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暗夜

    山间溶洞之内,小妹耐心的教着涤鹿缝衣,她用的,是极为原始的骨针,粗粗的麻线来回穿引着,片刻间就将一件破衣修补好了。

    转头看看旁边与麻布鏖战着的涤鹿,一副拼命戳着也无法得手的把式,很是小大人般的摇了摇头,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啊?只腼腆的性子,使她说不出这伤人的话来,其实,她也压根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些王姬贵女们,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便也有一生穿用不尽的绫罗绸缎呢。

    在前洞焦急等待着的虎丫,很是有些慌张的窜了进来,“涤鹿姐!我……我好像听到洞口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呢,你来,你来听听看?”闻言大感解脱的涤鹿,光明正大的将手中的针线一放,很是迅速的接茬:“哦,好,好,我来看看……”说罢,还讪笑着对小妹挤挤眼睛,飞快的扯了虎丫走人。

    “滋滋,唔……唔”

    还没到洞口,便已听的分明了,好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叫声吧,涤鹿不确定却又装着权威的对着虎丫说到:“小狗狗!一定是谁家的小狗狗走丢了,跑到山里来了!”

    “嗷……呜……嗷嗷”

    仿佛是听到这样有侮辱性质的名字,一声冗长的狼嗥立刻响起,于深幽的洞中荡着令人毛骨耸然的回音。

    得益于后世资讯的发达,以及人们喜欢用笼子来表达对动物之爱的习惯,涤鹿立刻从这招牌叫声中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可不是在有着不锈钢防护栏的动物园,外面的也绝不是被驯养的温顺有礼的贵妇狗。

    浑身寒毛瞬间炸开,连发梢都不停颤栗着。涤鹿拿出对付狗狗的经验,不敢就此撒腿便跑,直直的盯着前方黑暗中缓缓隐现的几双凶目,扯着虎丫慢慢的向后退去。

    *

    何吉悠悠醒来,眼前一片黑暗,浑身麻麻的轻微酸痛着,像是被人打过几拳似的,努力的爬起身,回想着昏迷前的往事。

    半晌,小声的探问着:“七叔……七叔?你在吗?”

    静静的房间里没有丝毫的回应。

    站起来,来回的踱了几圈,终于摸到了门口的位置,想要推开,又犹疑着放下,再抬起来,却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终是忍不住强烈的疑惑感了,这便轻轻的推开门,向外走去,早已泄满整个庭院的银光借此机会照进了屋里,映着木墙上那无人得见的“勿走”二字,孤零零的,犹如墙角织网待猎的蜘蛛。

    顺利得手的蔺七返回时,便只见了这半开着的房门与空荡荡的屋子。仔细查看一下床上,并没有挣扎的痕迹,必是何吉自个儿醒了,却未能看见留字,出门寻他去了。皱皱眉,很有些无可奈何的焦灼感,那田授既已取了饼子去,想必这事儿立马就会发作了,他的郡守兄长也在今晚的席内,一定会立时封锁,百般搜查的,阿吉这小子,会走到哪里去了呢?

    *

    迅速跃出庄口的卫衍暗自庆幸,那田授倒也死的真是时候,便是这犹疑无法决定之间,引得众人俱都去了后门,正好方便他从容逃脱呢,蛇已无头,想必游徼旗下的小兵也慌乱间顾不得围他吧。

    只他完全想象不到,田授早已下令放行了,田竞却于刚才又一次发布了围剿令,包括自带的人马在内,如今的蔺子坪附近,竟有千人在准备着到处搜寻捉拿于他呢,而他自以为无人注意的出逃,却是因为有心人早就有了布置,无需注意罢了。

    突然间的恍然之感,于树林间飞速行进的卫衍毫无预兆的纵身跃上了树梢,掉头向地面看去,好一会儿了,也没有什么动静啊,莫不是自己的错觉?

    以这颗大树为中心,相距十丈有余的东西两个方向之内,暗影与夜莺近乎同时的停下了脚步,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这是一种类似直觉的微妙之感,唯有功力到了相当的时候,才能相互牵动气机,产生感应。

    虽然不清楚这与自己同级别的高手是谁,可那中间处的男孩却是主公吩咐一定要拿到的,夜莺慎重的由袖口处放下挚爱的鸳鸯钺,反握在手,横于胸前,一边向前腾跃,一边借着反光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夜风吹过,一缕断发从那汪幽蓝的弧弯处飘落,飘过那张妖异绝艳得宛若女子的脸。

    暗影则紧紧拳头,扭动了一下肩背之处,一双粗壮的手在月光下奇异的散发出金属的光泽来,从来没有活人知道,这便是他赖以生存的最佳武器。双脚发力的一顿,留下一个轻微的向外发散着裂痕的浅坑,直直的,向着对面的那股气势冲去。

    *

    蔺不语追着一脸狠色的田竞,不停解释着:“卫子整晚都在我身侧,哪有时间落毒啊?白日里,也是不停的在灵前奔走,更是没有机会,田大人,他还只是个孩子,绝想不出这样阴损的害人之术来,你切莫冤枉了好人,以致走了真凶啊。更何况……更何况那毒饼确实是你自家的,这若没有证据,还望大人莫要随意攀扯才好。”

