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成。”我停住脚步望他，“你说，我上辈子不知修了什么福，遇见你。”
“真这么认为？”他问我。“你-----”他明显顿了一下。“跟张若雷在一起时没有这感觉吗？”
我脸色一变。
“没没没。”高天成赶紧堆满脸笑，语气和表情不无谄媚。“我错了！”
他举手作投降状。
我笑笑，心里想，看一个女人在婚姻里状态好不好，就看她在婚姻里跟那男人是否棋逢对手。若那女人在婚姻里战斗力爆棚，那找的另一半一定是错的那个人。好的婚姻里男人都是太极高手，懂得示弱，四两拔千斤，最重要知道自己的战场不是家庭。
如果男人觉得自己的战场是在家里那就糟糕了，硝烟弥漫、狼烟四起、风起云涌，战果再辉煌，你伤害的都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
那样的男人最蠢。
每个人的能量都是有限的，如果一个男人的力量全部用来跟自己的女人角逐长短，还怎么会有力气在外面拼杀冲刺？
试想，你找了那女人当你的人生伴侣，那就意味着你们是今生这一程里的战友，其实是命运共同体。你们需要共同去面对外面的许多风雨、一切未知的凶险、不在人生预想之内的意外。命运大军压境，居然会有人想当人生里的孤胆英雄，蠢得想先置自己战友于死地。
赢得女人，
赢了女人。
于男人来说，这是不同的命题。
于女人来说，这是不同的人生。
每个人都想赢，所以选择对手、看清楚再也手便显得尤为重要。
乱拳打死老师父是概率性.事件，跟守株待兔一样。
高天成显然深谙夫妻相处之道。然而他实在太过理智，理智到我有时会对他心生怀疑：他这样识大体、懂得拿捏分寸是否因为并没有十分爱我？
但旋即我便诚恳的奉劝自己放弃这愚蠢的想法儿，怎么会呢？唯因真心，才可以在婚姻里放弃一部分自我来成全对方。
他在成全我，也在成就我。
好的关系就是成全和成就。
我感慨命运实际上最公平，他给你多少苦，便会给你多少收获。在乎每个人如何对待那些苦，若你过早便被那些苦打得满地找牙爬不起来，那对不起，此后多美的风光都再与你无关。
多么痛的领悟。
然而人生本来就苦多乐少。
我们都该学会尽早看清楚人生跟我们玩儿的这套把戏。
跟高天成一起出了门，他开车，我让他叫司机，他不干，说于男人来说驾驶其实有乐趣，更何况载着你，这么重要的人，该亲自接送，不能假手于人。
“你看洞房有新郎不亲力亲为的吗？”他开始没个正形，我倒也没怒目而视，只微笑着
回敬他。
“这事儿如果男方不介意亲力亲为，其实女人大抵也不会太介意。”
高天成拉下脸来，“梅子，你学坏了。”
“我本来也不好。”我说，忽的就想起跟张若雷最初相识那场景，他唐突邀我开.房，我不得不跟他赤膊相见，还想起在ktv里，他拿大把钞票塞进我胸衣里......
我偏过头，看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每个人都裹着自己的故事，怀抱自己的过往，穿梭在痛与乐的边缘，每个人都没有选择，每个人对住人生时都毫无还击之力，人生，说到底，自古华山一条道，只能不停的往前走。
可是张若雷，你究竟在哪儿呢？你儿子没出什么意外，他现在在，而且活得非常好，你想不想他？或者，你，有没有，有一点点想念我？
呵呵，这是又一个极其愚蠢的想法儿。
我们当然要先去接梅森，梅森还在上幼儿园，他放学放的早。接到了梅森我们一行三人驱车去接陈念。
陈念。
我念着他的名字。当初起的这个名字也算顺手拈来吧，当时万茜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正躺在病床上凝视窗外。
“张念。”我说，“就叫张念吧。”
念谁呢？其实并没有刻意想要念谁。我不过喜欢这个字罢了。“念！”心在今下。我希望那个时候的张念和现在乃至于许久以后的陈念能一直一直活在当下，心和人都只专注于今天。于是为“念”！
没想到一语成谶，竟成了念念不忘的念，或者思念的念。
等赶到陈念的学校，他们还没放学，空旷的操场上只有风在热闹，互相追逐与嬉戏。
“哥哥为什么姓陈？”梅森百无聊赖。其实他并不需要答案，事实上哪怕是给他解释了他也不见得真的能够理解这里面的玄机。
是太过复杂的故事。
然而也不是，复杂的是人生。
我没动，高天成在驾驶位侧过身体一支手搭在驾驶舱的座位上，伸出手触摸自己儿子的头发，那一头柔软的黑色头发最像他。
校门外家长逐渐聚集，像下雨后的街巷，那些一小股一小股溪流要汇入洼地，在那里成一汪清浅的浅滩。
“我们下去吧！”我提议。我喜欢一家三口等在陈念学校门口，望着他踩正步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他个子不矮，班牌是他打，戴白手套，穿白衬衫，系红领巾，陈念那几步路走得特别带劲，长得也带劲，确实算是个小帅哥。听说他们班有个女生经常给他带酸奶。
