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我爱你,万欢

    呵,这个烂籍口。

    “噢?你们都去这么久了,他才想起来水土不服,他肠胃反应得也太慢了吧。还是他在干什么坏事儿,你在替他打掩护啊?毕竟山高皇帝远。”

    “不不不,那可没影儿的事儿,嫂子,您听我说......”

    “拿来,”我听见高天成的声音,“一点儿小事办不好。”

    “老婆。”高天成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近乎谄媚。

    “刚刚真的去了卫生间,倒不是坏了肚子,不信我马上就返回去,你听听按马桶的声音,再不然你现在就把电话挂断,你用微信给我发视频。你也知道,万欢病了,所以万茜过去陪护,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只好出来找饭辙。”

    果然是高天成,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比阿东高明多了,滴水不漏。真是让我觉得好看又好笑。

    “是吗?金先生跟你们一起?”

    “嗯,可不是吗?不过他对万茜倒像是真的,所以吃的比我们快,他这会儿正好拿了吃的东西往医院走,那儿还有一大一小等着他呢。这就我和阿东,你要不要跟我视频?”

    “不要了,不过你们到了医院以后让万茜跟万欢和我视频,我想看看孩子现在什么样,要紧么?严重吗?到底是什么病?”

    “小孩子的病,小肠疝气,没几天就好了,不是什么大毛病,你不用太在意。”

    “好啊!”我应承他,心想,倒是想要看一看他究竟怎样圆自己这个谎。再高明的谎言也打不过真相啊。

    我还就不信了,任你高天成再怎么高明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找到个一模一样的万欢跟万茜来?

    挂断电话,我开了门,到旁边的屋子,见万欢正安静的坐着,眼睛看着窗外,听见门声他都没动,他仰望天的姿势像只燕子,昂着小巧的头颅,眼睛里是热切还有向往,我一直认为万欢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前的那个万欢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于万茜来说,若干年前那个认可牺牲自己也要把姐姐从火坑里拽出来的大男孩儿是她内心深处一辈子的隐痛,她或者曾寄望这个万欢给她以慰籍,然而命运弄人。

    我不知万茜是否应该去给李剃头报仇,但我知道我其实做不到万茜那样,萧晗也好,万茜也罢,她们都是比我活得热血的女人,而我则不然。

    有一次我问个大师父,我说,师父,我现在对什么都不是太在意。

    师父抬起头来看我一眼,笑笑,没说话,直到我要告辞时,师父对我说,你不太在意,是因为你笃定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真正失去。

    从来没有真正失去?

    我有些迷惑,抬头看师父,师父去垂下眼睑继续饮茶,我只好双手合十躬身退出。

    “有没吃东西?”我问

    刀条脸。

    刀条脸摇摇头,目光中充满忧伤。刀条脸终身未嫁,我曾经旁敲侧击问过她的情史,她将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只字不提。

    感情是女人的短板,多少女人死在“情”这个字儿上,哪个女人看破了“情”之一字,天下间的一切,又什么不是等闲?

    可是女人真的看破了“情”这个字,生命或也许没了许多乐趣。

    不过,人生本来就有得有失。

    想得的人,都要认可失去。

    我蹲下身体,让自己仰望那个孩子,想跟他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唯“万欢”二字,

    男孩儿低垂下眼睑来看我。

    “阿姨。”他小声的,继而将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我看他的眼睛,他却将自己的目光轻巧移开。

    泪蓄满他的眼眶,又被他逼退。

    我站起来,摸摸他的头,他有一头柔软的、淡黄色的短发,薄薄覆盖头顶,他很瘦,大约比梅森矮半个头,想到梅森,我说,“一会儿梅森该放学了,阿姨带你去接他们,还有陈念,他们都想你了。”

    万欢轻轻从喉咙里“嗯”出来一句。

    我想问他是否知道父亲已去,是否明白什么是生死,是否懂得此生不复相见,我还想问他是否知道妈妈去哪儿了,去干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问。他还太小,而人生太重。

    人都说中国人现在教育泛焦虑、人生泛焦虑,没有不焦虑的东西,老嚷嚷着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小小年纪就让孩子学好多东西。还说是为了他们好。人要长大,总会哭,总有人或者事会让他们哭。大人们哭过了,觉得好苦啊,于是以爱为名让他们过早学会哭,省得以后真遇到伤心的事情太过伤心难过。

    愚蠢的大人们!

