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像

    山寺钟声四起,人间烟火正炽。

    名臣将相,庙堂江湖,乱世倾覆,四面八起,千军万马踏蹄,挑起战戟,高举旗,往无前,杀他个走马平川,争他个大好河山。

    荒漠风沙,淹没了多少英雄白发,埋葬了多少明月寒鸦。

    战鼓已歇,纶巾少年赋诗斗酒,三杯两盏,欲要沉沦并非沉沦。

    风霜过后,临江泛舟,独看江山妖烧风景如画。

    千年后,琴弦断,箫声残,一切往昔付与断井残垣。——楚·忆往昔

    幽洲,流月荒滩。

    一大队黑甲白马骑军策马在荒原上奔驰,马蹄溅起的尘土遮蔽住了太阳的光晕。

    “阿苏勒,我们真要带上这乞儿前去流月城?”

    身子微伏在马上的阿祁压低了嗓音转头问道。

    阿苏勒身体被一袭黑甲囊括在其中,百锻寒铁打造的盔甲在太阳的光芒下泛着清冷的光,让人望而生畏。

    “他倒在我的马下,便是我和他之间的缘分。

    再说流月荒滩哪里寸草不生,荒无人烟,五十里之内都没有稍大一点的集市,把他丢在哪里不过是左右等死罢了,也不知道一个乞儿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我们把他丢在流月城,就再不去管他了!”

    阿苏勒侧着头瞅着前方荒凉的景象,杂草丛生,石块横堆,入眼皆是一片荒滩,没有半点人烟,不禁心生感慨对着身旁阿祁沉沉说道,当即在一拍身下大马,行军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你什么时候如此心善慈悲了,竟去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的性命。”

    阿祁好似发现了什么,攥住手中缰绳,颇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眼身旁好友,含笑说道。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是我在那日以为自己要魂归长生天的时候领悟到的!”

    阿苏勒面色坦然,眸中带着一丝释怀,笑了一笑。

    阿祁一时之间看着那张认真坚硬如铁的侧脸,不由得愣住了神,直到看着阿苏勒回头看了他一眼以后才回神低笑,“阿苏勒,你以前只有狮子的勇气无畏,白狼的凶残好战,麋鹿的智慧矫捷,但是现在又多了羔羊的慈悲善良。

    老师曾对我说过,一个真正的君王必然是慈悲的,阿苏勒,你现在已经是一位很可怕的人了。”

    阿苏勒闻言笑盈盈的取出腰间水囊喝了口水,眉眼间皆是坦然,顿了半晌才说,“阿祁,人都会长大的!”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说话,阿祁眼神流转追忆,好似又想起了那日在祭台上昂然而立虎视四方的身影,不禁口中轻轻呢喃,“那就是君王的新生吗,还是君王的蜕变?”

    呢喃声被迎面打来的风声所淹没,而在一旁的阿苏勒并没有听见阿祁的低语,反而振臂大吼,“加快速度,在天黑之前抵达流月城!”

    “是!”

    身后驭马紧随在阿苏勒身后的白马义从轰然大吼,目光紧紧盯着那道前方的背影,专注忠诚。

    身下的战马迈开马蹄奋力的奔驰着,两侧的景色如过眼云烟一般飞快掠过,午后的阳光打在少年的脸颊上熠熠生辉,君王面色沉着果敢,眸中皆是火热的战意和向往,就像是下了山的猛虎,无畏也无谓。

    中洲,山海关。

    远处的一处山峰上,年轻人正背着双手眺望,面目恬淡,白衣飘飘。

    他选的位置很好,从这里看下去,整个交战的战场和那座古老的雄关被他收入视线中。

    山海关里腾起袅袅轻烟,透过烟柱往北看去,是茫茫没有边际的帝都平原,再远的地方就是帝都天元城,而后是幽洲的边界,而后是天际海峡,再然后,就是北陆浩瀚的万里草原。

    他的目光仿佛已经越过了上万里,一直去向天涯海角,将整个九洲大地收在视野中,囊括四海八荒。

    他的背后,是一名小童正捧着书板。

    书童和公子都带着寻常人家式样的遮雨高笠,脚下缠着草绳。

    小童是一身方便的灰色短衣,公子高挑欣长,一身朴素的白袍,染了污泥的长摆盖过脚面,那公子却丝毫不以为意。

    爬了半夜的山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临风观战,他还是保持住了自己傲然不群的气宇,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平原下狼藉的战场。

    “项公子,回去吧!早晨那么冷,还死了那么多人。这打仗,有什么好看?”

    书童受不住这高山上刺骨的冷意,心急劝道。

    他受雇于这个姓项的主顾,从昨日中午就从偏僻的小道登山,然后蹲坐在这里,一直等在这里观望。

    如眼前这个翩翩公子所预料的,一场血腥大战果然在入夜之后爆发。

    不过兴致盎然的只是公子而已,兴致淡淡的书童并不想顶着寒风熬夜观看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在这么高处看出,下面的人杀人仿佛蝼蚁的对决一般,既不好玩,也不悲伤。

    “刚才说的你可记下来没有?”

