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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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整个临时营地已然热火朝天的忙活了起来,众人洗漱的特别仔细,穿戴的也比往日来得精致的多,谁都知道,这是主公的大日子呢。连日里的忙碌谋划,成与不成的,端看今天了。

    马车里,涤鹿正与半支着身子的蛮蛮道别:

    “蛮蛮姐,你真的好些了吧,待会往见晋鄙大将军,主公挑选了五百门客随行,师傅是必定要去的,我也在其中呢,可不能在旁照看了,你若是身子不便,我唤虎丫和小妹前来照顾可好?”

    “照顾倒可不必,只那两个丫头在的话,叽叽喳喳的却也热闹些。涤鹿,你们几百人往那十万人的军阵中行去,你……你可做好心理准备了?那阵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姑娘家,又毫无武功……唉,你们那个什么主公的,哼……是魏安厘的弟弟吧,没能保护好姐姐的责任我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算算呢,要是这次你们俩个再有什么闪失,我……我必要他好看”

    “呵,什么我们俩个,明明就是担心师傅吧?蛮蛮姐,你昨日……嘿嘿,可有什么进展?”

    涤鹿迅速反应过来,接着有些挤眉弄眼的打探着,实是耐不住胸中那熊熊的八卦之魂啊。只这样的话语正撞在了蛮蛮的伤口之上吧,又是娇羞又是黯然的嗔到:“什……什么进展,偏你耍嘴皮子,……涤鹿,你说……他这么多年一直未娶,是……是放不下姐姐么?”

    涤鹿本也没有什么经验,哪里敢自认什么情感老师的,当下便是打趣兼冒馊主意:“……这个嘛,你得问师傅才知道吧,旁人哪能随便猜测的?蛮蛮姐,拿出你的斧头啊,他要不说,打到他说好了……我看啊,你甩起斧头来,可比他还要威风许多呢……”

    谁想这明显调侃的语调,竟得到那爽朗女子的欣然点头,貌似严重赞同一般,还不停的催促着多来几个好主意……涤鹿咽了咽口水,眼睛瞪得老大,这打是亲骂是爱的传统,难道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流行的么?脑海中翻滚着二人为爱大杀四方的场面,不觉打个寒噤,对师傅也多少有了些愧疚的感觉,罢了,他老人家自求多福吧。

    当下准备开始遁形,要停止这恋爱中的女人对自己双耳的荼毒:

    “呃……待我回来在与你细说吧。你啊,莫替我担心,我以前也见过阅兵哦,而且七叔会与我同去呢,再说了,就算谋划不成,料那晋鄙也不敢对王弟怎样,顶多圈住了遣返罢了,上头有人顶着,我一个小小门客所怕何来?”

    事实证明,她的自信心未免来得太早了些……

    便如现在,天已大亮了,走在这长长的兵阵里,周遭的冷眼、铁甲、长戈、短兵所散发出的寒气,仿佛瞬间令气温下降了多度,便连小腿也开始有些抽筋了。涤鹿原本依仗的,是在后世里见过国庆大阅兵时的雄壮兵威,摄人阵势的经验,料想现在这群未经过系统军事化训练的兵丁们怎也不过如此吧……

    只她彻底的错了,那些从未上过战场,与人有过搏杀的现代军队,便是武器再先进、制服再笔挺,也散发不出眼前这些虏汉十分之一的血腥味儿来,这些使用着原始武器的古人们,就如同荒野里依靠杀戮维持生存的狼群,似乎你稍不注意,他们便能立刻的扑了上来,用那钝钝的刀兵,甚至是指甲、牙齿,身体每一个可以致人死命的部位,向你发起最野蛮凶横的袭击,不死不休……

    再次拉长脖颈,挺直后背,涤鹿努力维持着昂首阔步的样子,也多亏面上的易容遮掩,看上去倒比许多同行的男子要镇定安稳的多,只身后的蔺七,看着她已微微侵出汗渍的后背,以及那略显僵硬的姿态,方明白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将心中的恐惧压制下去,不觉得再次向前靠了靠,遮挡旁人视线的同时,也给自己的女主人多带来些心里安慰吧。

    “上将军晋鄙率手下诸将,恭迎信陵君无忌公子大驾……”

    “真是恭迎啊,我不过五百门客,将军竟是使了几万的军士们列阵相迎,好大的威风……无忌,受教了”

    “昨夜听许越来报,公子竟是前来代大王劳军的,呵……所以,才将孩儿们尽都拉了出来,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公子的绝世风范,公子,可是前往点将台接受士卒们的觐见?”