家长不少，中国家长接孩子不讲什么秩序，往里挤不能靠素质，全凭本事才能占据到有利地形，我最近深谙此道，三钻两钻便钻到学校外围墙。
我看见陈念了。
他仍旧像从前，目
不斜视。他们在操场作短暂停留，老师简短训话，之后再由陈念引领，一班人朝校门口走来。
接近校门口时他朝熟悉的地方瞥了一眼。
见到他这个动作我不由笑了，我觉得我是成功了，我是刻意每天都选这个位置站着的，习惯很可怕，就像他曾经习惯了陈玉，以后他的人生里，我希望他能尽快习惯有我、高天成、梅森。
陈念的眼睛率先找到梅森，梅森朝自己的哥哥挥起小胖手，陈念回头，脸上不动声色。这哥俩儿，性情倒如出一辙，都是那种内敛沉稳的个性。如果淮平在就好了。
出了校门儿队伍便告解散，我领着梅森上前几步，高天成断后。
“放学了？”我似乎多此一问。
“是。”他脸颊两坨好看的红晕。并不直视我，他不大直视我。哪怕有时很认真的要跟我说什么，他也不直视我。
他知道我是他亲妈妈，但是他从来没有管我叫过妈妈，不过不影响他管高天成叫爸爸，管梅森叫弟弟。
高天成没跟他解释过我们之间的复杂关系，他似乎对这个多出来的儿子和两个儿子爸爸的身份十分满意。
当然，他更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当年要抛弃他。我有时想，好在有高天成在，因为陈念有一回问了高天成一个问题，说你这腿是什么时候伤的？是不是有我那一年？
高天成老奸巨猾，当然没选择直接面对这个问题，而是重新抛了一个问题回去给陈念。
“你会不会嫌弃老爸这模样？”
“怎么会？”陈念目光斩钉截铁。带着男人间的义气。
“会不会怪我当时不方便把你带到身边？”
高天成又问。
陈念谨慎的垂下目光，“怎么会？如果可能，你才不会丢下我。”陈念回答。
高天成走上前去，将陈念抱在怀里。
我站在外面，不敢惊扰这画面，心里却有隐忧。将来陈念知道了真相怎么办？万一哪天我们找到了张若雷，到那时又该如何跟陈念解释？
做人怎么能只图眼下？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他有这样的经历与遭遇已经够惨。可见眼下高天成与陈念相处得如此愉快，我又实在只想做鸵鸟。
“天成，将来张若雷回来怎么办？”
那天晚上，等孩子们全部睡下我问他。
“嘘！”他在唇边竖起食指。“人生得意须尽欢。再说，我拿陈念当亲生儿子。”
“我是说如果......”
“哪有那么多如果？”高天成伸手关了灯，室内陷入黑暗，两个人短暂的沉默，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于黑夜里绵密而紧凑。高天成将被子帮我拉到胸口以下。
“别想那么多。”他握住我一支手。我朝他那边靠了靠，将头枕在他肩头。
眼睛适应黑暗，高天成的轮廊在我眼里逐渐清晰起来。
“我是怕.......我们只顾眼前，倒是及时行乐了。目前这情况已经足够一个孩子去消化，我是怕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眼前这局面，却又谁知到头来一场空，真相有其他的版本。如果他像淮平......噢对了，你不大了解淮平。”
“谁说我不了解？”他用胳膊圈住我，“你所有的一切，就没有我不了解的。”
“嗯？”我抬起头来看他。“你怎么知道？你调查过？”
“调查！”高天成加重了语气，“怎么会是调查。是了解。你的过去，你的全部，我都感兴趣，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有心人，懂吗？”
“别想那么多。”高天成扭过头来，在我额上印上自己的唇。他的嘴唇又湿又软。我觉得此际应该省略一万字了。
所有的问题都被动作与喘息取代。当一切归于平静，两个人都精疲力尽。
“真好！”高天成这一点倒越发跟张若雷像，总爱当个嘴皮子上的流氓。“居然宝刀不老。”
我以为他在夸耀自己，却谁知他来了个神补刀。
“我是说你。”
“高天成！”我横眉立目。
“到！”高天成轻微喘息，“老婆大人，不然再来一个？”
“什么再来一个？”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来个老三啊！”他动手掀我的被子，“一个羊也是赶，两个也是放，再来一个又何妨！”
“滚！”我怒叱道。
“往哪儿滚？”他两支手像两条藤一样缠过来，把一丝不挂的我拉到近前，我鼻尖对着他的鼻尖，彼此呼吸轻轻摇荡夜晚的空气，仿佛一切都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本章完）
（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