    项公子回头一笑,“哀帝四年七月二十七日夜,睿侯、唐侯、晋侯、宛洲商会、幽骑、明侯,六路大军战威武大将军何进于山海关,尸体相籍,血流遍野。

    威武大将军何进艰难破敌阵,兵力大减,缩回关中之地,山海关门户已开,周氏帝朝换姓改元之期可待矣。”

    “记下了,记下了,公子我们下山去吧。镇子上吃一碗加蛋花的糊辣汤,解解寒气。”

    项公子摇头:“改朝换代,是国家大事,比不上你一碗糊辣汤重要?

    你且仔细看看这卷地图,帝朝八百年来,还从未有如此规模的诸侯大军即将踏入山海关,进逼天天元城。

    如今何进兵力大减,诸侯攻势也一缓再缓,已是僵持之势。

    但门禁彻底打开,幽洲宛洲青洲都有入主帝都的机会。

    北方的兖洲也已经卷入霸主之战,北陆草原人难保不会趁机挥军南下。

    北陆草原人若是要联合幽洲,西越天际海峡,无垠海,三月之内就可以穿透幽洲,直逼潼关,再走一步便能占领天启城。

    哈哈哈,大周凋零,大乱纷起,大周已经没有未来了,可到底是谁能拿下这片神州?”

    年轻人的语气从低沉颤抖一步一步变得慷慨激昂,眸中的色彩风云流转,神色好似运筹帷幄之中。

    “管他谁能拿下,和公子又没有关系,难道要改朝换代,就不喝糊辣汤了?”

    “糊辣汤是要喝的,”姓项的公子轻声一笑,目光坚定不移,嘴中缓缓呢喃,“不过这改朝换代,天下乱世,很快就会跟我有关系了!”

    一道挺拔的身影挺拔立于高山之上,伸出手轻轻将下方狼藉的战场和那座饱受战火的雄关轻轻一攥,仿佛攥进了自己手心。

    中洲,无名小镇。

    “这不是试手,而是对决,你要全力以赴。退出者败,兵刃脱手者败,力竭者败,现在开始!”

    男人低喝着将手中的长刀横起出鞘,随着长刀铮得一声,清脆的一声院中的空气中透彻一响,院中的空气仿佛骤然一冷。

    持刀的男人仿佛清楚对手手中那把枪的威力,心中保持着极度的谨慎。

    他缓慢的用缓慢的脚步变换着位置,两尺七寸的长刀收在手中静止不动,捏着刀柄的手却不断变化姿势,令人无法察觉他进攻的意图。

    他留下的无数脚印中渐渐有庞大而有规则的成型,这是他自创刀法中的,“迫在眉”以及“踏步”,是全力出手爆发之前的蓄势动作。

    对面握枪的少年微微后退了一步,似乎被这片平静中即将爆裂的不安深深压迫着。

    “唧唧,唧,唧唧,”周围古树上的清脆的鸟鸣声忽然打破了院中的寂静。

    翠羽黄尾的鹦鹉儿落在了枪刀之间,唧唧的叫着,笨拙的扭头,瞪着一双乌黑滚圆的眼睛左顾右盼。

    这种绵善的鸟儿没有丛林中的野禽那种极度的敏锐,全然不怕人,更是没有察觉到院中这股平静中极度的不安。

    持刀者的眼神再见到这一幕以后微有变化。

    只是一瞬间,他极快的瞟了鸟儿一眼,心里一寒,立刻收回了视线。

    可是一瞬间已经足够,猛虎的咆哮声扑面而来。

    持枪者在短短的一瞬间发出的唯一的一枪,没有后势也没有变化,只是一记直刺。却是像是必杀的直刺!

    空气从枪颈上猛虎的口中钻入,自虎耳流出,啸声仿佛虎咆。

    虎头上以黑金嵌成的双眼闪动如电。

    持刀者的“踏步”之势彻底崩溃,他的刀拔到一半,手中却是已经失去了拔刀的力量,身子微动,想要闪开再后退,已经没有余地。

    鹦鹉惊飞而起,乌金色的寒芒刺破了下午的阳光的宁静。

    空中一片跌落的树叶被划过的枪刃破成了两半,枪锋直直指向持刀者的胸口。

    一声急促的清鸣响过,只听见铮得一声,长枪脱手径直落在了地上。

    与长枪一起落下的,还有一把两尺长的古朴长刀。

    “你很不错!你已经将这式枪法使得很好了!现在的我都敌不过你了。”

    “是老师有重伤在身,弟子取巧了!”

    一位清秀的少年捡起地上长枪,长枪也仿佛在回应着他,他不禁羞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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