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陌生人?

    这么多年,我身边站着的人一个个来了又走,我偏过头看了阿东一眼:他呢?他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我旋即笑笑:人真是蠢得可以,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没搞明白吗?人光珍惜当下是不够的,要享受当下才是。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哪一个会先来,世间本来没有永恒,那是孩子气的傻话,想想罢了,绝不能当真。

    钹磬声如清鸣,老师父一声拖长了音的梵唱,侍者递过香来,师父三拜,法会正式开始。黄色功德牌上那几个大字却在此时不期然刺痛了我的眼,我佛慈悲,请超渡他们吧,他们都是好人。噢不,他们都曾经是爱我和我爱过的人,把人按照自己的喜恶来分好坏是十分愚蠢的事儿,他们今生都曾经被命运完败,所以死后请老天让他们上天堂,过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请让他们-----别有来生,因为生而为人,便像一条过了保质期的甘蔗,真是从头苦到尾。

    没有乐么?

    哪有!

    真的!

    没有乐的。

    萧晗每日倒在张若雷曾经呆过的那间办公室里坐威坐福,所有探究、鄙视、疑惑的目光都自动被她关在眼睛外面。她又为我上了生动的一课,教会了我什么叫眼不见心不烦。所谓的眼不见心不烦并不一定需要你闭紧眼睛,只要你挑选自己想看的人或者事进自己眼睛里就好。

    我们有时打照面,她一切如常。我便长久对她行注目礼。有一次,我们在走廊里狭路相逢,我问她,你爱过张若雷吗?

    她连咯咯夸张的笑声都没给我,她真吝啬。她像什么也没有听到,然后安静得像流水一样从我身边穿过,安静到什么程度呢?连我身边的空气都没有被惊到。

    她本是如花一美眷,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如今这模样?是世界先负了她?还是她先负了这个世界?是否世界先行一步负了她她便有充足的理由对无辜的其他人动私刑?

    真是无解。

    瞧!我又开始犯傻。哪有正确答案呢!怎么还是总想要个理由呢!

    我想跟她收回张若雷那20%的股份,她的表情简直鄙夷到底,呲之以鼻,照常,她吝啬得一个“no”这样简单的英文单词都不肯给我。

    我说其实你现在是不孤单啊?我问说你现在是不也很后悔把张若雷递了出去?所以你试图用冷漠掩盖掉一切?

    她的脚步声真单调啊,听得我心都碎了,像每一下都踩在我心上,把它踩得流血,踩得血肉模糊。阿东推门进来,我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自从出了那次事件后阿东执意不许我来苏氏,是我自己坚持要来。

    我对阿东说,我不介意。

    但是意字还没有说完,意字后面的句号便被我喉

    咙里的呜咽生生吞没。他一路走到我对面,一支手轻轻的抬起我的下巴,我就那样看着他那张英俊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一点一点朝我靠近,直到我们能清晰听得见彼此的呼吸,那细若游丝的呼吸被撕扯进莫大而广袤的空间,发出近乎野兽咆哮的声响。

    他一把将我拥进怀里,大手在我发间粗鲁的穿梭,我冰冷的液体落进他肩头衣服纤维,又被那衣服纤维无声吞咽,是的,连吞咽的声音都没,连吞咽的动作都没。

    “梅子!”我听见头顶的声音,“梅子。”他痛苦而剧烈的呜咽。我紧紧回抱住他,那一刻,我和他可能都跟内心的那个自己达成了某种共识:不要!不要!不要再去思量过去现在和未来,什么都没有,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们。命运这张大网只网下了我们这两条。

    “回家了。”他说,伸出手来,我犹豫了一下,摸上他递过来的另外一支手,只觉得脸上有血液激动的奔涌,出了办公室,我想挣脱,但尝试了几次,他反握得更加紧,我侧过头去看他,发现他的脸色并不比我的好到哪里去。

    那样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孩子。眼睛和心里装的都是对彼此真实的喜欢。

    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人没有离开。那天,我倒觉得从办公室到公司大门口的路那样漫长,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完似的。又觉得似在走星光大道,自己简直万千瞩目,简直众星捧月。周身镶嵌满所有旁观者的目光,你原来一直有那样多的观众,噢不,是我们,我们原来一直有那样多的观众。

    万千星辉。

    出门口却碰见了萧晗,她正不知跟谁讲电话,轻言浅笑,脸上神情却冷漠,我想生活真活活欠她一座奥斯卡。她过偏头,目光也正好撞到我和阿东纠缠在一起的手上,然后她的目光顺那双握在一起的手一路朝上寻找,找到我的脸。

    然后,她转过身,像什么也没看到。重新找到自己的电话,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不知在跟对方说些什么,这一回边说,她边朝外走。

