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应，也让秦长欢诧异。
“怎么？难不成千城绝与殿下几次拌嘴，殿下便与他解了梁子？”
帝后大婚前的宴会上，两人拌嘴斗酒，在她身旁争论不休，那画面还在秦长欢脑中盘桓，可她不觉得唐若许是这样小气的人。
“若殿下不肯，我……”
“不是不肯。”唐若许看向秦长欢，那目光充满着好奇与掠夺，“我原以为你恨透了北燕，却不曾想到你居然对摄政王有意。”
这句话看似是陈述，却又带着几分疑惑与试探。
秦长欢哪能听不出来。
她只是笑着，“殿下怎得关心起我的感情来，难不成殿下是吃醋了？”这下倒是成了她居上风。
唐若许并不否认，只恢复平素淡然的目光，近在咫尺，却又仿若与人隔了千万里之远。
“好，我答应你。”
秦长欢猜测不出他这句话背后真正的情绪。
“那么，交换条件是什么？”
无功不受禄，无利不起早。
从北燕，他救出自己开始，秦长欢就已经做好了交易的准备，他带自己来东烬，总不会只是让东烬皇帝告诉自己，他曾爱过她的母亲这么简单吧。
唐若许看着她，眼中有微微光亮闪动，转瞬便黯淡下去。
“你不也救了我妹妹吗？所以这次，我们扯平。”
“殿下，浮华宫到了。”林植的话适时的传进来。
唐若许掀起车帘，先一步下了车，秦长欢紧随其后，眼看着他朝着自己伸出手，她也只是搭上他的手腕，跳下了车。
“去请太医来。”林植吩咐浮华宫的宫女道。
“等等。”秦长欢叫住对方，“已经上过药了，还请太医做什么？这点小伤，很快就能好了。”
后面的话，自然是对唐若许说的，而林植也是听他的命令。
可唐若许还是示意宫女前去太医院。
“伤口虽不深，可我却无法断定是否下了别的毒，小心些为上，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言罢，他倒是没有过多停留，带上林植便离了浮华宫。
秦长欢瞧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心中怀疑更胜。
他这样不计后果的帮着她，倒是让她心神不宁，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的母亲？
可是，救命之恩，加上桩桩件件，只怕这样下去，她要还不起了，必得想个法子套出他的话来才行。
“秦姑娘，先进去休息吧，太医等下就来了。”说话的是这些天一直贴身照顾她的丫鬟，名叫翠珠，眼睛大大的，姿色不算上乘，却眉清目秀，见了便让人心生欢喜。
刚进了浮华宫的主殿，翠珠便让人找了几个鹅羽软垫，又扶着秦长欢半靠在软垫之上，“秦姑娘，小厨房做了点清淡的粥菜，您要不要尝尝？”
秦长欢摸摸肚子，倒是真的饿了。
“好。”
吃过饭后，又请太医仔细把脉，确认无事后，秦长欢打了个呵欠倒头便睡，打架可着实是太过消耗体力。
北燕已入初秋。
摄政王府内，荆枫脚步匆匆，穿过长廊，来到主殿书房门前，“主子，皇上召见。”
屋内，正半卧床榻看书的千城绝，听言便放下书卷，“进来。”
荆枫推门而入，又谨慎的关好。
扶千城绝下床，换好一件绣着竹纹的黑色锦袍，眼见他面色和缓，不似几天前苍白，这才放了些心。
“怎么样了？”千城绝问。
即便身体恢复了个差不多，可声音还是有些嘶哑的。
“还没消息。”荆枫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这些天来，他只要开口问他，第一句准是有关秦长欢的。
只是，在这偌大的北燕，即便是要找人，也要悄悄的找才行，若是被燕珩察觉什么，他们这些年来精密的计划可就都泡了汤。
“只是，除了我们和红罗宗的人之外，我还发现了另一拨人，他们似乎也在寻找着重月府九小姐的下落。”
千城绝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胸口突然一股闷气上行，他皱起眉头猛咳了一口黑血出来。
荆枫脸上担忧之色顿显，“主子，不然我去回绝……”
千城绝抬手，“不必，我若不去见他，他定会借口到府上来，若是瞧出破绽，对咱们不利。”
他接过手帕轻轻擦拭掉唇边血迹。
将这些黑血吐出来，说不定也是排除毒素的另一种方式，不过，这样的想法着实有些自欺欺人了。
荆枫不知，他自己却清楚得很。
上次一战，是伤了些根本的，虽说玄冰床可以遏制住一些毒性，可毕竟，这毒跟了自己许多年，每次受伤，它便愈加凶猛，难以控制。
“荆枫，从今往后，咱们要更加小心了。”他拍了拍荆枫的肩膀，便离了书房，荆枫紧随其后。
