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公输子丑

    “……柳头,那人自称与你有旧,还说是什么暗影……暗影之堂的,我倒从来没有听说过。只那人的功夫却着实的可怕,面儿都没露呢,就压得我二十来兄弟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我……我也只好就此作罢,这事儿,可就这样算了?”

    一脸富贵之气的柳拓负手站立着,习惯性的搓了搓自己的鼻子:“不算了还能如何?暗影之堂是信陵君的暗部总称,专司打探消息之职,我怎么没听过有这样的高手坐镇呢?

    ……与我有旧?我认识的人里,若功夫要到了你说的这般高度的,除了那屠子,那便只有……嗯,你别说,倒真有几分可能。

    总之你别管了,既是朱亥吩咐下来的,你们平日里就多注意那几个孩子就是,若有危险,便暗中护着吧。呵呵,真不知那女孩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仙芹断案?着实聪慧呢……”

    柳拓正自夸赞的品味呢,那躬身在侧的小眼汉子却有些犹豫的嘟囔着“柳头,有句话,兄弟不知当不当说……”

    一个斜眼过去,既表示亲昵也是催促,柳拓没好气的嗔着:“有话便说,我们俩是多少年的兄弟了,做事还这样吞吞吐吐的。”

    “柳头,我……我隐谷九九八十一行,数咱盗行人数最多,分布最广吧?如今……如今行首大人的岁数早至古稀之年了,这下任行首……柳头,便是你视那屠子为亲兄弟,但事关我盗行多年的兴衰地位,可容不得半点相让啊,兄弟……兄弟我,实在不得不提醒几句,有些事儿,还是需要尽早做出准备的好……”

    “唉,地鼠,你的意思我怎会不明白?可要如何准备呢?我隐谷传承一二百年了,俱是上任行首指派下任,也从没个禅让或夺标的说法,照屠子跟随行首的日头及境遇来看,谁能越得过他去?

    再说,即便真的想争,你也要有那本事不是?呵,也就你们这些没见过他那控蛮锥的愣头青敢如此做想吧,附近的几个大头们,谁还有与他争胜之心?”

    “柳头,我虽没见过,可多少却是有耳闻的,当然知道厉害。但这天下的事情啊,有时候也并不是武力就能说了算的呢。我手下一耳尖的听说了,朱亥托我们照看着的几个孩子里,有个名叫何吉的,仿佛……仿佛是行首的玄孙!”

    “玄孙?行首的二子一孙不是俱在十年前的混战里死于骊山了么?哪里还有什么子孙?”

    “这……这我却不是十分清楚,只人确是行首自夷门带往朱亥处的,也确是有人听见他二人祖孙相称的,不如,咱们好好将此子笼络住,日后行首……咱便推了这小子上位,孙承祖业,倒也说的过去,而那半大的孩子,怎也好过朱亥当家吧……”

    深吸口气,柳拓望着几丈开外的窗口,那投射入内的正午的阳光,是他这样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多么渴望触摸的啊,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一统这江湖的地下世界,可有力量能堂而皇之的立足于光天化日乎?

    “此事,你需谨慎着小心办理,讨好热络即可,先与之处好关系吧,其它的,容后再议!”

    *

    “呜,涤鹿姐,你……你到哪里去了?可算回来了!呜……吓死我们了……”

    虎丫一头扎在涤鹿的怀里,眼泪鼻涕不停的哭诉着。

    “呃,我……我又走丢了不是,呵呵,还好啊,我能记得这里是三里场市集朱屠户的院子,遇上好心人,这便将我送回来了。”

    说罢,还特意的向那好心人微笑着道了个万福。

    走丢了?那晕倒在地的云远算怎么回事?

    可不论怎样,好歹人是回来了,也是毫发无伤的样子,便也没人真的再去计较了。自苏醒后便如热锅蚂蚁的小圆脸上前好一阵的致礼,就差没有跪下道谢了,这要真的把人从自个儿眼目下丢了,可要如何跟主公交差啊……

    “实在是多谢这位大人了,我还以为是有高明的拐子将鹿姬拐了去,唉,我这心都快要焦碎了……”

    好心人暗影看着千恩万谢的云远,这……是云潜的幼弟吧?头先在市集被自己捏晕的那个?忍不住促狭的一笑:“不用谢我了,真的……”

    “要的,要的,这位大人高义,要不是你,今日我……”接着又是好一阵的高帽乱飞,已猜到缘由的涤鹿已是忍不住的笑个不停了,该不该告诉那小子,他谢的,便是刚才他切齿痛恨着的拐子呢?

