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她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趁着如今玄冰阁的人还没围过来，他们还有些时间争吵。
“你骂我吧，可若是不这么做，我实在不甘心。”
她低头，紧咬着唇，无论如何脸上都是一副不甘模样。
那些人，可是在要她的命啊，教她如何不计较？
况且，这些人若是真跟皇后有关，那么自己母亲的事情，也就有了眉目。
她就想知道，皇后有没有害过母亲，若是她做过，自然要血债血偿的。
瞧她这副倔强的模样，战云渊便知她根本没捉住自己要说的重点。
“你认为，我是因为不想让你报仇，才生你的气？”
秦长欢贝齿微微松开被咬的泛白的嘴唇，缓缓抬起头，只看到战云渊一双猩红双眼，脸色早已冷若冰霜。
“不是，吗？”
战云渊只觉胸口一股闷气提不起来，更压得难受。
右拳紧握了握，骨节作响。
他强压下心中怒气，尽量平和道，“十字刺客的事，你不说，我也会尽快帮你去调查。我比你更想杀了那群人，我只是，只是担心你，这些事都交给我便好，身为，师兄，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秦长欢眼中燃起点点星光，她就知道，战云渊是知道她的。
“可我不能都让师兄一个人去做啊，偶尔，我也想护着师兄。”
这是真心话。
战云渊眼中闪过错愕，薄唇微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她知晓自己心中心意，还会说出这句话吗？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转过身，他默然坐到木椅上，紧握的右手却还不曾打开来。
秦长欢只以为是刚刚那句话感动到他，便紧跟着坐到了桌案对面的位置，瞪大眼睛望着他，眼中满是祈求。
“师兄，若现在砍断这条线，可是功亏一篑了！”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何自从知晓他身份后，每次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孩子模样。
就算面对着自己的亲哥哥秦长安，她也不再有儿时的那种依赖，可对战云渊，却不同。
而每次面对秦长欢如此这般的战云渊，更是手足无措。
内心仿佛有两个声音在挣扎，一个妥协，一个执拗。
可事已至此，他又有什么办法。
“你今日既去了玄冰阁，筹码又是什么？”
他抬眼，眼中寒冷褪去，冷峻面容也有所缓和。
他这样说，便是答应了。
秦长欢一脸欢喜，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
战云渊随着她的话眉心一开一合，眼中闪过无数情绪，仿佛思虑了许多。
她说罢，他反倒沉默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又开口。
“如果是唐若许的话，最迟后日，便会有人要见你们的，今天你们后来见到的那个人，应该只是个小头领，仿佛姓林。”
战云渊认真道。
秦长欢忽然想起什么，复又凑近战云渊。
“师兄，你今日可有什么收获？我今天闻到那个小头领身上的味道是苏合香，而之前那个香包则是白芷的味道，我想这其中一定有关联的。”
好巧不巧，皇后的所谓母家，偏巧出身香料世家。
自然了，皇后一家也是靠着香料交易发家致富，后来祖上买了个官做，一直到今日。
战云渊抿唇，摇头，目光黯然，瞧不出太多情绪。
昏黄的烛灯，映照出战云渊的高大身影，侧脸如刀削般的轮廓，只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一个绝美的侧影。
秦长欢盯着那影子，不知不觉脸颊浮上红云，耳根也微微发烫。
房间虽大，于她而言，却像是喘不过气。
她秦长欢无论走到何处，向来都是俯瞰众人，有绝对的压倒之势。
可自从与战云渊重逢，才知道什么叫做势均力敌。
甚至偶尔，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板起一张脸，便让她觉着，这个人不好惹，她还是走远点。
她秦长欢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呢？
“长欢。”
死寂般的安静中，突然响起战云渊的清冽声音。
秦长欢吓了一跳，慌忙收敛神思，正色看他，只是微红的面颊有些露馅。
战云渊并未看她，只是匆匆起身。
“再要去见他们，务必差人告诉我一声。”他实在会担心。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闭，秦长欢才缓缓应了一声。
他走的未免太快了些。
