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他会吗?

    我知道他说得对,但又总忍不住怀疑他是在说风凉话。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可我也心知肚明事情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有一天,我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看自己,我见镜中人素面朝天,长发、圆尖脸、鼻梁不高不矮、五官算清秀,这几年是生了白头发了,但皱纹倒没多长。我侧过头,伸手拔开头发,看见有几根白头发明显的夹杂其中,于是挑出一根,用力把它拽下来。

    老了吗?

    从前觉得衰老离自己很远,现在有时觉得衰老就在自己家门口,一开门便可以看得见它狰狞的样子。

    这就是衰老吗?我知道是的,因为我竟然开始害怕。从前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那时不害怕不是因为无所畏惧,是因为无知才无畏。每个到后来学乖的人都因为命运曾经玩命儿的抽过他们大嘴巴子。见过鬼的人才会怕黑,没见过的人便以为这世间本来没有鬼,怕什么?

    高天成出现在镜子里,问我,“想什么呢?”

    我语气十分低沉。

    “没有。”

    他从梳妆台上拿下梳子,什么也不说,就那样一下又一下默默帮我梳头发。

    我从镜子里看他神情专注,忍不住低头笑了。

    “你笑什么?”他问。

    “没有。”我摇摇头,“我想起一句话来。有个孩子问自己的父亲,人生是只小时候不能顺心如意吗?那父亲说:不,是一直如此。”

    高天成放下那柄雕花儿檀木梳子,将我的头搂进自己怀里。

    “怎么这么消极?嗯?”他吻了吻我的头发,“你现在还有什么不顺心?要钱有钱,要人,呶,这么个玉树临风的爷们儿对你一心一意,梅森乖巧懂事,另外一个儿子也十分优秀。你不感恩上帝,还敢在这儿怨天尤人?贪心的女人。”

    我贪心吗?

    可谁又不贪心呢?

    那几天我都心事重重,后来高天成便不再跟我提张念的事儿,而梅森是高天成的死忠粉,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三缄其口。他们这样让我心生不爽,怎样,拿我当小孩子吗?于是我偏要自己主动提,主动提了仿佛我并不十分在意,这个姿态是摆给别人的也好,摆给我自己的也罢,都不重要。

    然而深谙我套路的高天成并不买帐,他装作漫不经心,不投入也不热衷,让我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一个劲的强调或者赌咒发誓,其实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十分笃定与确认,我想把他接回来,我爱他。心理建设是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于是我中途败下阵来,内心充满惶恐忐忑也心生柔软或者对命运的恨意。就像某位作家曾经形容过那样:人生在世,总是忽软忽硬,然而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硬我们自己却又总并不能十分拿捏好分寸。

    命运擅长吊人的胃口,你想要的他总不给你,直到你自己本来自己拥有的东西也心生怀疑。命运这才满意的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无声将你的倔强与磨得尖利的爪牙一并吞下肚去。

    我有时便觉得我是那个被命运欺负和摆布了的人。

    晚上高天成在黑暗中问我:这一次真想好了?

    “嗯。”我说。

    高天成翻了个身,两条胳膊将我圈在怀里,他上身习惯不穿衣服,然而我是穿的,于是他身体的热量隔着我薄薄一层衣服传过来,我回身搂住他的脖子。

    好像在这种时候便不能再动用语言了。

    可结束以后他贴在我耳边问我:怎样?好点了没?据说这是最好的减压方式。

    我将两支眼睛瞪得铜铃那样大,正要发难,他又放下身段委屈求全,真是受不了会在你面前低声下气的男人。那时候跟淮海在一起他几乎跟我针尖对麦芒,而且每吵必求大获全胜,如今回忆起来不是他不懂事儿就是他并不爱我,哪一个于女人来说都是致命伤,可惜当时遇到那样的情况我只会不停的劝慰自己他不过是工作压力大。

    其实姑娘们选男人真要跟他在一起相处,真要跟对方认真的吵一场架。那个在爱情或者婚姻里跟你寸土必争的男人不是爱人,连队友都不算。只有敌我双方才会缁株必计。能跟你舞刀弄枪的男人终爱你那爱又会有多重呢?

    张若雷呢?

    呸呸呸!拿他们比较来干嘛?

    不是闲的么?

    原来有过太多过去的人可能真不适宜再去祸害别人,因为真心会拿所有过去经历过的人出来进行比较。其实那些人存在于你不同的人生阶段,相处的时间结点都不一样,有些甚至连物理空间都不同,哪有可比性?

    可人有时偏就蠢,会拿鸡蛋跟苹果比。

    这一次出发要去接张念前我再一次失踪,我知道我这样很怂,懦夫。我关了机,坐在公园里,从树上摘下有叶的树枝,然后一片一片往下揪叶子。

    “去接他,不去接他。他会认我,他不会认我。他爱我,他恨我。”

    可揪到最后,看那光秃秃而纤瘦的树枝,我竟忘了自己揪下最后一片叶子时说的是什么。是什么呢?老天是怎样提示我的?是让我去接他,还是让我不去?他是会认我?还是不会?他爱我?还是不爱?

