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烬皇宫,上书房内。
唐若许正站在下方回话。
使臣已经离开多日,他一直称病,直至今日才来上朝,唐循德自然要多问他几句话。
“司徒家的事情,你可处理好了?”
唐循德并不抬眼,只一边瞧着手头的折子,一边轻捋虎须。
这话说出来不轻不重,却也带着些许责怪之意。
他几日来为了秦长欢的事情不来上朝,这不是堂堂东烬太子该做的事。
他今日忍着没有在众臣面前发火,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恕。
还好唐若许懂得分寸,躬身认真回话。
“回禀父皇,关于司徒御风的事情,已经找到了人顶罪,您放心,司徒大人必定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皇上亲自肯定的事情,谁能说个不字?
况如今的司徒家,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若说司徒柏过去权倾朝野,如今却是过节老鼠了。
虽不至于人人喊打,但司徒御风犯了事之后,司徒家已经大势已去。
再别提什么门庭若市。
唐循德轻哼一声,却也中气十足,极尽威严。
“这件事还算办的利索。”
早些不成,使臣还在,晚些也不成,只怕司徒家回过味来,这个时间点,正正好好。
果然,这个太子还是十分能干的。
“那你呢?”
终于,皇帝唐循德放下了手中看了许久的折子。
抬手揉了揉眼角,又极尽慵懒的往后靠去。
看着倒像是漫不经心,微微眯着眼,可眼神却始终有一丝望着唐若许,仔细瞧着。
唐若许依旧恭敬的弯着身子。
在父亲面前,他或许只是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
可是在皇帝面前,他就只是一个臣子。
臣子而已,最需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
“是儿臣不懂得顾全大局,耽误了上朝,竟在乎些儿女私情,往后不会了。”
他身上的优点,便是说到做到了。
唐循德是知道的。
既然他答应了,这几日必然是已经想通了的。
一手扶额,唐循德慢慢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道。
“出去吧。”
他也不愿在这些小事上多说,他毕竟是东烬太子,不需要他时常在耳边叮嘱。
若是叮嘱多了,日后岂不是万事都要来问他。
这哪里是一个堂堂太子该有的品质呢。
唐若许弓着身子退开几步,才转身离开了。
上书房外,林植正在等他。
仿佛是为了什么事。
走远了,他才叫林植开口。
“可是与司徒柏有关?”
这几日,司徒家可半点也不安生。
尤其是司徒柏。
司徒御风在牢狱之中,虽说更跋扈了些,可到底还只是个罪人,狱卒们也多半不理会他。
可司徒柏,却总是到处惹事。
听说胳膊受了伤的,却还要鱼肉乡里。
简直是目无王法,拿着从前唐循德给他的荣宠,四处挥霍。
这样的人,虽不再有什么威胁,却实在很难留得长久了。
林植特意余光瞥了眼,紧绷脸色才道。
“午后,司徒柏要进宫,恐怕是奔着皇后宫里去的。”
唐若许一下瞪大眼睛,眼中闪过不安。
秦长欢可是废了皇后的手脚的,这条消息除去凤仪宫中人外,也就他与皇帝两人知晓。
外界人所知,不过是皇后被禁足于宫中,被废了位分,但人还是好好的。
司徒柏这种时候进宫,莫不是要再与他联手?
若是皇后受伤的消息传出去,不知是好是坏。
脚步突然顿了顿,复又往另外方向快步走去。
林植瞧着他脸色不对,总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唐若许神色匆匆,只目视前方,薄唇紧抿着,凌厉双眸预示着仿佛有大事发生。
“去灵粹宫。”
林植若有所思,却也只能跟上脚步。
皇后被禁足,唐若凌自然见不着了,所以整日里在灵粹宫中郁郁寡欢。
若是秦长欢不走,或许还能开解一二。
可如今她若是知道,是唐若许与秦长欢设计将皇后囚禁于宫中,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幸而,她什么都不清楚,也只是觉着皇后犯了错,被皇帝罚了罢了。
这么多天,他都没忍心去看她。
她便是在这宫中最单纯的所在,若是知晓其中弯弯绕绕,或许会被吓死吧。
“殿下,公主这两日已经开始按时进食了,应该是好事。”
林植许是实在不忍瞧他面色凝重,觉着他担心,便说着宽慰的话。
唐若许微微点头。
“到灵粹宫后,你便在外头等着好了。”
唐若许道。
林植跟随他这么多年,早已能够洞察他内心情绪。
只是,他也偶尔想一个人处理一些事情。
一刻钟后,才至灵粹宫。
自入了灵粹宫后,皇帝早下令将唐若凌身边宫女换了一批。
目的也是瞒着她,不叫她知晓什么。
远远地,唐若凌的新贴身宫女叠翠迎上前来。
福了福身子,她娇笑道。
“殿下,公主殿下正在午睡。”
唐若许皱眉,眼中不解。
如今还不到午膳时间,怎的就睡了?