    等我们拿了车,再回头,见她的身影不知在哪里彻底消失,空气里连一丁点儿她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没有。只停着数辆冰冷各式汽车的停车场里仿佛只有阿东车子的引掣声在响。他也终于撒开了我的手,我和他都一手的手汗,两个人的目光都没有地方安放,好在车子此时倒成了道具,他踩下油门,汽车的发动机被有蓄谋的蕴酿,他握紧方向盘,这时却发现萧晗出现在我们的车前。

    她像一支鬼一样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里突然之间冒出来。

    阿东和我都没有爆粗口,我们都习惯了她的突如其来,若从这一个层面上来说,我和阿东都该感谢她。

    我想下车,

    但阿东拉住了我。我们就这样隔着那层前车窗无声用目光对峙。

    “她要干嘛?”我问阿东。

    “她一向想干嘛干嘛,爱干嘛干嘛。”

    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萧晗也看到了我的笑。然后她的轻蔑被我轻易捕捉到。好在不知哪部车主正要经过那条路,所以朝她按响了喇叭,萧晗却头都没回,径朝自己的车子走了过去。

    我和阿东很默契的不再提那个人,有些人就像病,我们终要习惯她像病毒一样存在于我们的身体里,何必每天都对它剑拔弩张呢!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就像现在人用抗生素治疗疾病一样,抗生素杀掉兴风作浪、在你身体里作妖的坏细胞,但同时它也会杀掉那些保家卫国的好细胞。据说人越用抗生素身体状况会每况愈下。

    阿东发动汽车,车身轻微抖动,我则低下头来绑了安全带,引掣轰鸣,但也不过一秒,车子便又熄火。我刚刚才扣好安全带,卡扣金属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车子却在此时突然间安静下来。

    “怎么了?萧晗又......”我朝前车头望过去,看见一个人,不是萧晗,一个男人,破衣滥衫,像个乞丐,眉毛胡子头发基本已经分不太清,整个人黑黢黢的,拄一根破旧不堪的单拐。

    “这人是谁?这人怎么......”我偏过头去朝阿东求证,却见阿东整个人都在抖,但他在强自压制自己。

    “阿东?”我伸手拔他的胳膊,这才发现他整条手臂上肌肉纠结,硬得像块石头。

    “你怎么了?”我有些紧张,内心竟不由生出莫名的恐惧来。“阿东,你不要吓我。”

    阿东整个人埋进车的阴影里,车内灯是熄灭着的,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呼吸粗重,一如春雷,轰然由远而至,仿佛下一秒就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阿东回过头来看了看我,我这才见他竟然哭了。

    他怎么会哭呢?

    那人......我再仔细看车前那人,那人跟阿东究竟有什么样的渊源?阿东一句话也没说,却转过上半身打开车门,他走下车去,我就那样看着。车库昏暗的灯光把这两个人的影子拖在地上,都拉得好长,但却异常清晰。

    阿东朝那人走过去,一直走到那人近前,然后无声的跟他拥抱。

    我打开车门,也朝他们走过去,我微眯起眼睛来,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猫。但天知道我只是试图用这种方式想把眼前那陌生人看得清楚一点罢了。

    不!

    他不是高天成。

    在我印象里高天成从来没有这副样子出现在人前。

    不不不!

    难道我不希望他是高天成吗?

    我喉咙有些发紧,一步,两步,每一步都接近真相。真相

    重要吗?不重要吗?千万种想法像火车一样隆隆辗过。

    那边的两个人已经分开,阿东捣了那人一拳,那人伸拳朝阿东胸口捣了一拳。两个人互以相同的手握在一起,然后用力朝自己的方向拉,两人再一次结结实实的拥抱在一起。

    我知道他是谁了。

    我站住,收敛目光。

    先回身的是阿东,他不敢看我,然后是高天成,他一瘸一拐朝我走过来,我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那是世间最杂乱无章的音乐,听得我耳内万马齐喑,一切都静止了似的,全世界都仿佛一个巨大的冰冻奶酪。

    两人近在咫尺,他停下,看着我,就那样看着,他变了那样多,唯眼神仍旧像从前一样,半点都没变化,梅森的眼睛就像他,漆黑如星,精光内敛。想到梅森,我再也忍不住,一行泪从左眼驶下,一直驰到地面,巨大而空旷的停车场淹没了它坠落的声音,高天成扔掉拐仗,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他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部都挪到我身上。

    “梅子!”他失声痛哭。

    他们先送了我回家,我和高天成像从前一样并排坐在车后座,他握紧我的手,我留心到他的指甲老长,里面布满了黑泥,他身上也是,刚才在停车场外面还好,车里空间密闭,他身上的味道简直令人作呕。

    “要熏坏你了!”他自我解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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