    暗影强忍着啼笑皆非的感觉告辞了,再不走,他怕自己真的要忍不住出手替云潜好好教训一下这有眼无珠的小子了,护卫不力不说,竟然连一点警觉怀疑都没有,还对着他这个祸首不停的道谢,唉,真真是丢尽了苍南云家的脸面了。

    脚下一个趔趄,是那小圆脸犹自不舍的对他遥遥的喊着:“大人,有空再来做客啊!”

    摇着头接着再行几步,便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机,停下来,对着身后不远之处的那人吩咐着:“蔺七,你便现身仔细护着她吧,我自会报备公子,无需隐藏了。我名暗影,若是日后有关她安危之事,连你也无法决断的,便来公子府寻我吧,我自会出头的。”

    “前辈,蔺七记得了。”

    *

    得了上午的教训,如今的云远已是恨不得将腰带也系在了鹿姬身上,如何还肯应允她与孩子们再去逛那等繁杂喧闹的市集?几个意犹未尽的小家伙只得眼含同情的走了,涤鹿也无他法,干脆前往公子府询问造纸作坊一事吧,也算尽尽自己做客卿的责任。

    朱亥的院子离公子府确实不远,只要沿着运河岸边行走一刻钟便就到得了,两人刚进大门,便就迎面撞上了时常缠着辩论的陈稀与张耳。

    “竟是鹿姬呢,昨夜大王的饮宴姑娘也没有到场,想是急于安顿几小吧?怎的没有多休息几天,便来府内应卯了?”陈稀抢先招呼着,旁边那温文男子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却只是立于一旁,微笑着点点头。

    “见过陈大人,还有这位……?”

    张耳心中微感黯然,她果然连自己的名字都未记得呢,看着眼前这张从那夜后无数次浮现过的小脸,千言万语,竟是拥堵在心头,发不出半声。

    “这位大人是……”

    “……这是张耳兄,你们,应该是见过的吧……”陈稀有些纳闷,耳兄号称府内第一快嘴的,便是首席唐雎也要在口才上让他三分,怎的今日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这才不得不代庖着,替他答道。

    “呵,竟是张耳兄呢,卫子……嗯,卫衍很是在我面前提过大人的名字,皆是一股脑儿的溢美之词,今日初会,涤鹿这便有礼了。”

    随着涤鹿的万福下降的,还有张耳的那颗心,初会?难道要告诉她,那夜,自己早已经直直的站在她面前,自我介绍过了,可她眼中,只有那轮高高在上的明月罢了,如何能将这微弱的星子看见?

    “是啊,初次见面,张耳有礼了……”

    “真是巧呢,我二人正是要往迎公输大人,公子回府的第一件要事,便是将这大梁城唯一的神匠请来,商议造纸作坊之事,既是鹿姬这苏纸之母也到了,不如同往,想来你们定有不少的话题可以共同探讨呢。”是陈稀不停的叽喳声。

    “公输大人?”涤鹿毫无反应的重复着,世上还有姓公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可言啊。

    “正是,鹿姬竟是不知?他啊,可是公输班的六世孙啊,一代神匠祖师的子孙,光是家学便能傲视同济了吧。”

    “公输班?好熟的名字……公输……鲁班?”

    *

    马车内,公输子丑仍然爱不释手的拿着手中的书册拜读着,时而发出惊叹与欣赏的啧啧之声,不绝于耳。

    自三年前将象征着家族传承的鲁班尺交于长子之后,他便已处于收手半隐的状态了,除了偶尔出面指点家族子弟的手艺之外,已是全身心的投入了祖宗所传《物原》一书的研究思考之中,不曾离家半步。

    可自昨夜信陵君无忌公子遣人将此书送到他面前之后,一切的隐世之意,养生之道便已通通的被抛在了脑后,彻夜未眠诵读还不够,甚者如今要带着黑眼圈亲往讨教一二了,实在是这样的一本奇物,在这样一位有着丰富造物知识的工匠手里,能领悟到的,要远远超出旁人罢了。

    翻来覆去的再看看这些简洁的插图,这些详实的数据资料,想想那本《物原》:家祖的手艺,自不必说的,可那册传承的竹简写的却是语焉不详,常常有令人费解之处,所以导致着实践的错误,对照着如今手里这本造纸流程一看,怎不让他着实的感佩于那位著者的细腻与巧思之处?

    甚至这书的材质,那唤作苏纸的物事,也是如此令人惊艳不已的发明呢,不觉得于心里默念着,让这马跑的更快一些吧……

    不知是何等样知识渊博,经验丰富之人,能造出这样的纸,能写出这样的书呢?(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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