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荒野

    旬月之后,六丑出现在了西境荒野,同行者机关兽金睛。

    他并未直取那片黑暗之所,而是先到西境,然后复折向北,从人类所占据处的边缘渐渐渗入,步入那片深邃无尽的妖族控制地。

    六丑身上并未背负任务,而是准备行事天山遁的通用悬赏,那便是杀伐妖族,取其首级、器官,回犬丘置换,如此既可充实资金,亦可补充随扈,建立行伍,折中权宜。

    换乘金睛之后,一日两夜,六丑深入数百里之遥,休整一夜之后,他开始放缓速度,谨慎渗入,此地已经彻底不见人类的踪影,尸骸白骨隐隐,六丑凭着妖族的独特直觉,辨识得出,此地已是妖族的领域。

    不久,六丑便遇到了手持兵刃,聚众巡猎的妖族士卒,和曾经在梅山所见的各山各洞不同,此间的小妖身上已有了森然之意,行伍肃穆,整个一副妖族精锐之相。

    既是猎杀,那便勿须挑选,六丑一路杀将过去,所有妖怪的尸骸都全部收入壶中境,泯灭痕迹,渐渐深入,等他找到一处妖族聚集地的时候,所杀小妖已有三十余数。

    乃是一座建于湖心岛屿之上的坞堡。

    和南瞻部洲的本地妖怪不同,此间妖族的生活方式已几类人族,不复洞居穴藏之举,而是如人族般修建房舍楼阁、城市关隘。凭借着岛屿周围的水泊,岛上布满了哨塔楼阁,棚窝屋舍,最正中是个巨大的坞堡,巨木青石垒砌外墙,顶有箭垛,中掩枪洞,墙面布满苔藓地衣,滑腻异常,上面还安置了弓弩之士,巡逻瞭望,将此地拱卫得犹如铁铸,实难入内。

    坞堡中便是上位妖族的栖息之地,半岸半泽,横贯河流,整个岛屿显得潮湿阴冷,除了水生妖族,便是普通妖物也难久挨。

    六丑默默攀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开始眺望坞堡全貌。

    这是一处鳄妖的居所,远远望去,数量大概百余,坞堡之主是一只八阶壮鳄,头生肉瘤,脸上布满疙瘩,四肢孔武有力,而其他的族人多是5、6阶的小妖,一二十之数,除此之外便是那些生活在坞堡之外的附属妖怪,鼋、鳖、龟、蟹七八十,只是都仅一二三阶,总共堪堪百数,倒是不多。

    最为靠近坞堡的房舍全是低矮窝棚,这里居住着数百人族,这些人被小妖如同牲畜般圈养着,无所事事,每日只管躺在窝棚中饱食JIAO配,每当就食的时候便会被抓出一二,屠杀放血,取鲜嫩肥美处送入坞堡,余下砍成大块入鼎,烹饪就食。

    至于人族,则是终日饱食湖中捕获的鱼虾,山中猎取的兽禽,加上些脏器内腑,个个肥头大耳,倒是像极了饲养的猪羊,只知食,不知生死。

    看到这里,六丑已经清楚,这里的性质应该和人族的哨站相若,从战略上来说不俱太大的价值,而且因为位置关系,人族即便攻伐也难以上岛,所以成为了一处钉子,牢牢的钉在此间,扼断往来。

    不过,这倒不妨碍六丑下手,斩首取核,换取所需。

    他耐心的在湖外静候,等待着下手的机会,大把时间供他挥霍,倒是不急于一时。

    六丑开始修习万妖决,一连数日动也不动,将那并不稳固的境界反复淬炼,精纯,运用挥洒,并好好演练了几十遍覆鹿先生传授的棍法。

    六日之后,时机终于出现,壮鳄备齐弓弩箭矢,数十随从簇拥之下架起竹筏,越过湖泊朝岸边而来,像是捕猎,而六丑则在第一时间做好了准备。

    当竹筏刚刚抵达,与岸边轻触碰撞的时候,六丑扣动了机括。

    弩弦急促的绷鸣缭绕空气,发出一声脆响,但是弩矢的去势却是更快,裹染毒素的银色光芒在清晨的日光下恍若流星,飞快的冲到了鳄妖的面前,那壮鳄刚刚准备跃起上岸,将动未动之时,弩矢已经抵达面门!

    又是千钧矢!

    血雾乍然,百丈距离之内的重弩发挥了它十足的威力,壮鳄整个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冲力掀起,后仰飞出,半个肩膀带着部分颈项已经化作碎屑肉渣,竹筏上下顿时一片混乱,那些小妖猛然扑向壮鳄,以为掩护,或者极目四顾,想要找出凶手的来处……

    不过已经晚了!

