这些金色光芒避之不及，周平脚踏八相玄气漂浮到了两人的战场之中朝海东青喊道“前辈只需要配合那些金色光芒出手便可，我有办法将紫皇镇压！”
海东青闻言愣了一下，不过当他看到那些令傲雪慌乱躲避的金色光芒立刻反应了过来，手中结出无数个玄印，朝傲雪飞了过去。
“八卦锁天塔，全靠你了！”
周平一只手运转玄气托着八卦锁天塔，另一只手操纵着那些金色光芒，不断地追逐着傲雪。
此时的傲雪仿佛变成了一只野兽，在金色光芒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他疯狂地嘶吼了几声，眼中的血色居然渐渐褪去了一些。
海东青抓住机会立刻出手，玄印打出引动脚下海涛将傲雪困在了浪中。
他凌空一握，困锁傲雪的海浪瞬间凝结成了玄冰，将傲雪彻底冻结在了玄冰之中。
周平见状飞到了海东青身边沉声道“前辈你尽力封住他，我来将他体内的东西逼出来！”
海东青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既然周平能够催动八卦锁天塔，那说明他一定对自己的手段有着一定的信心，自己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做便好了。
“紫皇已经不是六十年前的紫皇了。”周平一边催动着八卦锁天塔散发光芒镇压傲雪一边解释道“前辈还记得八卦锁天塔塔底石碑所刻的字吗？”
“什么意思？傲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和八卦锁天塔有关？”海东青不解地问道。
周平点了点头，沉声回答道“严格来说，是与千年前被唐圣皇镇压在八卦锁天塔中的鲨王有关！”
“身为破境强者的鲨王被镇压在八卦锁天塔中上百年最终被八相玄师彻底斩杀；百年来，鲨王的杀气和怨念将整个禁忌海鲨族变成了毫无灵智的鬼鲨！紫皇现在的行为和眼眸颜色与这些鬼鲨被我收服之前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海东青失声惊道“傲雪怎么可能会接触到鲨王的杀气呢？时间已经过去了千年，就算再盛的杀气也该散了啊！”
周平摇了摇头“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可这鲨王乃是被八卦锁天塔镇压的破境强者，在八卦锁天塔镇压它的阵法核心处，必然会有杀气封存！”
“当年前辈被吸入八卦锁天塔之中，紫皇必然会寻找，想必他便是那时被杀气侵染了。”
听到周平这般说，海东青也渐渐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怪不得他性情大遍创立瀚海国，甚至还将三弟软禁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此时被冰缝在浪涛中的傲雪浑身布满了金色光纹，原本猩红的眼眸此时竟然开始散发出丝丝黑气，诡异至极。
“不好！”海东青在傲雪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真元波动，立刻抓着周平的衣领向后暴退出数十米。
嘭！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原本封锁傲雪的玄冰炸裂开来，傲雪如同出笼的猛虎，直奔周平杀来。
海东青自然不会允许他伤害周平，挥手自汪洋之中召唤出了无数冰霜巨人，将傲雪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便是玄境强者的恐怖之处，翻手之间便可召唤十余个真元凝灵！
傲雪一拳将其中一只真元凝灵打碎，怒吼着朝周平冲了过来。
周平见状立刻再次施展了自己的八相领域，对着八卦锁天塔疯狂输送着自己的玄气，手印更是结了千百道。
“锁塔！”
伴随着周平一声大喝，八卦锁天塔瞬间飞出，塔身变化成了一人高，悬立于傲雪头顶。
一道道金光自塔身中飞出，凝结成一座巨大的囚笼将傲雪牢牢困住其中。
海东青更是不再留手，隔着囚笼将无数玄气打在了傲雪身上，他绝对不能容许周平受到伤害，所以必须先让这个疯子失去战斗力！
此时的周平只觉自己头晕目眩，喉头传来一丝腥甜。
噗！
周平吐出一口逆血，险些从空中坠落，好在海东青第一时间接住了他，否则周平肯定会坠入海中。
“你没事吧？”海东青关切地问道。
周平摆了摆手，接连的大战和真元玄气的损耗已经让他完全透支了自己的力量，现在他没昏死过去已经是奇迹了。
不过好在他已经催动了八卦锁天塔的力量，此时的傲雪被八卦锁天塔中的金色光芒不断覆盖，眼神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
“大哥……杀了我！”傲雪痛苦地呻吟道“求求你杀了我！”
海东青眉头紧锁着问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你没察觉到自己被杀气侵染了吗？”
此时傲雪虽然灵智还算清晰，但身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却根本不受他控制，现在的傲雪时而哭、时而笑，俨然成为了一个疯子。
“已经晚了，一切都晚了！”傲雪颤抖着看向周平，央求道“求求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再变成那样的怪物！”
谁能想到，这位镇压北海一个时代的巨擎如今居然会在此地央求别人杀了他！
“待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傲雪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我杀了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
“最可怕的是，我不觉得我杀他们是错的！”
“不止是身体，我现在就连心智和灵魂都已经被它操控了，它就是想要我成为一个杀戮成性的怪物！”
周平长叹了一声，在被杀气侵袭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坚守本心灵智六十年，这位紫皇也称得上人杰了，只可惜他走错了路……
海东青见状也有些于心不忍，虽然他恨傲雪，但毕竟两人曾经是过命的兄弟，他怎么可能忍心见到傲雪如此受苦呢！
在海东青的注视下，周平抿了抿嘴唇说道“我尽力吧！”
说实话，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将所有的杀气完全驱逐出来，可现在能救紫皇的只有他了，他必须要试一试！
周平伸出右手，将自己刚刚凝结而出的一丝八相玄气注入到了八卦锁天塔之中，八卦锁天塔受到周平的玄气牵引，开始将从傲雪身上剥离那些黑气。
这杀气已经跟随了傲雪六十年，毫不夸张地说，它已经渗透进了傲雪的每一寸骨髓之中，想要将之祛除干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眼看着黑气一丝丝地从傲雪眼中飘出，周平立刻调动金光将其彻底灭杀，这东西留在世间只会害人，彻底灭杀才是最好的选择。