    还是----老天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没有答案。

    呵,没有答案。他好狡猾,这样对错我都只能自己负责,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没责任要背上身。

    他还是老天呢,他是万能的神,多少人的命运都攥在他手里,任他鱼肉。

    他还装高冷,装深沉,对他的子民如此薄情又如此漠然。

    等我晚上回到家,高天

    成、梅森像没有那么一回事儿,他们大谈白天的经历,我灰溜溜的一直保持沉默,却竖着耳朵顷听他们谈论的细节。

    噢!这两个家伙,原来他们今天去了游乐场了,原来高天成带梅森坐了海盗船,他们下次还约定一起坐什么直冲云霄。这个高天成,他是他亲爹,不晓得那个项目有多凶险吗?某一年有好多报道,游乐场疏于检查,机器间螺丝松动,好多人被从高空甩下来,一命呜呼。我就从来不会带梅森去玩儿那么危险的游戏。

    “高------”

    我及时收声。

    算了,如此敏感的时期,我最好还是保持沉默,等过了这风声再说。至少缓两天,反正玩儿也玩儿了,这两天又不可能继续去玩。

    算了,以后再说。

    吃晚饭时刀条脸问,“说你们没去接那孩子啊?”

    我低头扒饭,高天成则说刀条脸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明摆着事儿还问!你又不是不了解这个家里的人。”

    他这是什么意思?冷嘲热讽吗?揶揄吗?我气得像只青蛙,吃了没几口便把碗推开说吃饱了。

    刀条脸又十分不识相的开启了不识趣模式。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自然没什么好声气回她。

    高天成于是又找到了补一刀的契机,他说刀条脸。“怎么刚说完你还这么不识相?还问?”

    我快走两步,权当听不见。人有时实有必要装聋作哑。

    但是半夜我又偷偷起床,走到高天成和梅森帮张念收拾出来的房间里,那墙有一大副张念的照片,从小到大都有,是从我另外一部手机里贡献出来的。现在那号码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但我打给陈玉的频率却仍旧如常。甚至不如从前频繁了。

    我想像他住进来,睡在面前那张床上,跟我们一起出行,我们送完了老大送老二去上学,想像我们一家四口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我想想就觉得受不了,就觉得命运怎么会如此宽厚待我?

    我叹口气,这屋子里没拉窗帘,窗户里映出室内的光景,在另外一个并不存在的空间里,另外一张床,另外一个我被清晰的印进镜像。我抬起头来看另外一个自己,看自己一步一步朝那床走过去,脑子里乱得像蓬杂草。

    又想起淮平来,淮平是我在这世间没体会过多少温暖的孩子,小时候我和淮海闹得不可开交,我带着他,我们穷,四处颠沛,他学习成绩上不去,我对他歇斯底里。我到现在还能清晰想得起来他看我时眼睛里的无辜和惶恐。实在顶不住了他便将自己瑟缩成一小团,直到他死,直到他死,我没再给过他任何温暖。

    而梅森有高天成有阿东。

    我?

    我是个并不合格的母亲,我已经对不起张念了,把他

    接回来真是对他好吗?我真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吗?我能把他心里的疮伤彻底弥合吗?

    我矮下身体,坐在那床上,棉布卡通图案的床品应该适合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我手抚上那些飞机大炮和奥特曼,他会喜欢吗?我知道他喜欢什么吗?我爱他吗?这些年来我跟陈玉联络,给她们打钱,问他的近况,究竟是出于责任还是爱?

    我还真是个蛮狠心的妈妈。

    我躺下,想像他跳进我的怀里跟我起腻。我攸然间睁开双眼---他会么?

    我在脑海里想像过不下数百回我们两个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情景。

    如果他连妈妈都不肯叫怎么办?

    如果他跟我生硬又客套怎么办?

    如果他根本连戏都不肯跟我作,坚决不肯回到我身边怎么办?

    ......

    我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样子则十分狼狈,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屁滚尿流,我一冲出门口便撞到一个人身上。

    当然是高天成,这个家伙!我现在真是恨死他了,分居,应该跟他分居。他老缠着我干什么?不知道哪怕近如夫妻也该有各自的生活和独立的空间吗?

    “起开!”我没什么好声气。

    他倒不强求,身体往旁边一侧。

    我气不打一处来。还真听话哈!让你起开就起开,也不知道劝慰劝慰我!怎么别的事儿没见你那么听话?

    我气呼呼的朝前走,他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让你跟!让你跟!”我心里说,等我进了我们卧室门,回手便咣当一声关门,旋即反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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