    “真凶?证据?哼,如若不是他,他一个人逃走作甚?你莫不是害怕我仔细的搜查,泄露了你那师弟的影踪?”田竞绝然而然,顾不得许多了,就便命令随从们从庄子内部开始盘查而起。

    看着这渐渐燃烧起来的野火,剩下的宾客们也迅速的散了,赵胜随意的与蔺不语行个点头之礼,尔后告辞,魏无忌与黄歇也觉着没有多大的趣味了,俱都道别而去,其实也是返营等待消息去了。孟尝君田文却还有些不甘的想法,留了下来,以观后续。顷刻之间,这盛大的素宴便就此终结了。

    “喂,你这小子,作甚在此探头探脑的,出来,干什么的?”

    一个眼尖的小兵发现了不远处正在向这边张望的何吉,出声吆喝着,乍闻此言的众人还以为是卫衍未曾走远,躲在那暗处呢,待得那孩子磨磨蹭蹭的行了出来,才发现是一个面生的虎目小童。

    蔺不语勉力的维持着面上的神情,不让人看出他心中的惊骇来,何吉怎会出现在这里?脑子迅速的转了几个弯儿,将他与田授的恩怨回忆了一遍,立刻的将事实猜对了七七八八。倒吸一口凉气,莫不是他?这还是个未满十的孩子啊,能下得了这狠手?又是谁出的主意?

    “我,我是小丁,打扫屋居的侍童,是七叔……七叔带我来此的。”何吉抢先报着身份,害怕不语大人一个不留意说溜了嘴,这便有暴露的危险。

    蔺不语震惊过后,当也明白此言的用意,当下板起了脸,一副家主的架势教训着:“小丁,这会子大家都忙个不停的,你却在此躲藏着偷懒?还不速速去前厅帮忙?”

    “哪个七叔?”发现不是卫衍的田竞已没了兴趣,随口问到。

    庭院间黑暗之处,迅速的跑出一个点头哈腰的汉子:“呃,大人,是小的,小的……蔺七!”

    正是四处寻找何吉的蔺七,已然追索到了附近,闻言不得不出来打个照面了。

    田竞向蔺不语询问的看去,当然是得到肯定的答复,一旁的贾定也回忆着说,确有见过此蔺氏长随,经常在庄里晃悠呢,如此几下里一对证,他便再不将这小屁孩放在心上,催促着手下们继续详细的搜查去了。若他得知心中刻骨痛恨着的真凶,曾经施施然明目张胆的站立在自己的面前,一副老实巴交低眉顺眼的样子,甚至就便从他手心里溜走了,不知道,会不会悔得肠子都要断了。

    *

    没走多远,黄歇便若有所思的回首向庄园看去,夜莺应该已经追上那小子了吧,这样也好,是他自己溜出去被拿到的,不需要从别人手里抢人了,倒省了不少的麻烦。

    身旁的朱英想起了头先于堂中的担忧,不觉劝到:“主公,如今想要这孩子的,恐人数不少,无忌公子也必是不肯放手的,只夜莺一个,是否有些勉强啊……”

    “无妨,他欠我两条命呢,必会全力以赴,若以他的身手都无济于事的话,再多派人又有何用?再说,其他的护卫武士俱都过了明路了,若与人相争,被认了出来,以后麻烦无穷。哎,且相信他吧……对了,明早启程,通知侍卫将祺村那户卫姓人家带上,以防万一。”

    “诺!”

    *

    “主公,我们就这般走了?那蔺家好不过分,明是说好的事情,如今面子也给足了,倒成了一人一份,四面讨好了,哼……”唐雎很有些不满与遗憾,其他三家的到来,明显是有人暗中撺掇,散播谣言所致,而最大的可能便是当初境况堪忧的蔺家,可如今只是得到几册书本而已,造纸之术与卫衍那小子却是渺无踪影。

    “呵,倒也不能怪他,他倒是个识眼色的,只是那黑小子不知道心里有何疑难,没有痛快的应承罢了,我们明日多呆半天,看看反应,我估摸着,若是他们有心,自会再寻上门来的。”

    魏无忌向远方黑暗之处毫无焦点的张望着,有些担心暗影,没想到那孩子竟引了这么多人争抢,齐人于个人勇武上是相当出色的,田文想要招揽此子,不知道会不会就此罢休?抑或暗中出手。春申君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可依着他喜好奇巧之物的性格,多半也会派出高手争夺,楚人最好华美辞赋,于武艺上,便也多有奇异暗诡之风,端的不好相与呢。

    至于自己那姐夫,虽也有争取的意向,可他一向洒脱不羁的性子,若无缘分便也不喜勉强,估计这个时候,早与姐姐谈说今日的见闻,打情骂俏去了,应该是最可放心之人。

    哎,这些武功高手之间的事,可不比得几位公子在堂上耍嘴皮子,动辄是要以性命为代价的,只自己担心也是无用,倒不如早点返回营地,令身侧那些紧张了整日的亲随们可轮换着休息了。

    “走吧,明日再见分晓!”终是叹口气,携着唐雎消失在暗夜里。(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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