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深浅

    刀条脸那双眼睛鹰隼一样盯住那女人,连我都觉得她多少有些失礼了,想出言提醒,又觉得提醒了反着痕迹。

    “您跟康生是......”

    女孩儿,噢不,或者,应该叫她女人。

    这时高天成接了梅森回来,一大一说笑笑打打闹闹就进来了。

    高天成看见客厅里的客人。

    “有客人?”他朝我们走过来,梅森跟在他身后,收住笑容,俨然小大人,我觉得梅森这一点跟高天成真的很像。

    “阿姨好!”梅森毕恭毕敬。

    陌生女人站起来,用疑惑的目光打量高天成,我又看了一眼梅森,这孩子情商真高,受到这样的冷落,他竟丝毫没有不悦,只静静退下。这是成年人的世界,梅森是个从小就活得通透的孩子。

    我又想起那句话,让右手成为右手就是上帝对右手最大的厚待。

    还要交代的一件事儿是梅森户口上的名字我没有改,高天成回来以后我问过他的意见,但是高天成说不用改,跟谁的姓都一样,他是我和你的儿子,这永远也改不了,只要这个改不了就行。

    说完这句话他还偏过头来看我。

    问:“这个没问题吧?他是我跟你的种对不?”

    我瞪他一眼,摇摇头。高天成“嚯”一声站起来,我故意把眼睛瞪得比他的还要大。

    “你吼什么?你的种!不是我的。”

    “对了,”高天成站在我身边,“这位是我先生,高天成。”

    “高天成?”女人一脸懵。“高天成不是......”

    又是康生对她说的?这是我的私事,康生不像是那么没有素质的男人,随便八卦别人家的隐私。

    眼前这来路不明的女人让我心中隐生不安。

    “他是我先生,之前是出点儿事儿,不过现在没事儿了。”我解释道。

    女人的眼睛这才露出了然来。

    “高先生好!”

    高天成点头示意,跟她轻轻握了手。偏过头来拿眼睛询问我。

    “跟你一样,我还不知道这位小姐贵姓。她说她认识康生。”我转过头来,含笑不语。意思也再明显不过,想听听她的说辞。

    “我姓钟。”她终于进入正题。

    “钟灵。”

    “钟灵?”我说,“这名字好听。”

    “钟小姐哪里人?”我问。

    “广东新会。”她答。

    “广东新会?”我问,“那是个好地方啊!”

    那个自称叫钟灵的女人羞赦一笑,“也谈不上。人离乡贱,可是呢,土生土长又容易嫌弃自己的出生地。我听康生说您信佛,您知道每个人的福报跟每个人的际遇是可以匹配得上的。如果我生在新会,一定是因为我只配生在新会。”

    她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我倒有点儿肃然起敬

    。

    “噢?钟小姐似乎对这些也有研究?”

    她又虚弱的笑笑,“哪里话来?您这么说又客气了。人啊,要是没经历点儿三灾五难,不觉得命运对自个儿不公,不一回又一回的失望,就不会生出这些感慨来。有感慨的人都是因为曾经受过命运的耳光。”

    “噢?”

    这女人到底还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命运的耳光,谁没捱过呢?可只有真正疼过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普通的人大不了抱怨几句罢了。普通人看到别人失败总要踩两脚,从不吝啬鄙夷;看到别人成功又从不会吝啬嫉妒总要酸几句:有什么了不起呀!再不然,他能成功还不是运气好?再不然,生在好家庭或是找了个好靠山罢了。其实每个后来站得笔直的人,谁从前不曾无数次让命运干趴下,然后再一次又一次爬起来?那些一次又一次爬起来的人才能像胡杨一样站得笔直。因为终于懂得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并没什么卵用。

    什么叫普通人呢?无外乎看客罢了。看客一辈子都在看别人成功或者失败,起起落落,然后热衷评论。一生过得都像个坐在电视机前看肥皂剧的家庭主妇-----笑或者哭,都因为别人的故事。从来没活过自己,更没做过自己。

    那么牛逼的人又什么样呢?真牛逼的人扔在茫茫人海你一定看不出,因为他们甘愿做一个平凡人,也心知自己这一生无论怎样成功都不过一个平凡人。人能知道自己平凡就是不平凡。

    我端起杯来喝了一口水,再抬起头来看她,眼神中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戒备。也是,能够让康生推心置覆的人本就不多,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高天成站起来,说“你们聊,晚上吃了饭再走。”然后吩咐刀条脸准备饭菜。

    钟灵答应得倒爽快,没有多余的客套。

    嗯,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虚伪,人很爽快,也是加分项。

    刀条脸迟疑开口。

    “先生,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和梅少爷回家就开饭了。”

    这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现在刀条脸愈发过份,尤其这种时候,这不是替我们在撵客人吗?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去再做几道小菜。”我吩咐道。

    刀条脸不情愿的领命转身。

    客厅再一次陷入沉寂,到现在为止,她对自己跟康生的渊源三缄其口。是不想说么?或者,我心里一动,人前不好开口?她需要一个相对隐秘的场所?

