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轮回之境(5)

    锦潇说完便化成一条青龙飞走了,留下浩卿原地斟酌他说过的话,果然,她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小龙女呢,想起那日云笙扑到他怀中的触感,看了看自己的额手,确实太小了。

    想完一切后浩卿又赶紧晃了晃脑袋,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从之前到现在自己唯一有好感的不就是清予吗?

    月老在宫中打理着有些杂乱的红线,宫殿门口小童唤道:“见过天宫殿下。”

    浩卿点头示意,直接进了宫殿。

    月老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赶紧上前迎接,一边迎一边想,他这月老宫天宫殿下从不来,这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宫里哪个小童犯了大错?!

    不怪月老不往姻缘上想,实在是来的这位万年来都是一副冷面,天帝好歹还偶尔一笑呢,他们这些神仙就从未见过天宫殿下笑过,倒像是个真正绝情绝欲的仙人。

    “不知天宫殿下大驾光临,月老有失远迎,不知殿下来此所为何事?可是我这宫里哪个小童闯了祸端?”月老有些担忧道。

    浩卿摆手:“月老不必忧心,不曾有人惹祸端,本殿今日前来是为想询问月老一些事情。”说着还看向门口的小童和姻缘树下的小童。

    这一番作为更让月老有些慌,看殿下这意思肯定是大事啊!赶紧回忆最近几千年有没有做什么错事。

    不过面上还是按照浩卿的意思将这些小童都赶了出去。

    此时整个内室只有月老还有浩卿二人。

    月老:“不知殿下有何指教,还请明示。”

    浩卿来之前还是十分坦然的,但如今真到了这掌管天下姻缘的地方反倒有些难以启齿。

    犹豫再三,浩卿还是开口道:“没什么指教,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月老:“哦?不知?”

    浩卿:“我曾问过天帝,下凡历劫时的所有记忆都会随着再次飞升消逝,我知困扰我的乃是情劫,掌管天下情事的只有你,所以,这次来我是想知道我下凡历劫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月老一愣,看向浩卿,又低下头拱手恭敬道:“请殿下恕罪,下凡历劫的记忆皆要清除,为的就是能彻底将凡尘俗世尽数忘却,以免影响飞升心志,不管是是什么记忆,所有仙官都不能给,所以......”

    浩卿下意识皱眉,又看了看月老身后的姻缘树,所有与情字相关的记忆全部都会被保存在一个锦囊内,然后将这段记忆挂在姻缘树上,就像是三生石上需要刻下来往过路人一般。

    “嗯,规矩不可费,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先走了。”

    月老看着天宫殿下的背影,有些犹豫,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天宫确实有规矩不得查看历劫记忆,但总有例外的,想当初天帝还是殿下的时候就曾来他这大闹一番。

    但天帝性子可比如今的殿下活跃许多,即便没有这件事也是能看出情感的,可如今的殿下从出生开始便情绪极少,与如今对情管制甚少的天宫其他仙官来比实在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好像从生来就对女子不感兴趣。

    为此天帝都曾私下来找过他问殿下的红线是不是被他给弄丢了。

    唉,哪里是红线弄丢了,这情之一字本就不是言语能说的清楚的,殿下他生来冷情,怕是近万年缺失的情感全部都落在情劫上了。

    旁人不知这事,他月老能不知道吗?殿下下凡历劫的一切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要说殿下这情劫可真是要命,当年天帝娶了龙女好歹是飞升后才去求娶的,本来当年殿下求娶龙女的时候就被四海龙王看不上,当年的殿下可不像如今的殿下,那时与殿下争抢天帝位置的人不少。

    后来殿下“花言巧语”的把人家龙女“哄骗”上天,差点没被那几个老龙王给把天宫炸了,龙王们都想着能让自家族群的龙子娶了龙女,这样生下来的后代不仅龙女的几率高,而且龙子的根骨也会更好。

    许久不出一位龙女的四海好不容易就那么一个眼珠子似的宝贝就这么被天帝给“骗”来了,月老到现在都不敢再回想当时老龙王们的表情。

    后来这天帝虽权势滔天,可对上四海龙王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气势低上一头,不然也不会任由后来的这位小龙女在天宫“作威作福”。

    只是谁能想到如今的殿下情劫竟然是那位小龙女!凡间的一切只有他一人知晓,他也算是眼睁睁的看着天宫殿下顶着那张俊美脸蛋一点点怎么哄骗的人家小龙女,要说不愧是亲生的吗,这撩妹手段与如今天帝相比那是不逞多让啊。

    更别提后来这天宫殿下决绝的“甩脸不认人”的架势,把人家龙女给伤成什么样了,别人不知这里面的圈圈绕绕,纷纷都说是龙女偷下凡间疯魔了,只有他知道每次一听说这些事后背都发凉。

    这封存记忆确实是规矩,但若日后殿下得知这段往事,可还会这般绝情的对待那龙女?

