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她今日出宫,战云渊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从身份,到衣食住行。
对外,她还是重月玖,不是秦长欢。
但尚来客栈燕珩耳目众多,不管是出于对她的保护,还是为了让燕珩信服,还是将她安排在了其他客栈。
与云衣月影一道。
届时也会与他们一道回北燕去。
只是,有件事战云渊依旧不能放心。
马车停靠在友临客栈门口,秦长欢下了车,瞧见他仿佛有话要说似的,便坦然一笑。
“你我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吧。”
她目光诚挚,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希望能够看出他内心犹豫。
可惜,不用她探知什么,战云渊便整个展现在她面前,唇边是暖暖笑意。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秦长欢眨眨眼睛,笑起来娇艳无害,“我就在这里,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若不是在客栈门口,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
他兴许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好好放纵一回,紧紧地抱住她,告诉他他真的很担心。
即便他可以用一条命去护着她,即便他可以倾尽所有帮她,与她站在一起。
可他不能,至少是现在不能。
所以他只是敛起笑意,别开眼神,不舍,也不得不稍稍绝情些。
“待我回去客栈,便会写一封信给燕珩,七日后,我们便启程回北燕,若你觉着时间不够,我便再拖延几日。”
他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秦长欢迅速的握了一下他的手臂,又松开来,生怕被人瞧见,那眼神像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
她在给他力量,也在给他温暖。
“师兄,你莫要担心,我不怕燕珩,我甚至想,与他面对面的话,或许能更好的将他解决掉呢。”
她曾提出计划,让自己接近燕珩。
燕珩既然已经知道她还活着,那么让她去接近燕珩,只怕再好不过。
只可惜,这个计划被战云渊直接否决掉,她自然相信他会将她护的周全。
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早晚罢了。
她的消息迟早会传回北燕,她也迟早有天要装作与战云渊不共戴天,这样才能让燕珩更加相信战云渊。
可在那天到来之前,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转过身,她迅捷走入客栈之中。
不想看到他难过的样子,所以她把背影留给战云渊。
只剩下七日,她便利用这七日,好好考虑接下去的计划,顺便,也查清楚当年母亲的一些事。
玄冰阁……她明日便要一探究竟。
二楼拐角处的第一间,便是战云渊为她安排好的。
居然也是同尚来客栈战云渊所住的房间一般,大的惊人。
房内,云衣月影还有阮宁早已恭候多时,见她进来,纷纷朝她行礼。
几日不见,丫头小子倒是皮了许多。
关上门,便是另一番境况。
她赶紧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少跟我这儿贫了,这几日可还住得惯?我不在,你们可是玩疯了吧?”
她挑眉,扫视一圈。
月影倒是低头娇羞的笑了,不知为何。
阮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有云衣走上前,又帮她倒了杯茶。
“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再等几日,我们怕是要闯宫了。”
秦长欢轻笑,自然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的。
“少来!怕是我不在,也少了人管你们的,不过,我安排的事,你们可递回去了?”
不待云衣开口,阮宁便将一封黑金信封奉上,这是长生殿特有的重要纸张,看完了也要立即烧掉才好。
“战家少主的事已如数禀报,还有姑娘你交代的计划,我也一字不落的写了,殿主也已收到,给我回了信。”
阮宁说道,从怀中拿出另一封黑色信封,放到桌上。
秦长欢闭了下眼回应,又看向云衣。
云衣呈上九重天的来信,“小姐放心,一切已准备妥当,就等小姐回北燕大干一番了。”
说着,她情绪都有些激动。
等待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嘛。
等燕珩的首级被砍下那日,她定要同月影好好庆祝一番,不过……
她垂首轻笑,又以手掩唇。
只怕月影这丫头往后有了喜怒哀乐,不会第一时间同自己分享了吧,想想居然有些心痛。
秦长欢边拆着信封,便挑眉试探道,“怎么?你们几个有事瞒着我?”
