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纨绔少爷

    洛阳金都城,南方的一座富庶城池,接壤南少林,武风盛行。扬州三月湖,洛阳五月花,形容的就是洛阳的繁华胜景。秦淮河畔,常有画舫花船停泊,有钱子弟一掷千金的风流韵事时有传出,亦不稀奇。洛阳尚武,但亦不缺文人墨客锦上添花,一词“洛阳纸贵”便足矣形容了。名门闺秀喜欢赏花,阔少爷喜欢赌钱。洛阳城的赌坊,可不比画舫花船少。这赌的花样也多,除了牌九番摊,有钱少爷还喜欢斗蛐蛐,打马吊。金都最大的一个酒楼,太白居,就时常有这样的赌局。

    蛐蛐的叫声,高亢响亮,赢了,人们高兴的哄闹,输了,人们捶胸顿足。不过这真正的有钱少爷,输个千八百两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栽不起这面儿。

    这赌局的大小,身份的高低,去的地方也不一样。三楼的贵宾厅,只招待熟客,能上来的客人全都身价不菲。丝绸庄的张少爷,玉器行的李少爷,还有德源当铺的陈公子,全都是城中出了名的阔少爷,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平日里四处耀武扬威,但今天却不敢说话了。因为今天这里可有一场大赌局,而这赌局的双方,是这洛阳城里的大人物。

    说到洛阳城,有两家是不能不知道的。一家是柳叶刀秦家,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今天坐在这儿的一方,就是江湖六公子之一的秦家二少爷,秦艺。

    秦艺一抬手,仆人将陶罐呈上,打开。只瞧一眼,便叫众人惊呼出声。

    “这是什么呀?”

    “金翅王!”

    “一看就是极品!”众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这金翅王可是难得一见的奇虫,上品金翅王已算难得,极品更是千金难得。

    看来秦艺这次可是下了不少的本。

    “赫连兄,看来秦兄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和你一分高下了。”

    “是啊,赫连兄的西楚霸王这回可是有对手了。”几个少爷纷纷看向坐在里厅躺椅上的年轻人,起哄道。

    那是个年约二十多岁的青年,锦袍白裘,紫金冠上镶嵌着明珠,腰上的玉带缀着黄金宝石,一看便是富家公子,财大气粗。他生的唇红齿白,容貌竟比女子还要俊俏三分。剑眉凤目,五官阴柔而锐利,眉宇间散发着锋芒毕露的张扬。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竟是有种摄人心魄的迫人气势。他慵懒的躺在长椅上,婢女在给他捶腿,身后跟着几个护卫垂首站在一旁。

    “谁胜谁负,不到最后还尚未可知。”赫连枫挑了挑眉,“只不过,三千两的赌注太小,本少爷没兴趣。”

    “赫连枫,你的口气倒是不小。”秦艺冷冷一笑,“好,我出五千两。”

    话音刚落,不想,对面响起了一声轻笑,“秦公子大概是在北羽呆的久了,这出手怎变的如此小家子气。”

    秦艺很被人如此的下面子,脸气成了猪肝色,“那你要多少?”

    赫连枫举起右手握拳,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翻十倍。”

    三千两翻十倍,那可就是整整三万两!

    在坐的都是洛阳金都里有头有脸的富家少爷,但要他们一口气拿出三万两银子赌一局,也着实不易。

    虽然他们为这拉高的赌金倒吸一口凉气,但却没人觉得赫连枫这么做有什么奇怪和不对。毕竟,赫连家可是这洛阳城里的首富。

    在洛阳,有两家是不能不知道的,除了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秦家,就是垄断了整个洛阳城水陆生意的赫连家。赫连家是开银号的,少东家出手豪阔自不必说。但赫连家的生意可不止这么简单,货运,茶丝,赌坊,银楼,都插了一手。赫连夫人的经商手腕不让须眉,铁娘子之名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赫连枫是赫连家独子,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自是心高气傲,挥金如土。除了秦艺,还真没有人敢和这位赫连大少爷叫板。

    “好。”秦艺咬了咬牙,眼神阴沉,“我答应你。”

    赫连枫莞尔一笑,抬了抬手,身边的奴才来福立刻命人将陶罐呈上,打开。

    这虫通体乌黑,指天须,利剑翅,额间隐隐泛着一抹薄红,若是激战正酣,它额头的红色就会愈发深,远远看去,像是在眉心点了一个红点,如鲜血一般刺目吓人。

    这西楚霸王是赫连枫早前不知从哪里得回来的一只异虫,几乎是百战百胜,未逢敌手,也难怪赫连枫会如此的有信心。

    战局开始了,双方的虫师都带着面具上场。

    一下场,两只异虫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战意,从最开始的对峙高鸣,到后来的互不相让。虫师手捻簧草,拨动着虫儿的触角,两只虫很快就咬在了一起。

    开始两只虫势均力敌,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形式发生了剧变。

    “咣”的一声,铜锣敲下,胜负已分。

    金翅王已经奄奄一息,没了半条命。

    “赫连兄又拔得头筹了!”