    六丑还未停住,既然对方难得聚拢成堆,省去瞄准的功夫,六丑自然不会错失,只见他手中连连扣动,又是两支弩矢疾速射出。

    银芒再现,轰向了那四顾嘶吼,拼命搜寻敌人的鳄妖钻风,那钻风也正好将目光望向此间,见状大骇,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自己找到敌人的同时,也迎来了死亡的洗礼。

    不过,此已无谓,鳄妖钻风甚至连闪躲的架势都未曾摆出,便被这弩矢贯穿了前胸后背,在他身上掏出个偌大的窟窿,连同心脏一起带走,顿时毙命。

    六丑根本没有等待结果诞生,几乎就在这鳄妖钻风中矢的同时,他手中的第三支弩矢已经射出,袭向了旁边一只正在逃窜的鳄妖。

    经历日久,六丑渐渐找回了弩矢射击的手感,他前世的枪法便是很准,换做弩矢略有偏差,但这种差距并不能泯灭天赋带来的优势,再加上弩矢经过炼妖壶的淬炼,威力日盛,在他手中也无太大的区别。

    连续不断的弩矢射击,便是六丑隐藏得再好,也被鳄妖洞悉,剩余的鳄妖在经历短暂的慌乱之后,纷纷散开,朝着六丑所在之处扑了过来,这些妖族俱有与人族作战的经验,对于弓弩射手应对熟络,下意识便做出了反应。

    只是他们不曾知道的是,对于六丑来说,弩射和近战同样不是问题。

    鳄妖的速度并不算快,足够六丑将其逐一射杀,但是他却未如此,而是在确定无鳄妖逃窜之后,径直从藏身之地冲出,翻手亮出铁杆兵,飞身跃起直落,端端一棍打在了冲在最前面的鳄妖天灵盖上!

    一棍落下,鳄妖头颅顿时变作个凹字,身体矮陷入地,伴随着咔嚓骨头碎裂之声,命丧黄泉。

    六丑脚下不停,棍舞如风,复又迎向了另外两名鳄妖,面对对方斩来的长剑躲也不躲,只是手中加快,不等对方刀剑落下,已是砰砰两棍将其尽数击中,倒地抽搐。

    晋升七阶之后,六丑无论速度、力量还是体魄,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加之这段时间赶路,收获的妖核尽数炼成了灵丹药丸,六丑的各项属性再度拔升,几乎达到九阶,所以面对这些五六阶小妖只是等闲,毫不费力。

    之所以近战,便是想要尽快适应身体的改变而已。

    杀伐之下,六丑心中的血意渐渐翻腾,杀性盎然,忽然之间干脆连铁杆兵都弃之不用,反而徒手抓住一只鳄妖的腹肉,同时右手狂风暴雨般砸向其胸腹,势大力沉,虽然只高度仅仅及胸,连击之下,却也将其砸得深陷如坑,身驼似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那鳄妖被六丑生生打断了脊椎,虾似的彻底驼下,倒地蜷成一团,身体所有骨头都已被打断。

    六丑如此疯狂的挥拳,自然给了其他小妖机会,忽然之间,一柄长剑从斜里刺出,从上戳中六丑肩头,但是这一剑却只是破开了六丑的毛皮,刚刚接触肌里便被夹住,不得寸进。

    一个翻手,六丑已经抓住了此鳄妖的下部,五指收紧,猛然鲜血长淌的扯下一团,鳄妖惨声长叫,捂着胯下倒在了地上,刚刚翻滚两下,便被六丑一脚踏在了脸上,将整个突起的长嘴踩碎,变成一团烂肉。

    六丑便如狼入羊群,在群妖中左右穿突,虽然用拳头较之铁杆兵更为费力,却也加速了他对于自己身体的了解和适应……

    转眼之间,满地尽是鳄妖尸骸,地上已被鲜血彻底染红,淋漓血水甚至淌入湖中,引来鱼群翻滚,抢食落入的碎肉骨屑。

    唯独不远之处,那坐在地上的壮鳄气喘吁吁,用手捂着颈项伤口,拼命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肩头和躯干只有少许筋膜连接,随着壮鳄的举动,那只手晃晃悠悠,已经全无用处。

    骤然遇此敌袭,壮鳄惊怒交集,他好不容易才逼出了体内的毒素,战力仍未恢复,见六丑瞥目望来,壮鳄猛然转身便朝着湖中冲去,只是两步,噗通一声跃入水中!

    六丑的速度也不慢,壮鳄转身,六丑已经起步,入水,六丑飞起,壮鳄落入水中稍后,六丑已至,飞身落下。

    一张血盆大口从水底疾冲而出,迎着六丑便咬,满口堪比刀剑的利齿森森,腐臭难当,却是鳄妖显出原形,陡然发起攻击。

    如此浅薄之计,又如何瞒得过六丑?只见他一声长啸,双爪分开,各自抵住鳄妖上下长嘴,与之开始角力,双双对峙!

    鳄妖本身力大,纵是六丑已近九阶的力量,亦是不得上风,双方相持不下,但六丑只是念头一转,便唤来了个绝佳帮手!

    金睛!

    如此杀手锏,自然用在刀刃之上。

    见到面前陡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壮鳄双眼瞪圆,露出极为惊恐之色,猛然甩尾便朝着水中深处潜入,哪知金睛的水性丝毫不逊于此,稍稍一动便箭也似的冲了出去,猛然一口咬在鳄妖的颈处。

    包含妖力的灵元潮水般涌入,金睛放口吞咽,每一口灵元都顺着体内机械送至中心符阵,这些灵元的精纯程度远远超过平日的人造妖核,猛然涌入之下,促使那些尚未完全激活之处彻底开放,尽情吸收。

    鳄妖只觉得自己宛如置身漩涡之中,周身气力飞快流逝,顷刻之间便似时光飞梭百年,形容枯槁,整个身躯变得犹如朽木,失去了光泽与弹性,也渐渐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六丑心中暗叫可惜,却也只能丢开手,任由金睛将他吸成一节干肉,在水中侵泡之后,他心中杀意渐渐平复宁静,不复片刻之前的狂暴。

    迅速将鳄妖体内妖核取出,斩下首级,再选些完整些的鳄尸备食,六丑登上竹筏,铁杆兵作桨,开始朝着湖中坞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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