    “这是自然。”

    “请”

    随着为首二人的相互恭礼,这场蓄谋已久的夺帅之争便就如此的……拉开帷幕。

    “……这便是我魏国闻名天下的强弩兵,最重的可携十二石……这是骑兵,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各国均对此灵活兵种大感兴趣,只建此骑兵所耗不菲,兼且兵士难得,倾我整国之力,如今也不过得了这三千余骑而已……这是轻步卒,革甲铜戈,虽是新兵居多,可各色战阵倒也操练的精熟……”

    整个上午,顶着渐渐毒辣的日头,魏无忌带着自己的五百门客矗立在营区中央的点将台上,注视着各色兵种昂然而过,额间早已被汗湿透了,只丝毫未曾动摇的身影,还有那始终神采奕奕的眼神在无声的宣战,抑或是嘲笑着:这下马威也下得太过浅薄些吧,自己正愁无法快速掌握状况呢,这位兔子将军好一阵的解说,便真如那及时雨一般,让人好不舒爽呢。

    “公子的风姿着实令我辈折服,两三个时辰了,竟是一动未动呢。呵,还请速回大营稍做休憩,我已令膳夫备好吃食,供公子及各位门下享用。哈哈,只可惜军中不得饮酒,要不然,小将必与公子不醉不归呢。请……”

    帅营之中,上首高坐着魏无忌与晋鄙,下方的左右两端则是两人的腹心各二十余名,已是泾渭分明之状。军中的饮食自是粗豪,每人一小鼎黄羊肉,与少量的菜蔬混和炖煮即可,将军们都是大快朵颐,只公子府各人不知出于何等原因,俱都少食停箸了,尤其坐在上首不远处的涤鹿,打小便不喜欢牛羊的腥膻味道,捧着清水饮了两口,做做样子了事。

    席至半酣,魏无忌终开始了试探:“上将军,停兵壁邺也有十好几日了吧,打算何时拔营前往邯郸啊?需知救兵如救火,赵国如今的形式,可禁不得久等啊。”

    “呵,小将比不得公子纵横之资,也没有那等大义凛然的慈悲心肠,小将只知遵从大王的命令而已,若得令了,随时皆可拔营。”

    晋鄙的语气虽是十分的恭敬,言语也是万般的谦逊,只话里透着的有恃无恐之意,却是怎也遮挡不住的。魏无忌倒也不以为杵,等的,便是他这样的话头了:

    “呵,既如此,上将军便就接令吧……大王口令:着晋鄙即刻拔营往赵救援,不得耽搁”

    那留着一蓬小胡须的上将军异常沉稳,竟然没有丝毫慌乱或惊异的神情,只拿腔拿调的应了一声:“哦?大王口令……可有凭证?”

    辛苦多日,等的不就是此刻么?便是下方坐着的门客们也不由的感到激动不已的澎湃之情,待到主公将那半片虎符亮了出来,不约而同的,俱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货真价实的令符在此,还容他晋鄙推卸狡辩么?

    虎符既现,晋鄙也再不敢怠慢,从怀中隐蔽处取出另外一半来,将两片恭谨的合为一处,对合之间严密无缝,一枚鎏金错银字的铜质伏虎符,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其上雕刻的金文也已完整可阅了,正是:“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晋鄙上将军”十四个大字。

    “将军……验过虎符了?”

    举着铜匜饮水的魏无忌亲描淡写的问询着,心中多少有些笃定,当着下首处众多将领的面儿,晋鄙总不能矢口否认虎符的真实性甚或者接符不遵吧。

    “虎符……当是真的,小将忝为上将军以来,右符也已见过多次,必不会认错,只是……呵呵,好叫君上知道,昨夜,小将又接到大王的手令,其意却正是相反呢,拔营自是要拔营的,可目的地却是重返大梁……包括,君上”

    “手令?”

    完全出乎意料的场面令魏无忌有些措手不及的焦灼,哪来的手令?安厘王不是没有派兵追缴么,几时又给这在外的将领下过什么手令,甚至包括了自己?

    “来啊,请大王使者。”

    应声出现在帐口的人,公子府少有不认识的,竟是安厘王最贴身的兄弟随从中的老大……骊莽山。怪道不得了,也只有此人巅峰级的功力可以在一夜之间自大梁赶往壁邺吧,莫非,就要夭折在此么?

    “大王有令……”

    “好你个贼子,于我公子府行刺大王未果,没想却逃到了此处,还敢善矫王诏,说你到底是哪国派来的奸细,敢行此等滔天的诡计?可是那暴秦?”

    随着魏无忌的一声大喝,刚饮过水的铜匜也随之猛的掷到了地上,发出“咣当”的声响,一时间,营帐之内,死寂若古墓一般。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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