    “恭喜啊,赫连兄!”众人纷纷上前祝贺。

    赫连枫微微一笑,“承让了,秦兄。”

    秦艺的脸色阴晴不定,这时还能维持着风度,皮笑肉不笑的说,“哪里。”这时他心中早已气炸了,但还是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然而,赫连枫却看穿了他的心思,莞尔道:“秦兄大概很少玩这种赌局,不知道这斗蛐蛐儿除了虫要好之外,也得有个好虫师。”

    秦艺眼眸倏的看向赫连枫的虫师,对方在赫连枫的授意下揭开了面具。

    “怎么回事?”众人纷纷惊诧不已。

    竟是天下第一楼的首席虫师杜三,这不是秦艺之前报的虫师名字吗?

    怎么会变成了赫连枫的虫师?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洛阳城,只要是我赫连枫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赫连枫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

    “赫连枫你!”就算是一向善于隐藏情绪的秦艺,也不由得被他激怒了。

    赫连枫路过他时,手掌按在桌上,嘴角带笑,“我看秦公子身上是拿不出三万两了,这样吧,写个欠条,我明儿个派人去府上取。如何?”

    “赫连枫你不要欺人太甚!”秦艺脸色难堪,压低了声音,“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以秦家和赫连家在洛阳的地位,赫连枫赢了就算了,没必要咄咄相逼,弄得大家下不来台。

    “是吗?可是——”赫连枫俯身凑近了,在他耳边低声吐出了三个字,“我喜欢。”

    赫连枫面带微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种森冷的寒意。

    秦艺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出了太白居,赫连枫远远看见街边有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眼中浮现出一抹兴味的色彩。

    来福旁边立刻看懂了少爷的意思,带着人上前把人轰走,让开一条路。

    众人正要不满,但看见来的是赫连少爷之后,全都闭了嘴,乖乖的退后了,这位少爷可是洛阳城里惹不起的头号人物。

    赫连枫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她面容算不上出众,只能说是清秀可人。一身缟素,头戴白花,倒是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女子身前挂着一块牌,上面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字,那双眸子泛着珠玉般的泪水,从眼眶垂下,“各位大哥行行好,买了我吧。我什么都会做,只求你们给些钱,让小女子能够安葬阿爹。”

    “有意思。”赫连枫玩味一笑,取出腰间的九节鞭,抬手一挥,“啪~”的一声,激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女子被猝不及防的打了一鞭,胸前的木板都碎了,足见这一鞭的力道有多重,打得人皮开肉绽,涕泪横流。

    “啊!公子!”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花容失色,惊恐慌乱的想逃开,不停的求着饶,更显的凄楚可怜。

    可赫连枫好像是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兴味,手里的鞭子又抽了过去。

    “不要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女子的素衣沾上了血,脸颊满是泪水,头发篷乱,发出一声声凄厉哀婉的惨叫,痛苦求饶,凄惨极了。

    众人纷纷为女子的遭遇扼腕叹息,但没有一个敢上前多管闲事的。

    “住手!”突然,一声大喝响起,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书生打扮的瘦削青年,义正严辞的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伤人,你还有没有王法?”

    赫连枫停下了挥鞭的手,转过头来,看着过来阻止他的青年,眸色闪过一丝玩味。

    青年容貌清秀,一袭布衣长衫,身材单薄瘦削,背着书箱,青巾束起墨发,白皙俊俏的脸庞晕起嗔怒的赤红,“这位姑娘哪里得罪你了?人家卖身葬父已经够可怜了,你不买就算了。为什么要打她?”

    赫连枫勾了勾唇角,还没说话,身后的奴才来福已经颐指气使的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家少爷大呼小叫?我们家少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

    青年发出一声冷笑,“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能养出像你这样的恶仆,主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什么?”冷冽阴沉的声音响起,赫连枫的脸色沉了下来。

    青年毫不畏惧的直视着赫连枫的眼睛,讥诮道:“说你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夸奖你了,依我看呐,你根本就不是东西。你根本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还从来没有这样敢当众骂过赫连枫,众人纷纷感到快意,如果不是赫连枫在场的话,他们真想现在就给青年鼓鼓掌。

    但在赫连枫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只能给青年默默哀悼。

    敢这样对赫连枫,离死期不远了。

    “你胆子倒不小。”赫连枫气笑了,在洛阳城,还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青年冷冷道,“世间就是有太多无胆匪类,才会让你这等不学无术,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就不可一世的畜生横行霸道。”

    “你!”来福怒的就要带人冲上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想,赫连枫抬手拦住了他,走到青年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薄唇微启,吐出三个字,“你有种。”他嘴角噙着笑意,只是那笑意从未达眼底,他的眼底冰冷一片。

    青年望着他的眼神毫不退缩,看着他离开,仍不折傲骨。

    旁人见此,忍不住上前叹息道,“小兄弟,你闯了大祸啦。”

    青年不解道,“什么大祸?”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青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他可是洛阳首富赫连家的大少爷,赫连枫!出了名的记仇,瑕疵必报。你得罪了他,可是要倒大霉了。”路人好心的劝道,“你还是赶快离开洛阳吧。”

    青年皱起了眉头,不屑道:“不过是商贾之子,竟敢如此霸道。哼,我温裕行得正坐得直,无愧于心,难道还会怕他吗?”

    武人重义,文人重气,讲究的就是一个宁折不弯的气节。

    路人见他听不进劝,也只好作罢离开了,心中暗暗为这个年轻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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