    “带你参观我的家吧。”我说。

    她站起来,朝我投过来感激的一瞥。我在前,她走在我身边,我能闻得见她身上淡淡烟草味道。抽烟的女人都是寂寞的,女人的寂寞都是男人给的。那男人-----不会是康生吧?!

    我脚下生

    疑,竟然有些不敢朝前迈步。可是,怕什么呢?门在我们面前轻声洞开,门轴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像个沉默的仆人。只有死物才能守得住秘密。每一扇门都负责吞没整个房间里的悲辛苦乐,它们无声注视,像真正睿智的老人。像----没有舌头与牙齿的老人。

    他们只负责倾听、凝视、思考、消化、或者,再一次遗忘。

    那木门又在我们身后无声闭合,我们主卧往里走有一个小小的封闭室内阳台,阳台上两张木椅,一张木桌。上面有壶白开水。两个女人坐过去,我拿起那盏透明的水壶,钟灵却接了过去。

    “应该我来!”她说。“我比你小,您即使不算长辈,也算前辈。这是我应该有的家教。”

    “现在年轻孩子都不讲究这些了。”我微笑着回答。“前几天公司招进来一个女大学生,情商就不大高,一次我们开会,她大摇大摆走在我前面,还很大声的说话。后来她部门领导找她谈这个事情,她说她们这个年代的人都不讲究这个,这些都是老封建。”

    水撞击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灯光折射进去,色彩有些让人心烦意乱的斑斓,钟灵坐好,我发现她的坐姿十分完美,她本来就瘦,又喜欢坐着时把脊背挺得溜直,整个人便都让人感觉向上生长。像一棵年轻的树。树老了枝头会朝地下垂,只有年轻的树树冠才向天生长。

    向天生长。

    我喝下一口白开水,在心里细细咀嚼这四个字。她是一个向上的人,她发自内心有向上的欲望,这应该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或者十分龌龊、卑鄙的人。

    “康生是你男人?”我单刀直入。

    钟灵一愣,偏过头来看我,许久眼眶里蓄进泪水,凝而不落,聚而不发,她拼命隐忍。需要女人拼尽全力去隐忍的,全部都是心尖上的,要么朱砂,要么伤疤。

    我放下杯子,转过头去,外面夜色笼罩大地,这楼不高,窗前的树长势喜人,树影娑婆,和风舞蹈。小区里稀稀落落的回家的人群,星罗棋布散淡园区各处,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对面房间室内仍旧漆黑一片。这小区里有的是世俗人眼中的成功人士,他们出入于城市黑暗角落,每一个都归期无定,反像我和高天成这样,每天都尽量按时离家、回家的人倒少。

    我竟突然间意兴阑珊,不是因为这故事中的男主角是康生我才不愿意去听。是觉得人间悲欢有时其实大同小异,无外乎求而不得。其实人有时很难分辨得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对方真是心头所好得不到才伤心,还是因为自己的欲望没有被满足才伤心。

    人心是最复杂的江湖,复杂到有时没对手,自己一个人都能把自己的江湖搞得血雨腥风。一个人时的

    演技,飙的全部都是内心戏。每个人都有人格分裂倾向,每个比利的身体里都藏着另外23个比利。有时谁也说不清楚,此刻、现在,人前人后你正演着的,究竟是哪一个你自己?

    现在好多人都说要做自己,可你真知道自己本来的样子吗?

    做人啊,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邯郸学步,也有的买椟还珠,还有人削足适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大多数都不是难得糊涂而是真正糊涂的过程。

    不如糊涂吧!

    逝者已矣。

    然而她带一身悲伤而来,我该如何安慰?或者,女人在这种时候需要的都不是安慰,不过倾诉罢了。

    我起身,软底拖鞋摩擦木地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走出几回我又回头,向钟灵说,

    “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点头的刹那有晶莹的泪水从眼眶里掉落出来,钟灵一偏头,我一回头,她假装自己没有悲伤,我则假装没有看见她的悲伤。我们的目光适时适地交错,然后平视各自前方。

    我打开门,刚要扬声喊,后来想想作罢,出去进入厨房,然后拿了一支红酒两个杯子。

    有故事的人都配一醉方休。

    因为,有故事的人都清醒得太久太久。

    不是没有人让他们醉,是他们自己不敢醉。清醒时尚可提醒自己,醉了才能肆意妄为一回。

    瓶身被我掌心皮肤同化,散发出温吞而柔软的热度。走到一半我又折回,我并没有拿开瓶器。刀条脸跟我抱怨:在卧室喝什么酒?

    我搂过她的腰,作势要亲她,她这才笑嘻嘻又一脸厌恶的把我推开。

    “去去去,去喝!要有深浅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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