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通，伊森纳斯。”
此时星光满天，终于明朗了的月色照亮了大地，李奥躺在马车顶上，把剑连着剑鞘伸进了车厢里，敲了敲车厢里的小桌子。
李奥虽然已经挑了村子里看起来最大的房子，但是床位还是有些不够，他和伊森纳斯只好在马车上将就一晚。
伊森纳斯翻了个身，把李奥的长剑拍出了车厢。
“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
“人怎么可以愚蠢到这个地步？连自己被卖的一干二净都不知道，甚至还在帮别人数钱！”
“人类的聪明各有不同，但是人类的愚蠢总是相通的。”
“什么意思？”
“我是说，别那么快的嘲笑别人的愚蠢，说不定你自己也在犯同样的错误。”
“我没有嘲笑他们。”
“当然，但是多多少少有些瞧不起吧。”
“是为他们着急和愤怒。”
伊森纳斯伸腿踢了踢马车顶：“为他们着急和愤怒有什么用？你如果真想做点什么，应该解决的是教会和贵族。”
李奥也渐渐的从愤懑的情绪中平静了下来，说道：“是啊，教会和贵族。”
突然，他问道：“所以这是一百年前自由国度和信仰国度分裂的原因吗？”
“八成是了，这是根本利益上的冲突。”
伊森纳斯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我在工匠镇找到的一些书籍上记载了一些神明，传奇，还有贵族之间的隐秘，或许能论证这一点。在第一位神明登临神位的时候，神明和贵族还是一体的，他们互帮互助，将残余的异族赶出人类生活的世界。”
“可是驱赶了异族之后呢？占据了绝对武力的诸神，自然不可能放下手中的信徒，这可是诸神点燃神火的根基，而贵族也不可能放手自家的领民。于是两者渐渐起了冲突，只是因为诸神天灾一样的力量，这才压制住了贵族。“
“从神王登临神位的圣历元年到圣历一百年之间，一直没有传奇这一概念，当锻炼到圣域巅峰之后，要么等待着战死老死，要么点燃神火，这也是那时候神明数量众多的一个原因。”
“直到圣历一百年左右，光明之神麾下的一位狂信徒，在没有点燃神火的情况下，居然也获得了不逊色于神明的强大力量，这才让大家知道除了成神以外，还有别的道路能走，为了歌颂那位狂信徒传奇般的事迹，大家称呼新的道路为传奇。这一点的意义是跨时代的，这极大的加强了当时已经有些可有可无的贵族的武装力量，所以一个公爵的家族中，一定要有一位能和诸神对抗的传奇才能延续下去。”
“在有了实力的情况下，贵族们自然不甘心继续接受神明的支配，私下里小动作从来没停过，只是碍于历史的原因，大家从来没有将这些纷争摆在明面上。”
“直到一百年前，一半的贵族终于忍受不了教会的掣肘，发起了一场出走信仰国度的战争。”
“原来是这样。”李奥又敲了敲马车顶：“那这些还留在信仰国度里的贵族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不跟着一起走？”
“谁知道呢，或许是当年觉得出走的那些贵族没什么前途，又或者舍不得自己的这些领地，又或者觉得和教会之间还有转机。但是恕我直言，看看现在信仰国度贵族们的模样，他们现在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李奥倒是对这些争斗不怎么感兴趣，他有些遗憾的说道：“就是有些可惜了这些普通人，他们朴实，善良，明明可以过得更好。”
“是啊，朴实，善良。”伊森纳斯附和道。
突然，他从马车里坐了起来。
“我知道附近有一个河谷，想去看看吗？”
“河谷？”李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去看那个干什么？”
“来就知道了。”伊森纳斯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抬腿向着远方走去。
出了村庄，虫鸣便多了起来，一群不知名的夜行鸟从空中传来了一阵微弱的鸣叫，潺潺的流水声从远处传来。
不多时，一条在谷地中流淌的长河出现在了李奥的眼前。
几条碎石带将河流分成了好几股，月光在河流中来回跳跃，折出偏偏光芒。
“这里叫镜月河。”
“很美。”
“当然美，在我眼里更美。”
李奥转过了头，看向了伊森纳斯，他知道，按照伊森纳斯的说话习惯，必然还有下文。
“当年，我和索林娜·海因希里便是在这里相遇的。”
“索林娜？就是那块神性结晶里的那个姑娘？”
伊森纳斯摸索着河边的石头，停在了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面前：“是的，就是她。”
“看看这块石头上的凹痕，那时我为了逃避敌人的追杀跳入了河里，顺着河水一路飘下，狠狠的撞在了这里。”
李奥摸了摸已经被河水冲刷的有些圆润的凹痕，同情的说道：“这一下可不轻。”
“是啊，那时的我肯定快死掉了，多亏了索林娜。”
伊森纳斯踩着湿滑的石头，蹲坐在了河边，一边感受着河水碰撞后氤氲在河面上的阵阵水汽，一边说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索林娜，一个善良，温柔的安康之神的神官。”
“那时的我年少轻狂，直言自己无信者的身份，坚决不肯接受神明和他们的信徒的帮助，更何况是一名神官。”
“好在索林娜并不计较我的出身，她说神明应当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她的口才好极了，对我又哄又骗，总算让我接受了她的治疗，止住了我的伤势。不然现在和你说话的应该是一个死人了。”
想到这里，伊森纳斯笑了笑，又很快止住了笑声，有些低沉的说道：“在遇到索林娜之前，我一直以为所有的神官和主教都是贪得无厌之人，都是她改变了我对信仰国度的看法。”
“可惜，好人最后还是没有好报。”
“李奥。”伊森纳斯直视着李奥的双眼，说：“你说得对，这些信徒善良又单纯，他们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的。现在想想，我以前的冒险团居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而奔波，真是愚蠢至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的冒险团，能多看看周围，好吗？”
李奥看着伊森纳斯的双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所谓见闻录，就是所见所闻，两片国度总算介绍的有些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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