    本来四海就对天宫有意见,多年前都已经“骗走”一个了,怎么如今还想要再要走一个啊!

    更别提殿下没了那段记忆后这一番狠心动作,南海龙王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还子嗣少,这龙女又是龙王当年的爱妻唯一留下的骨肉,可想而知这以后殿下若是不起求娶之心还行,这要是有了,可说不上被龙王给折磨成什么样呢。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经历了一番情劫后即便是消除了殿下的记忆,那起码凡间已经懂得的情感不应该消失啊,这殿下回了天宫后却好像与历劫前并无不同。

    看守整理姻缘树的小童见师父在此发呆,上前问道:“师父?您想什么呢?”

    月老像是被突然惊醒,后怕的吩咐:“日后若是殿下再来定要提前通知我,另外,千万不能让殿下靠近这姻缘树,知道吗?!”

    小童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回了宫殿的浩卿被门口仙娥引路进门,奉上仙露后便退下。

    浩卿坐在桌旁,少见的不是因为修炼之事而思考,他就这么一直静坐在桌旁,连动作都不曾变过,总算在霞光出现的时候才又动了。

    虽然月老没有让他看到姻缘树上关于他的记忆,可他却一眼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锦囊,高高悬挂在姻缘树上,那锦囊上倒是清楚的记录记忆所发生的时间还有地点。

    浩卿在寝宫内睁眼到天边祥云出现,一夜过去了,终于做了决定。

    第二日,月老正在姻缘树下给世人牵线引情缘,小童进来禀报:“月老上仙,天后请您去瑶池一叙。”

    月老合上手中姻缘簿:“知道了。”

    走出门口之际月老又想到什么,退回一步嘱咐道:“记住,一定要好生看管姻缘树,任何人不得靠近。”

    小童低头:“是。”

    月老这才捋着胡须踏云而去。

    小童见月老离开,便赶紧乖乖回到姻缘树前守着,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困意袭来,小童抵挡不住鼾声睡去。

    “呼,呼......”

    在门口小童不注意下,一股带着隐隐流光的风迅速飞入宫内,这股风越过酣睡的小童飞到姻缘树下。

    一阵光芒散去,浩卿出现在姻缘树下,他做事从来都是坦荡无比,像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这还是第一次,胸膛好像有股奇怪的情绪。

    回头看了一眼美梦的小童,浩卿心头默默道:对不起了。

    转身去找那记录着自己名字的锦囊。

    巨大的姻缘树上,无数的锦囊悬挂在树枝上,五彩斑斓,每一种颜色代表的都是锦囊所保存的情感真挚程度。

    颜色越是绚丽,说明这段记忆对主人来说也越是珍贵。

    这里面有无数的锦囊,可浩卿却一眼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那般绚丽华美的颜色,在一众锦囊中脱颖而出。

    浩卿伸出手将自己的锦囊摘下,感受着胸口极少出现的情绪紧张,深吸一口气,将锦囊打开。

    无数的记忆争先恐后的一股脑钻进浩卿的脑子里,一幕幕飞速从浩卿眼前经过。

    不知过了多久,小童幽幽转醒,突然一激灵赶紧站起来看向身后的姻缘树,随后松了口气,还好没发生什么

    迅速站好等着月老归来,再不敢贪睡。

    月老心情尚好的带着天后赏赐的蟠桃踏云而归,门口小童迎接:“恭迎上仙归来。”

    “嗯,我离开这段时间可有人来?”

    小童:“并无。”

    月老点头进去,门口小童羡慕的小声议论:“你看,上仙又得了蟠桃,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蟠桃啊?”

    “哎呀你就别做梦了,那蟠桃岂是我们这些小仙能吃的,还是乖乖修炼吧,日后若有造化成为上仙,能去那天界盛会,不就能吃了。”

    “唉,是啊,天后马上就要寿辰了,天宫又要有大喜事了。”

    小童在姻缘树下看到月老归来,赶紧上前迎接。

    月老看了周围一眼,随口问道:“可有人来?”