“已经到极限了吧？”傲雪看着满头大汉的周平，欣慰地笑道“没必要再透支你的力量了，再继续下去你的身体会留下隐疾的。”
周平闻言深深地看了海东青一眼，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海东青不甘地问道。
周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但那些杀气已经彻底融入了紫皇的身体中，根本没有办法将其剥离出来。
看到周平摇头，满头乱发的傲雪显得很是平静，似乎两人谈论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今天是我这六十年来过的最快乐的一天。”傲雪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地笑容，轻声说道“原本我以为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已经被我害死了，可现在看来老天待我还算不薄，能让我在临死之前再见你们一面……”
“紫皇前辈……”
周平刚想说话，傲雪便摆了摆手，笑着打断道“你不必劝我，我所犯下的罪孽就是死上千百遍也赎不清，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海东青眼眶通红地盯着傲雪的脸，良久，他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流出一行清泪。
“何必，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啊！”
祛除大部分杀气的傲雪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为了不让三弟看出我的问题，我数次坏他剑道之心，现在想来，若不是我从中作梗，恐怕他早就已经踏入玄境了吧……”
“还有刚刚开创瀚海国的时候，为了开疆破土，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傲雪不断地忏悔着，他并没有掩饰自己当时的欲望，也没有拿杀气来当推辞，他只是平静地将自己这些年来所作的一切恶事娓娓道来。
他说着，周平和海东青也就这么站在海面上听着，听着这位曾经傲视北海的皇者生平最后一次忏悔和救赎。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还是瑶儿和三弟。”傲雪转过头看着远处躺在海滩上的女孩，微微地下了头，说道“若不是当年我为了一己私欲做局害她，或许她和三弟连孙子都有了吧……”
说到瑶儿，海东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终究没有选择说出口。
“大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傲雪抬起头看了海东青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想知道当年瑶儿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对吗？”
海东青默默点了点头，现在傲雪即将要将一切告诉他，可不知为何海东青却突然没有那么想知道这个折磨了他六十年的问题答案究竟是什么了。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海东青沉声说道“你说吧，大哥听着呢！”
傲雪沉默了两秒，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容。
“瑶儿最后对我说————傲雪，我原谅你了。”
海东青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原谅你了……她原谅你了……”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恨过谁！她只是希望咱们仨好好的！”海东青紧紧握着拳头，哽咽道“一切的恩怨，一切的爱恨，其实都不过是我对于失败的不甘罢了……原来我们所作的一切，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啊！”
此时傲雪的身体渐渐开始变得透明，他的身体缓缓与八卦锁天塔中的金色光芒汇聚在了一起。
他的身体化作金色尘埃，一丝一毫、一寸一寸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周平收回了八卦锁天塔，眼看着海东青踉踉跄跄地来到那尚未散尽的金色尘埃面前，伸出手，但却什么也握不住了……
他脚踏玄气站在傲雪消散的地方许久许久，待到那些金色尘埃全部散落在了这波涛之中，他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抬起头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轻声道。
“二弟，大哥——也原谅你了……”
那年桃花盛开之时，三个少年在一座破海庙中一个头磕在了地上，从此成为了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大哥，等咱们解决了仇家，一定能扬名北海！”年少的沈从天朝海东青连说带比划，眼中满是希冀。
“三弟，凡是要多做考虑，切莫好高骛远！”傲雪轻拍了拍沈从天的脑袋，笑着说道“什么时候你达到伤境再谈名扬北海吧。”
沈从天不满地瞪了傲雪一眼，嘟囔道“老是拍我脑袋，会长不高的……”
每每到这时，海东青总会在一旁宠溺地看着两人，眼中满是笑意。
如果此间少年不会长大，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追名逐利、爱恨情仇……
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他们还会是当年那些背靠着背坐在桃花树下的少年吗？
周平站在海东青身旁轻声说道“海前辈，紫皇前辈已经……”
海东青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仍然一动不动地漂浮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远方。
周平长叹一声，刚想要转身离开，海东青却突然叫住了他。
“周平！傲雪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被杀气侵染吗？”
“我……我不知道。”周平低着头说道“杀气引人向恶，可谁又说得清人心呢？”
“如果没有遇到你，没有遇到那个叫瑶儿的女子，或许紫皇仍旧还是那个紫皇。”
“皆是因为遇到了你们，他才从六十年的欲望沉沦中挣扎了出来……”
听到此处，海东青轻笑一声，转过头看着周平那一只清澈的眸子，说道“兜兜转转了一辈子，能活成自己少年时的模样，便是极好的了。”（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