云衣倒只会偷笑,月影反而急了似的。
“哪里,我们是瞧着小姐回来,太高兴罢了。”
话落,给阮宁递了个眼色。
阮宁咽了咽口水,朝着秦长欢拱手道,“秦姑娘,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罢,灰溜溜的离开了房间。
秦长欢知道其中一定有什么,但此刻还不是追问的时候,她必得看看长生殿与九重天已将计划进行到了何种地步。
眼下便是要逼,逼得燕珩退无可退,身边也再无可用之人。
不过他恐怕没那么好摆弄,必定会有所怀疑。
果真,拆开前两封信,便如她所料,事情虽然一步步在推进着,燕珩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但他仿佛已经意识到什么,有意去发展新的重臣与心腹。
总的来说,九重天与长生殿两下相逼,还算是顺利。
秦长欢原本皱起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拆开第三封,前面与前两封信所说大差不差,接下来便是一些嘘寒问暖。
可书信的最后一页,却提到了战云渊。
这倒不奇怪,只是秦长安的语气,让人觉着奇怪,仿佛有种,憋着笑在写这封信的感觉。
“长欢,你自小运气便好的出奇,我也是做梦都未曾想到,竟能好到如此地步,便是经历了那样一番,也能抓住自己本来的命运。既抓住了,便好好待人家,好好相处,身为兄长,我可是欢喜得很!”
秦长欢脸上渐渐露出疑惑又不解的表情。
她就是想知道,秦长安这最后一段话究竟是何用意?
她想,前面既然提到了战云渊,难不成是说战云渊与她?让她好好对待战云渊,是说……因为战家为南秦付出太多,她这个做公主的,理当对人家好些。
好好相处……这四个字,倒是破有深意。
可她本来的命运又是如何?又与战云渊有何关系?
“小姐,你没事吧?”云衣瞧着不对劲,便开口问了一句。
月影也担心起来,赶忙帮她又倒了杯茶,“小姐,莫不是进展不顺利,殿主怎么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长欢渐渐被两人的话勾回神来,手动了一下,才慢慢将信放到桌上。
抿了抿唇,她又吐息一声。
“没什么,就是……算了,把信烧了吧。”
她起身,将外衫脱下来,搭放到了旁边的雕花木施上。
眼看快要入夏,天气果真越发热了起来。
云衣月影互相看看,便拿起信来放到烛火上点燃。
“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明日跟我去趟玄冰阁。”她说道,又转回身来将竹简放置桌上,“月影,去将阮宁叫来,一块瞧瞧,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云衣忽的噗嗤一笑,以肩撞了下月影胳膊,月影一个踉跄,脸转瞬便红了起来。
不过下一刹她已迅速闪身出了房间。
秦长欢便是再怎么愚钝,也该瞧出些什么来了。
她一手放到桌上,纤长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子,发出沉闷又悦耳的声响,“跟我说说,这些天,出了什么事了?”
她扬眉,眼中自有思绪万千。
如今春天未过,的确是好时候。
云衣知道瞒不过秦长欢,可这事她说出口可就不好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着小姐不在,我倒是有些孤独了,可除此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便让月影跟您说吧。”
她低下头,不再开口。
这两个丫头,倒是有意思,还有事瞒着她了?
不多会儿,月影便带着阮宁进来了,云衣已经到一边去看竹简上的内容了。
“秦姑娘,你叫我?”
秦长欢点头,看了看他,又看向月影。
月影迅速别过头,转身去同云衣坐到一起。
她假意不悦,紧绷起一张脸,轻咳一声。
“怎么?将我当成外人了?这事就不打算同我说了?”
阮宁当下便一愣,脸毫无征兆的红了起来,一双拳头握的咔咔作响。
他原本是个爱说话的,可自秦长欢进来开始,他便没怎么开过口,这也是奇怪的地方。
月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气鼓鼓的看着云衣,认定了一定是她开口说的。
云衣只好求饶似的看向秦长欢,“小姐,你便饶了我吧,我分明什么都没说啊,你还要瞒他们到什么时候?”