可她不知，刚刚那种境况下，秦长欢又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实在是让人心乱如麻。
战云渊只怕自己再坐下去，要忍不住将这么多年的等待都说出口。
到时，可不就吓着她了。
黄昏时分，月上柳梢。
秦长欢一行四人聚在一处，商讨明日对策。
不管接下来要见的是玄冰阁的什么人，都要沉得住气才行，计划既然开始了，就必然要有结束。
长生殿的人在外严守着，他们也算放心。
“明日早饭后，月影去通知师兄他们。”
秦长欢安排道。
“还是我们三人，再多带两名侍卫，辰时末从客栈出发，赶往棋社，然后阮宁你和其他人都在外等着，就我和云衣两人进去。”
“不管接下来我们要见的是什么人，相信不出今晚，他们便会弄清楚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司马家的人，所以接下来，会比今日更加危险。”
她认真看着面前几人，想不知他们一起经历过多少次生死。
但这一次，却是主动接近一个新的组织内部。
好比之前她刚入长生殿时，被迫与一只老虎相斗。
云衣与月影对视一番，纷纷扬起嘴角，双手搭上秦长欢的。
“小姐，我们跟你那么久，什么时候怕过？”
阮宁偷眼看了下月影，想了下刚刚的安排，她应该不会有事，可是，就连他和长生殿的人也被择了出来。
月影安全了，可他身上还肩负着保护秦长欢的使命。
“秦姑娘，不论如何，明天我必须要陪您一道进去。”他坚定的看着她，不容半点拒绝。
月影心内担忧，可她却没办法在这种时刻说出口。
如果自己比阮宁武功高强的话，就可以替他保护秦长欢，可惜，她的拳脚功夫无论怎么练，总是要差一些。
相比之下，自然是阮宁更能保护好秦长欢了。
可是，下次见面，好坏难料，她是真的担心。
她起身，勉强笑道，“我去准备些夜宵，有点饿了。”
转身的瞬间，眼中尽是无助与落寞。
秦长欢给阮宁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看看，月影肯定担心了，可是，她内心也有矛盾。
这些她在自己身边那么久，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可阮宁心里虽着急，眼睛却一直盯住秦长欢。
“秦姑娘，您先答应我陪您一道进棋社。”
他如此，还真算是一根筋呢。
眼皮耷拉下来，她不得已将心中考虑说出口，“正因为，你武功高强，所以才要将你留在外头，万一遇上什么不测，也好营救我们，这不也是一种保护吗？”
难道非要跟在身边，才算是最好的选择？
可阮宁偏偏摇头，他只相信他以为的。
“我……”他说着，又停住，皱紧眉头像是经过了无数的挣扎。
“是殿主收留了我，我欠他一条命，所以殿主的吩咐，我一定要完成。”
即便他因为保护秦长欢失去了生命，也绝不会违逆秦长安的命令，只是，这样做未免对不起月影。
他也没想过，生死诀别的一刻，来的这样快。
秦长欢真是拿他没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阮宁不可置信的看了她半晌，这才兴高采烈的离开了房间。
秦长欢耸肩，“难道这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九死一生啊，她还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对危险如此执着。
蓦地，云衣长叹一声，整个人都瘫在桌上，眼中似有颓废与焦虑。
月影找到了那个可以分担情绪的人，可这么多年，她原本可以和月影互相倾诉，现在，也只剩自己了。
忽然觉着自己在这长空之下，也是孤独之人呢。
可秦长欢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怕了？”
云衣倏地直起身子，用力摇头，眼睛瞪得老大。
她本就是一张圆圆的小脸，五官清秀可人，此时眼睛瞪得老大，倒显得整个人异常兴奋，有些好笑。
“没有，小姐，我怎么可能怕呢，我只是觉着……羡慕。”
嗯，是羡慕。
她抬起手，手肘放到桌上，撑住头，陷入沉思似的。
“这一趟，月影仿佛找到了归宿，可我，却失去了一个形影不离的亲人似的。”
可是，没有任何两个人可以同时走完完整的一生。
秦长欢看她望眼欲穿的样子，掩唇偷笑，眸光闪烁。
原来，这丫头是开始伤春悲秋了，也是，从前日日过得提心吊胆，来东烬这一趟，反而是悠闲了许多。
过了今晚，明日恐怕又要过上那样的日子。
像她这样，也算是忙里偷闲吧。
“总有天，你会遇到那个分享心情的人。”
云衣一愣，呆呆的望着她，“那，小姐你遇到了吗？”
秦长欢微怔，不知为何，战云渊的脸突然就出现在面前似的，挥也挥不散。
不管是带着面具，或是披着千城绝的面皮。
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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