他一手背于身后,轻叹一声,问了几句。
叠翠道,“这两日公主都有按时用饭,只是吃的不多,但也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其余倒是没有什么。”
唐若许垂首,瞧着偌大的灵粹宫青石板路,此刻却如此荒凉凄冷。
明明是初夏时节里,花朵一般的日子。
可唐若凌却要这个时辰睡午觉。
想想,他也多有自责,内心如同被油溅了,烧得慌。
“我去瞧瞧。”
他道。
叠翠走在前头,带着她往正殿的寝殿走去。
还未走近,唐若许便瞧见了歪躺在塌上的唐若凌。
十几日不见,她已消瘦许多。
本是长身体的时候,却不怎么吃饭,这个样子怎么行呢。
想了半晌,唐若许计上心头道。
“叠翠,你便去多准备几道公主爱吃的菜,再准备几碟子糕点来,我晚上要在这里用膳。”
叠翠一听这话,高兴的立马屈膝,接着飞奔出去。
太子是关心他这个妹妹,众人都是知晓的。
若是他能够陪着唐若凌用晚膳,说不准唐若凌能解开心结,多吃一些东西也好。
这些日子,别说那些往日里经常来看望公主的嫔妃了。
就连阿猫阿狗都没有上门的了。
皇帝不来看公主,灵粹宫自然是门可罗雀的。
不过如今太子殿下来了,她也尽可以出去宣扬一番。
唐若凌毕竟是东烬的公主殿下,再怎么被训斥,她也是公主,这个是改不掉的!
寝殿内,唐若许坐到塌边。
瞧着唐若凌虽熟睡着,可眼角却像是有泪。
他伸出手,帮她擦掉。
刚收回手来,唐若凌便醒了。
瞧见他,也是有些讶然。
“三哥哥?”
这问句,像是疑惑他怎么会来,不然就是他为什么要来。
唐若许眉眼弯弯,眼中极尽温柔,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不希望三哥哥过来看你吗?”
说着,他有些伤感的微微垂头,吐息之间,尽显疲惫。
“这几日来,我也不好受,长欢走了……”
多余的话,自是不用多说的。
唐若凌当然明白他对秦长欢是何种感情,对方离开了,他一定难过。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只觉浑身乏累,眼皮也发沉,只是,她不想再躺着了。
唐若许赶忙伸手,帮着她慢慢半靠在塌边。
瞧见她坐好了,满身疲惫的样儿,又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即便是伤心,也不该难为自己。我瞧你,大约是要大病一场了。”
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关心与责备。
这种时刻,这样的话对唐若凌来说,便是莫大的鼓舞。
不知为何,眼眶一热,泪珠儿便顺着红润的脸颊滑了下去。
明明喝着水,却滚不到茶杯里叫人看不见。
这一瞬,唐若许实在心疼,甚至也有自责。
他或许还不算是一个完全冷心冷肺的帝王家,偶尔也有动容。
“若凌,你若是将身体养的好好的,母后才能安然在宫中待着才是。”
唐若凌再喝不下去,只将茶杯放到塌边的小几上,以手拭泪。
“三哥哥,你劝我又有何用?”
她再次抬起头来,眼中已多了分坚硬。
仿佛是一扇不再会打开的门,也不会因年久失修而坏掉。
唐若凌心中是有一分坚韧的,这点唐若许非常清楚。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样心计深沉的夫妻,居然会生出一个如此天真的孩子来。
他不想多劝她,或许还要等她某一日自己想通了才好。
起身,他走到不远处的桌案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几日,听说大哥也没来瞧你?”
唐若凌眼中尽是不屑,嘴上却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他一向不喜欢我的,如今不来也是正理,况,我也不喜欢他来。”
一母所生的亲兄妹,却生疏至此。
“晚上,我会留下来,你便陪我排遣心中寂寞,这几日,她走了,我倒是……”
说着,他忽的自嘲般一笑。
被一段未发生的感情将自己搞得昏天黑地,传出去或许要让百姓笑话吧。
不过,他今日留下来,还有另外一层重要原因。
司徒柏寻皇后不得,必定要来找唐若凌,那他留在此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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