她苦兮兮的瘪着嘴,可怜极了。
秦长欢再绷不住,只好大笑一声。
“罢了罢了,你们也不再是小丫头了,只是,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要做些什么,总该有些交代我才放心。”
她不想逼问什么,这事本就该阮宁开口。
可阮宁偏是个极为害羞的,他是容易被激,可在男女之事上,他仿佛从来都是不沾染的,不知怎的,突然和月影……
见两人都低下了头,她只得长叹一声。
“你们快去瞧瞧竹简上的内容,瞧出什么来,也好跟我说说。”
正事要紧。
第一百七十六章 玄冰阁阁主
翌日清早,秦长欢起得早。
在浮华宫里睡惯了,冷不丁换了床,便没睡好。
本想先吃点早饭再去叫云衣他们起床的,可刚出了门打着哈欠,便瞧见阮宁端着早饭站在云衣月影的房间门口。
他也瞧见了秦长欢,立时便有些无措,转了转身子,不知该说些什么似的,欲上前,又欲后退,徘徊片刻,脸红到了极致。
哈欠也没有打出来,她只好略显尴尬的闭紧嘴巴,打算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直接下楼去。
可偏巧,月影就在这时打开了门,边披衣服边道,“你怎的这么早?不是说了不让你送了,万一被小姐瞧见了……”
话未说完,她也瞧见了秦长欢。
这下倒好,秦长欢不知自己是什么命,竟一大早上的就瞧见两张大红脸。
“你们只当没瞧见我便好。”
她直接走过两人房间,朝着楼下去,口中嗫嚅一句,“也不知今日有多好吃的粥菜,啧啧……”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月影悬起的一颗心才落下半截。
她略显责备,又像是嗔怪道,“说了不让你送早饭的,你看。”
她知道这事迟早是要让秦长欢直到的,可是,总没找好机会跟她说。
一下让她瞧见这个,自然不好意思了。
阮宁充满歉意的抬眼看了看她,小心翼翼道,“你先别生气,我这就去说清楚,无论如何,你先将早饭吃了,这甜包可是我排了半个时辰才买到的,仅此一家,还未入辰时便卖光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多说这几句,月影便一定会吃。
她是个好姑娘,不会辜负别人的心意。
而他也只是想让她多吃些东西罢了,瞧她那么瘦,每次又吃的不多,他也是真的心疼。
月影刚接过食盘,阮宁便转身匆匆往楼下追去,她都来不及叫住他。
大堂内,秦长欢已然落座,揉了揉快要饿扁的肚子。
可能是近日吃的多了些,每日一早起来便饿得发慌,也不知翠珠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离开了,会不会难过呢?
不跟他们道别,也是为了减些痛苦。
谁都不喜欢离别,那便少些人切身体会,总是好的。
小二匆匆上前,帮着倒了杯茶水,“姑娘,要吃点什么?本店的鱼粥是最有名的,尽是一早鱼市买来的新鲜货。”
他看向落座的人,竟是呆了呆,这姑娘脸上未施粉黛,竟也美的勾魂夺魄,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们这里有甜包?给我多来几个。”
秦长欢道。
她可是有些日子不曾吃过南秦的味道了,刚刚瞧见阮宁的食盘里就放着呢,没想到这里竟能吃到。
可小二却为难起来。
“抱歉姑娘,本店没有甜包,都城内仅一家卖甜包的,也是早早便开门,眼下,怕是早就关了,姑娘若想吃,可招人代为排队。”
他跃跃欲试。
可秦长欢哪里注意得到,心思全然放到了刚刚阮宁那无措又有些尴尬的目光中。
原来这甜包,是有情人专门去排来的。
不过,这感情一事,向来不是吃两顿早餐便能决定下来的,她相信月影绝不是如此轻率之人。
目光流转间,她瞧见阮宁朝这边过来,便随口吩咐了小二,也给阮宁倒好了一杯茶。
“秦,秦姑娘,你莫要怪罪月影。”
阮宁走至秦长欢边上,右手紧握着剑身,仿佛在指望着紧绷的手掌给他一些力量。
秦长欢低首轻笑,将倒好的茶水往他面前一推。
“我猜你定有要事要与我说,坐吧。”
阮宁喉结上下起落,怔愣着坐了下来,那神情还真是羞涩极了。
这气氛,真是叫人不舒服。
秦长欢抿唇,喝了两口茶,“你不必多说,你若是对月影真的好,我不会有半点阻拦,自然了,我也会告诉殿主,让你们两个好好在一处。”
“但你若对她不好。”她抬眸,寒光乍现,“我必定将你扒皮抽筋,悬挂在菜市口任万人唾弃。”
阮宁与她也算是熟识,其实外人看来,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可她冷漠的那张脸,偏就叫人觉着,非信不可。
阮宁忽的郑重起来,绷直了身子,眼中是满满的视死如归。
“秦姑娘放心,我,我定会护月影周全,绝不让她轻易受委屈。”
他也知道,话不该说的太满。
事情,还要看得长久才知道真假。