    秘书进来说有公事,我再一次低下身体,将他抱起,感觉他好轻,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挺拔着,委屈的审视这个世界。

    生活于他来说确实有些残忍。

    我在他脸颊轻轻印上一吻,然后轻轻将他放下,在他小小的身体即将着陆,我轻轻附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是的,万欢,我爱你。

    孩子双手勾住我的脖子,我又将他抱起,我听见他像大人一样无声的伏在我肩头抽泣,泪水打湿了我肩膀的衣服。

    我抱紧他,也不由泪湿眼眶,万欢小小的脸庞从我怀里抬起眼睛,看着我,然后无言用小手抹干我脸上的泪。我有些激动,其实他的眼睛长得很像万茜。

    秘书又敲门进来,我预计是急事,于是轻轻放下万欢,也见他紧绷的身体略有缓解,似如释重负。

    原来是到了晚会的时候,几个中层已经候在会议室。近两年经济形式不大好,公司的业务没什么增长点,我拟成立研发部门,不过经费

    是个大问题,人才也是大问题,这也是无数中国企业面临的困境:搞研发见不着回头钱,不搞又必然是死路一条。

    每天都要分析了世界形势再分析经济现状,试图让自己变得高瞻远瞩,还要随时关注员工动态与市场动向。每这时身居高位一点儿快感都没有,偶尔会感觉不是员工在为我打工,而是我为他们打工。

    公司中层人事生态倒还好,偶尔部门之间也掐,不过都有分寸,我尚可平衡。苏、张两家企业尾大不掉,我一度有想其合并的想法儿,不过张若雷在苏氏尚有股份,他不在,又无授权,于是许多事做不了,只好维持现状。

    这几年互联网经济如火如荼,不过我们的嗅觉并不灵敏,专业人员也招过两个,半年甚至一年也无建树,网络眼花缭乱,人能于其中不迷者寡,新的经济增长体与增长模式我们是该紧紧抓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就会被时代淘汰,然而公司的本份也不能丢,张家数十年基业,眼瞅着挺大,实际上根基并不稳当,更何况久历人事与世事的变迁,也算是大伤元气。

    说实话我经营得十分吃力,可喜在尚可维持。公司从上到下数百人,渐渐也跟他们生出感情来,从前我在下层拼杀,跟同级、上、下级不见血不罢休,总想要你死我活,人为一口吃的,总会露出穷凶极恶的相来。

    反现在不为一口吃的着急上火了,每至过年,公司发的年货会在大厅发放,员工排成大队,不用人维持秩序,一个接着一个,第一年我主持大局时曾经发过一个这样情景的朋友圈,感叹人生不易,也真心希望自己可以带着这些人一往无前。让他们一辈子都有饭吃,倒真正是我的梦想。

    当时的我,绝计想不到曾经的我最大的人生梦想就是买张彩票中500万,然后拿这些钱去砸死淮海。

    如今淮海已经作古,不过父母健在。我曾经去看过他们,两人都病了,还是在租住的房子里,淮父的糖尿病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下不了床,也没钱看,下脚开始腐烂,只能用些廉价的药物消消炎,眼睛也几乎看不见。老太太身体倒好一点,心脏不大好,据说有一次发病差一点儿过去。

    屋子里十分黑,里面没一件像样的家俱,还有股味道。我帮他们买了个房,一应配备齐全,还请了个全职的保姆照看两位老人家。

    我倒不是什么圣母婊,只是有能力了。人就是这样,从前之所以耿耿于怀是因为自己一直处于劣势,人一旦强大,好多事便都可以原谅。

    得到,是一切原谅的基石。

    一个人一无所有很难原谅别人,因为内心和外在都是空的。

    拿什么去原谅别人?

    淮母拉着我哭,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他们活了一辈子,应该比我更加懂得人无法回到当初。于生命最后的阶段,一切向往都变得稀薄,于是得以有时间审慎而客观的重新回望自己的过去。

    我其实仍旧清楚记得第一次登门拜访时她给我的难堪,也清晰记得我跟淮海当年离婚他们从中扮演的角色。

    真的以为会恨他们一辈子,也曾经在心里预想过无数次,如果有这么一天,我高高在上,他们无以为继,我会狠狠的嘲笑与报复。

    不过事真有这样一天,意兴阑珊。

    人生中有更大、更重要的事情去操心了,从前的那些似海的深仇大恨,现在变得不值一提。

    我不知后来他们是否把我当成了亲人,他们会定时叫我过去吃饭,老太太会亲自下厨,我跟她儿子婚姻存续期间从来没得到过的待遇如今都得到了。老太太做饭的手艺其实不错,有几样小菜我还偏爱,有时我忙,过不去,他们就会让保姆拎了食盒亲自登门送过来。

    我现在几乎联络不到萧晗,她似再一次从这世界上消失。我现在闲下来就爱回忆,书上说,当一个人精于回忆,则预示开始变老。

    有一次我抱着梅森问,说我老了么?

    梅森左看看、右看看。陈念在旁边听着,默不作声。

    于是梅森十分狡猾的把问题抛给自己的哥哥。

    “哥,你说妈老不?”

    陈念白了他一眼。

    “妈在问你。”

    梅森回过头来,一吐舌头。

    “妈妈,他不上当。”

    这小子,跟他爸多像,他爸也善于四两拔千斤,我觉得这时候我该十分识趣的不往下追问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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