上次一战后，北燕皇宫上方似乎笼罩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暗雾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侍卫们巡逻之时也是无精打采。
如今燕珩暴戾人尽皆知，不得民心，也伤透了一些大臣的忠心，宫里的侍卫似乎早就做好了缴械投降的准备。
千城绝一路行到殿外，等候传召。
殿门大开，几个大臣弓着身子从里面出来，纷纷同千城绝行礼后，三步并作两步，都逃荒似的离开。
“王爷，皇上请您进去。”太监恭敬道。
千城绝刚要迈过门槛，一个茶杯突然砸到脚下位置，瓷片贴着地面碎裂的声音，清脆，却又有些刺耳。
千城绝并未有片刻停留，直接迈过碎裂的茶杯，走到燕珩面前行了个礼，“皇上，气大伤身。”
燕珩却似什么都没发生，只略带笑容道，“皇叔来了，快坐，上茶。”他微抿了口茶，略带深意的目光望向千城绝，“听说皇叔骤然生了大病，近来国事烦心，朕的确没时间前去探望，还望皇叔见谅。”
“皇上折煞臣了，原是不值一提的小病，本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病来势汹汹，已经半月有余却不见好，不能为皇上分国事之忧，实在是臣之过错。”
千城绝面上至少是恭敬的，至于心里想的什么，自然不会随便让人探知。
只是他突然的乖顺，倒是让燕珩有些怀疑，要知道，以往双方见面，虽不至剑拔弩张，却也是针锋相对。
“皇叔可曾得知，重月府九小姐不见了踪影，而这位九小姐消失的日子里，北燕皇城内却是少有的安稳呢。”
他似是无意间提起这件事。
可谁心里都清楚，这话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皇上的意思是……”千城绝假意不知，又顺势轻咳了几声。
他这般做小伏低，倒是激起了燕珩内心的怒火。
秦长欢的尸体莫名消失，至今也未找到，而自从重月玖回到帝都后，之前参与过秦家事情的官员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现下重月玖又消失不见了。
重月玖不是秦长欢，又是谁？
当日，他的亲卫队分明见到了秦长欢本人，只是还要追踪的时候却被不知名的人给拦住，第二日摄政王府便上报摄政王突发重疾，需静心修养，这一件件事情联系起来，怎能让人不怀疑？
“皇叔，别忘了，你当年可是残害秦家的主力。”燕珩字句铿锵的提醒着他，“当初若没有皇叔的有力支持，我只怕不能将秦家掀个天翻地覆。”
这话是警示，更是威胁。
他燕珩是要告诉千城绝，眼下他应该全力搜索秦长欢的下落，而不是在这里做小伏低，遇事只会躲到身后去。
更何况，他究竟是为何突发重疾？
千城绝轻笑一声，本就好看的桃花眼弯起来，像是在蛊惑芸芸众生。
他修长手指轻巧桌面，哒哒的声响一下下扣入人心。
“皇上的意思，是说这重月府的九小姐，或许，就是秦长欢？”他抬眸，毫不退缩的对上燕珩一双凌厉的目光。
刹那间，两人仿佛已经真刀真枪的战斗一番。
这才是千城绝，是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北燕摄政王。
“我倒是好奇，为何她偏偏留下你我二人？”燕珩挑眉，心绪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怒气。
千城绝轻叹，“或许她觉得，最大的敌人，越是应该留到最后吧。”
他说的也没错。
可他越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燕珩就越是气愤。
而千城绝之前为什么又和重月玖走的那么近，这些事情现在想来，倒是让燕珩觉得，这其中似乎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皇上，皇上不好了……”贴身太监踉踉跄跄冲将进来，不小心便跌到地上，猛地磕起头来，“不好了皇上，贺兰……冷宫，贺兰小姐她……她……”
贺兰清仪的名字，在燕珩这里已经构不成任何波澜。
“遇事慌张，成什么体统，什么事？”
太监又磕了几个头，手指着冷宫的方向道，“贺兰小姐她，她已经死在了冷宫里，还，还被人给剥了皮抽了筋骨，眼下……”
“什么？”燕珩险些未坐稳，手中茶杯也再次遭了毒手，“剥皮抽筋……”他嘴里喃喃着，眼中已经是惊恐万分。
这样的死法，可不就是和当年秦长欢一样……
是她，她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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