秦长欢也不逼他,以阮宁的身手,红罗宗的人都颇为忌惮,况又是长生殿数一数二的高手,月影的安全问题,自然不在话下。
再者,阮宁虽是个直肠子,也容易被激怒,但好在月影是个心思活泛的,他们两人在一块,倒是极好的。
“如此,便大团圆了。”秦长欢朗笑起来,“你去叫她们两个下来吃早饭吧,吃过之后,还要出去一趟。”
阮宁领命,高兴地似是不会走路一般,跌跌撞撞的往楼上去叫人。
用过早饭,秦长欢与云衣互换了下身份。
他们四人今日便是假扮身份,准备到玄冰阁里去做一桩生意。
这个计划秦长欢并未通知战云渊,因为知道他不会同意,这一趟,相比探访皇后的母家,总要危险些。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姐,还是我们替你去吧。”云衣规劝道。
玄冰阁不同于一般的杀手组织,只要花点银子,便能够调查的到专门的经营点,只要给得起钱,杀人越货都不在话下。
但若是想要从这帮人嘴里套出什么消息来,只怕是难上加难,万一被发现端倪,想要逃出来的话……
“小姐……”
见秦长欢不理人,她只好又捉住她胳膊晃了晃。
“小姐,这件事让我们三个进去就好,你就在外面等着也好。”
秦长欢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
她轻轻握住云衣的手,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笑,“记住,你现在是司马夫人,我是你的丫鬟,云儿,待会儿月影就留在外面等消息,这位是你的随从,小宁。”
她坚定的注视着云衣的目光,仿佛是在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她这么说,也算是再次回应了。
云衣还想劝,月影递给她一个眼神,她只好垂下头,丧气的应声。
不多会儿马车停在了一家棋社门口,嘱咐好马夫先去对面茶楼等着,秦长欢便扶着云衣下了马车,阮宁就执剑跟在身后。
“夫人,就是这里了。”秦长欢示意道。
云衣眼皮上下一搭,轻嗯了一声,迈开步子由秦长欢扶着往里走去。
这举手投足间,倒是颇有几分大家风范,也正是因为她与月影比起来更为稳重些,才将这个‘身份’交于了她。
棋社见有人来,小二迅速上前,因着怕打扰别人下棋,便压低了声音。
“这位,夫人,可是来下棋的?”
秦长欢便知道,这位小二定是知道什么的,不然也不会以一种怀疑的态度问他们。
做夫人的,自然不能随便开口。
秦长欢便假作一个趾高气昂的丫鬟,不屑扫了眼小二道,“你们老板可在?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小二一听这话,脸色立即变了,回头与什么人递了个眼色后,才又恢复和颜悦色,弓着身子请道。
“几位随我来。”
云衣不耐的抬抬眼皮,扶稳了秦长欢的手腕,随口抱怨道,“乌烟瘴气的……”
秦长欢心底暗笑,云衣这丫头,演起大门户的夫人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的呢。
哒哒的落子声渐渐小了,小二领着他们穿过一条幽暗长廊,跨过几道门槛,来到二楼一个雅间门口。
“掌柜,有人来跟您谈生意了。”
话落,他便告知几人等候,转身离开了。
阮宁左右扫视一番,除了太过安静,倒是没发觉什么异常,但,安静就是麻烦,这里隔音很好。
约摸过了会儿,门才被打开。
一个穿着像是掌柜的矮瘦男人站在里间,上唇留着两撇小胡子,面相上不大和善。
“呦,是哪位要跟我谈生意?进来说。”
语气也有些讨人厌。
云衣直接在脸上就表现出了嫌弃,秦长欢便扶着她先进去,又往冰凉的椅子上垫了个软垫,这才让云衣坐下去。
掌柜瞧这状况,大约是怠慢不得,便赶忙弓着身子上前,坐到对面。
“这位夫人,敢问,是要做什么生意?”
秦长欢厉声喝道
“废话!来你们玄冰阁还是做什么生意的!”
掌柜开始倒没注意到这位丫鬟打扮的,如今一瞧,只觉不愿搭理,这大户人家的丫鬟怎的生的如此丑陋?难不成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几位真是来跟玄冰阁做生意的。
他悠然一笑,换了副姿态坐到椅子上,面色猖狂了些。
“你可知,我们玄冰阁是做什么的?”
云衣只微微抬了下手指,秦长欢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砰的一声搁在桌上。
“少说废话,我们自然是来找你们杀人的。”
她仰起头,眼中尽是轻蔑。
掌柜见了金子,眼前一亮,赶忙点头称是,“只是不知,几位是要杀谁?”
瞧这出手如此阔绰,怕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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