    小童低眉有些紧张:“并无。”

    月老没有多想,开口:“嗯,那你下去吧。”

    小童:“是。”退出去的时候彻底松了口气,还好上仙没问到自己贪睡的事,不然又要罚自己面壁思过了。

    浩卿无法言说自己此刻的心情,自己竟然在下凡历劫的时候与这一百年内自己唯一厌恶的人曾有过那么一段过往,即便现在想起也是心潮涌动,半天难以平复。

    现在的他好像终于明白为何那人第一次见到自己之后的一切举动,细细想来,好像当初还是自己先去招惹人家的,最后把人家小姑娘一人留下,好像当初锦潇还曾与自己说过,妹妹因为凡间那个男子差点毁了自己龙身,要是让他知道那男子是谁,他定不轻饶!

    当初自己还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如果让锦潇知道他口中的那个想要决不轻饶的凡间男子原来是自己的话,真是想不到锦潇会将自己如何,上次已经因为不小心将云笙推入天河的事对自己下死手了。

    更何况他可是差点害的人家修为尽散,龙身不保啊。

    可这些记忆毕竟是自己身为凡人时所经历的,还被抽取了有一百年之久,浩卿此时知道了这一切不过也就是感觉对云笙多了几分歉意和愧疚,对于当年的情感却已经陌生了。

    天后在瑶池查看马上的寿辰礼的准备情况,抬眸注意到自己那从来都是严谨认真的儿子此时竟然少见的在走神,连仙奴的询问都没听到。

    儿子与云笙的事她也听说了,她也是龙女,所以对云笙有着天生的好感,自云笙出生后,她便总是邀请云笙来天宫玩,当初怀上浩卿的时候她一直盼望着是个女孩,可谁知最后是个儿子。

    所以得知龙宫终于又有龙女出生,她便将云笙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她幼时调皮,她便在她身后为她善后,甚至还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儿子太过死板一点都没有小孩子的模样,所以便给了她一个真正当母亲,照顾孩子的机会,云笙的调皮她从来都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小孩子就应该如此。

    天帝也是喜欢小姑娘的,所以对她的决定也是喜闻乐见的,小姑娘幼时玉雪可爱,娇俏可人,要不是因为浩卿正在突破的重要时期,一直都在闭关,恐怕她早就让浩卿与云笙认识了。

    至于让两个孩子喜结良缘的事她倒是从来没想过,她最初也就是单纯喜欢云笙,想让浩卿也能将她当做妹妹爱护,日后多照应一些。

    可谁知道后来这两个孩子竟会发展成这般,孩子的感情她不会干涉,只是有些心疼那小姑娘,听说小姑娘好像是对自己这个冷情的儿子一见钟情,但自己这个儿子可是对人家小姑娘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一次又一次伤透人家小姑娘的心。

    小姑娘现在是四海的宝贝,上次误入天河的时候已经惹得四海有些不快,所以才会纵容南海的锦潇来找浩卿算账。

    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姑娘竟然能出面制止,甚至还说出那么一段话,小姑娘生来荣宠,骄纵是难免的,她纠缠浩卿所做的一切她也都知道,她也曾从这个时期度过,少女一腔热血对着自己家那个木讷儿子,得不到半点回应。

    她也曾起过想要与儿子好好谈谈的心思,但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云笙好像对自己儿子也起了放弃的念头。

    虽然自己有些可惜,但只要孩子们能够幸福也不算什么了,可人家小姑娘是准备放弃了,看自己儿子却是有点不对劲。

    儿子对所有女孩子都是不假辞色的,唯独对自己身边的清予有那么两分不同。

    原因想必也是因为这孩子从小身边就只有清予在照顾,所以他对清予总是有几分不同的,若是清予真的心思纯净是个好姑娘,她倒也不是死板的人,不会因为清予只是个仙娥,而阻挡儿子与清予的事。

    但清予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她也不想对贴身伺候了自己上万年的仙娥有所猜忌,但那日她可是亲眼看到清予趁天帝喝醉的时候意图勾引,后来被自己及时出现才歇了心思。

