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东宫的天儿,像是要塌下来了一般。
天空黑压压的一大片,又不是阴沉着,只是黑白甚是分明。
忽的起了大风,刮得人睁不开眼。
林植特地将消息拖到这时,报了进去。
推开书房门,才发觉唐若许已坐在矮案上放肆饮酒。
他进来时,酒已喝了三杯了。
“殿下!求您吃点东西。”
光喝酒可是伤胃啊。
他的话音落下,唐若许已仰头,第四杯下了肚子。
“是谁给了你如今这样大的胆子,有她的消息不来回禀?”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字里行间都是威严。
林植身姿一怔,抱拳单膝跪地。
“殿下饶命,我只是……”
遍寻无果,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令人信服的借口或是理由。
可听唐若许话语间的意思,便能明白,他根本就没有怪罪。
也或许是,已经不必要再怪罪。
秦长欢要走是事实,更何况,若是等到他去救人,恐怕她早已出事了。
不过,幸而那个男人也并未来得及救她。
“你起来吧。”
他不知自己心中为何要这样想,可事实如此。
“若再出一次这样的事,别怪我将你赶出去,走吧。”
此刻他只想一个静一静罢了。
可林植不想起身,更不想就这么走了。
“殿下,求您让我多说几句。”他低着头,拱手道。
“那个秦长欢,对您成为皇帝之路,只会是阻碍,不会……”
“大胆!”
啪的一声,酒盏触碰到坚硬的地面,碎裂开来,酒渍溅了一地。
唐若许冷眼瞧他。
“趁我还没发火将你轰出东宫前,你最好给我滚出去。”
林植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最后却不得不起身离开。
门被关上,唐若许闭眼朝着身后躺去。
望着昏黄如灯的屋子,顿觉内心空洞无比。
他为何,偏偏要生在帝王家呢?为何不能生在普通人家。
便只是一个寻常公子,或是清贫农户,总也能追求自己想要的姑娘。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利用一切,只为登上帝王之位,再执掌江山。
或许,他可以抛却一切,只跟自己心爱的姑娘在一处。
可惜,他这人天生爱计较得失。
在不确信能够绝对得到秦长欢前,他怎么能够舍弃掉自己唯一的筹码。
那个男人……
不论怎么想,他都一定与千城绝是有关的,也说不准就是同一个人。
只有认定他们是同一个人,才能说通许多事。
既如此,那么他们回了北燕之后,一定会有什么计划继续进行。
想了半天,头也疼,身子也乏了。
“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
来日方长。
反正,明日秦长欢也要离开了,今日他本该去找她见一面的。
可他担心,若是见了她,只怕越是不舍。
所以还不如不见。
今夜,月光始终没有洒进屋内。
他闭了闭眼,胃中灼烧开来,他倒是觉着轻快许多。
不知多久后,他竟直接睡去。
翌日,友临客栈。
秦长欢与云衣月影俱准备妥当。
“小姐,有人找。”月影道。
原来是战师兄派人来给她送东西的。
有一管玉笛,还有几本书与一些点心吃食。
月影呈给秦长欢时偷笑起来。
“战少爷说是给小姐路上解闷用的,这玉笛与书倒是其次,不过这甜包与糕点,却实在是心意。”
听她这样说,秦长欢便来了兴致。
她掀开食盒一看,本以为便能瞧见糕点了。
谁知只看了几个银质的器皿。
她自然不解。
“这,怎么回事?”