    即便事后她来解释说只是个误会,但自己也不是傻子,当初能够在一众人等成为天后,这点小九九若是看不出来那这天后也相当于白当了。

    只是发现了她的小心思后她便再也不会放心将重要的事交于她做,更不放心将她分到别处,还是放在自己眼前比较保险。

    但儿子对清予的区别对待她也没办法,儿子本就感情淡薄。若是让他再知道一直以来有好感的清予竟然是这种趋炎附势之人,怕是会对感情更加抗拒。

    “清予,你去将库里的琉璃灯罩都拿出来摆上,这次寿辰天帝很是看中,千万不能有差错。”天后吩咐给身后跟随的清予。

    清予福身:“是。”

    天后看着清予离开,这才去到浩卿身边,至于清予是何情绪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一个仙娥还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清予奉天后的吩咐去取琉璃灯罩,心里确实是不开心的,她作为最早跟随在天后身边的仙娥,不说资历,就说修炼也是所有仙奴里面最高的,并且一直都是深得天后宠爱,甚至在不少上仙面前也是要给她几分薄面的,毕竟是天后身边的红人。

    可贪心不足蛇吞象,清予若是能安分守己,日后不管是天后还是浩卿,没准还会给她取消仙奴的仙籍,给她一个成为上仙的机会,她为了这个目标也一直都保持着一副对上仙还天后天帝以及天宫太子都是善解人意的模样。

    可是时间长了,清予越来越心急,上次想着勾引天帝不成反被天后看到,她生得一副玲珑心窍,不然也不会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万年来的心血全部毁于一旦,本来天后最信任的就是她,但那次之后她明显感觉到天后对她的态度直转而下,即便她后来解释天后好像也没有多信。

    不过还好天后没有将她赶走,目前她还是外人眼中天后的红人,若按之前来说,这种布置宴会的活计怎么会轮到她身上!

    清予一边内心腹诽,一边思考着,看来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在短时间内离开天后的身边,早日获得成为上仙的允许。

    天后即便地位尊贵,可她能管得也只是天宫所有仙娥,对待上仙还是天帝说了算,她确定天后发现自己之前的行为后并没有告诉天帝,甚至连天宫太子都没告诉。

    那她一定要趁浩卿对她还有好感,赶紧将自己想要的一切都抓在手里,若等到有一天天后容不下她,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浩卿:“这些东西都要摆好,到时候仙官们依次入座不能有半点差池。”

    “是,殿下。”

    天后:“浩卿。”

    浩卿转身对着天后行礼:“母亲。”

    天后笑着说道:“浩卿可有时间去陪母亲走走?”

    二人远离仙奴,随意走着。

    浩卿:“母亲可是有什么事要与儿臣说?”

    天后温婉如水道:“你与笙儿的事,我都听说了,那孩子从小骄纵,受四海宠爱,我与天帝也是对她百般呵护,算起来我还是她姑姑呢,你也是她表哥呢。所以对于她纠缠你一事让你受委屈了。”

    浩卿得知他与云笙曾有的记忆后,已经不觉得云笙之前对他的纠缠是无理取闹了,换位思考,若他是那个留存记忆的人,也会做出与云笙相同的选择。

    “母亲严重了,您说的对,我与她本就是表兄妹,更何况她还是个孩子呢,尚未成年,是我不该对她耐心甚少,倒是不小心伤了她。对此还要感谢龙王没有怪罪与我,龙女本就是极为珍稀的,她也没做什么错事,确实不该受此劫难。”

    天后:“浩卿啊,你是我的孩子,万年来我也没见你对哪位仙子有喜爱之意,你从小天赋极高,但情感却极为淡漠,我与天帝虽不曾言说,但心里都是担心的。你与母亲说实话,笙儿纠缠你百年之久,你对她可有除了兄妹之情以外的感情?”

    浩卿:“母亲为何这么问?儿臣当然没有!若是儿臣对她有情,怎会伤害她?”

    天后眼中划过笑意,虽然儿子赶紧否认,但他不知此时他的反应早与之前大有不同,看来她这个傻儿子还是没有看透自己的心啊。

    “那照你这么说,你还是会觉得笙儿的纠缠是打扰你了?”

    浩卿:“当然!”

    天后:“现在笙儿已经决定放弃你了,也不会再来纠缠你,按理说你不是该轻松自在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浩卿回答不出天后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说其实自云笙彻底与自己宣称再无瓜葛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有些乱了,后来听到锦潇说关于云笙的一切时他也会不自觉的去关注,甚至后来还枉顾天规私自将下凡历劫的记忆从姻缘树下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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