月影笑嘻嘻的,将其中一个打开,里面是几块玫瑰糕。
“这是战少爷的心思,说是这一路上总要走许多天,放进这器皿里还能多保存几日。”
现下快要入夏,这东西可不就难以存放了。
秦长欢心中涌动,眼角眉梢皆品尝到了蜜一般弯起来。
“好了放起来吧。”
嘴上虽说着最轻的话,可内心里却已欢呼雀跃。
他总想的如此周到,只是,他前日说过的话,依旧在她心上。
在感情一事上,她或许比先前情窦初开时愚钝了些。
可她又不是傻,有些事,她还是瞧得清楚的。
只是,在那层窗户纸尚未到不得不捅破前,她不会开口,伤了两人情分。
自然了,对方心意固然重要,但自己的心意,却是最要紧。
她,还瞧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秦长欢与战云渊虽是一道回程,但他们却实在不能同一时间出发。
战云渊前一日已将具体路线交给了她,若是随时更换后,自然也会将路线再送来。
这样,秦长欢便在他们之后慢慢走。
况且秦长安帮忙办理自己新的身份,也总要些时日。
辰时一到,尚来客栈的使臣队伍便出发了。
宫里还是派了些重要人物来送的。
只是,太子宿醉未醒,自然是见不到了。
千城绝倒觉尚可,见不到唐若许,他心中也少几分担忧。
因为总怕他会相处什么恶毒招数来,接近秦长欢。
他虽面上总是云淡风轻,实际内心却冰冷。
“主子,东西已经送过去,给了月影姑娘。”
荆枫来禀报。
战云渊点头,嘴角不经意勾起一个弧度,眼中都明亮许多。
荆枫轻叹,眼下,他总算是找到了一根救命藤条。
若是从前,总是除了仇恨,便是仇恨。
此刻眼中总算还多了几分情绪,那便是来自想念的。
出都城倒是容易,不过半个时辰。
可这一天之内,却是不能休息了。
黄昏前总要赶到东烬云麓城,之所以叫云麓城,也是因为有一座山高耸入云。
当地地势偏高些,当然也适合在近郊安营扎寨。
只是战云渊想着,秦长欢或许不甚在意,但若他们也在外间安营扎寨,他总觉心疼些。
一路急奔,总算是在天黑下来前,赶到了云麓城。
战云渊吩咐下去叫他们早些休息后,便随时准备原路返回去。
计算着,秦长欢他们此时已经到了近郊地区。
荆枫来报。
“主子,您设下的套成了,几日前的消息了。”
他将一小卷纸交给他瞧。
自然是之前在边境地区设下的圈套,引诱叶敢上钩后,将其杀死。
眼下事成了,自然,燕珩是得不到任何消息了。
况且,他再想派人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怕,身边除了叶敢外,还会有其他的眼线,藏着没让他发现。
只是这些天,忙着别的事情,倒是没心思去把人给揪出来了。
如今他总要等着大家都睡了后,再回去找秦长欢,不然,怕是被发现了。
某日,叶敢死在边境的消息也传入了宫中。
燕珩大怒,摔了茶盏,砸了案牍,谁都不见。
他只恨自己没有防着这一手。
虽知道叶敢早晚会被千城绝给赶回来,却不想如此之快,而他下手竟也这样狠。
门外贴身太监急的满头大汗,不少人也都紧垂着头,生怕祸殃降临。
“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的直跺脚,双手一拍,正要想着请后宫哪位皇上平日里看重的娘娘来。
远远地,便瞧见燕昭带着修儿朝着这边走来。
他赶忙迎上前,将拂尘甩至另一边胳膊上,便拱着身子道。
“公主殿下您来了,诶呦快去瞧瞧皇上吧!他可是生了大气了!”
燕昭本只是来瞧瞧皇帝的,还让修儿拿了糕点。
只是没想到碰上这桩事。
“怎么了?”
她边走边问。
修儿虽低着头,耳旁风却也听得清楚。
胡德弓着身子,满面无奈。
“诶呦,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得了条边境过来的消息,便气的如此,这,这……”
“可是边境来的?”
燕昭眼珠只一转,便想到些什么,眼睛顿时闪烁着点点光芒。
“或许,是皇叔!是皇叔要回来了!”
说着,她又加快了步伐,修儿也赶忙跟上。
太监胡德瞧着公主走得快,想赶上却是不能的。
眼瞧着她推开门跑了进去。
不过一瞬,便又有一只茶盏惨遭非命。
门外太监都吓了一跳,更别说险些被茶盏击中腿部的燕昭了。
瓷片就在边上碎裂开,还好修儿及时拉开她,不然如今的衣裙已薄,怕是要受伤的。
燕珩本就在气头上,此刻瞧见燕昭过来,更是无奈愤怒。
只是,刚刚茶杯险些伤了她,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你怎么来了?”
话语里,只有少许的不耐烦。
燕昭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惹燕珩生气,毕竟还要问一问千城绝的事情。
“陛下,昭儿来给您送些糕点,请您尝尝鲜的。”
她难得如此和顺,还欠了身子,极尽恭顺。
燕珩心里即便有再大的火气,此刻也是没办法朝着自己的亲妹妹发出来。
“放下吧,只是,我今日有些难受,恐怕吃不下这甜腻之物。”
燕昭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燕珩。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或是,可以与昭儿一说。”
她正考虑着,该如何跟皇帝开口询问千城绝之事。
谁知燕珩打眼瞧了瞧她,便看穿了她心中所藏。
“昭儿,皇叔再有几日便回来了,你切不可与他过分亲密,免得有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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