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主子，我家主子休息了。”
“既如此，我不打扰了，明儿再来请安。”
陈尔嫣最终决定到正院寻思寻思王妃的意思，她想着把话带到，可谁知王妃休息了，便只能下回了，转头又跟采玉打听，“不知道给王妃请平安脉的郎中女医是哪个呀？”
采玉不明所以，老实说：“就是姓宋的女郎中以及她那边的女医们，是王爷请进内的，王妃的脉一直都是她诊的。”
是王爷的人？
难道康良娣说的不对？还是她故意挑起争执？难道是故意的？
采玉问：“侧妃主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陈尔嫣随便扯了个谎，“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想什么时候也换个女郎中瞧瞧，程郎中虽不错但到底年轻，恐怕没什么大经验。”
可采玉立刻明白，侧妃这是想要调理身体，她对生养之事上了心。这倒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想必要尽快禀告给王妃知道，可面上笑嘻嘻，“那下回让宋郎中给主子您把脉把脉，希望您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这个采玉姑娘想成了什么？
陈尔嫣有点懵，但只笑笑不再说话，扭头就离开正院，说了改天再登门。
待她走远，采玉匆匆跑进屋里去了。
陈尔嫣搭着紫兰的手，此刻倒也不急着回院子，她已经被刚才康良娣的一番话搅得心神不宁，她想来想去似乎有几分道理，“刚刚那个采玉说什么心想事成，什么意思？紫兰你听懂了吗？”
紫兰本在院子里候着没想到主子摒退左右只跟康良娣说话，她怕主子吃亏就匆忙寻来，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正院门口了。而她自然理解，“采玉姐姐肯定以为您想着调理身体好得个孩子，所以才说希望您心想事成。”
陈尔嫣醍醐灌顶，原来采玉说的是这个心想事成，可是她又怎么会有孩子？她是这个王府最没有可能有身孕的女人，空有侧妃头衔。
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有她跟王爷以及环佩紫兰知道的秘密。
——你就守着你的冰清玉洁过一辈子吧。
紫兰见她不说话陷入沉思，索性紧跟一句又开始劝上了，“主子，您是该好好想了，这辈子已经是宁王侧妃，你别那么固执了，听了夫人劝罢，有个孩子将来不至于孤身一人。”
我清清白白的身子是要留他的。陈尔嫣微微摇头，“我在这个王府里是侧妃，我若有孩子，那该引起多少人的不满。”
“就算没有孩子……”
陈尔嫣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少说这些，你跟我母亲一样就知道劝我，我要是能被劝得动，就没别人什么事儿了。”
紫兰深以为然，在陈家后院的妻妾们争宠的手段可是花样百出，轻悠悠嘟囔一句，“您还知道没别人什么事儿呀。我看您真的该为自己着想，有时候多想想陈家的往事。”要是主子真的争，还真没别人什么事儿，估摸着王妃都要靠边。
如今陈尔嫣脑子一团乱，哪有功夫想陈家往事那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好端端提陈家做什么，没事找事如今很空吗？”
“陈夫人信里提及的陈家往事，是让主子永远记得弱肉强食的道理。”
陈尔嫣恨不得蒙上耳朵，什么都不想听什么时候都不想去想，快步走了，“你少说两句，如今母亲不在，你却生生成了她。”除了规劝竟没有其它。“少说话，快些走，不少账目要过呢。”
终于紫兰不再提及这事，主仆两人匆匆离开。
站在不远处的吕奉仪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她终其只听清四个字，弱肉强食。
“你说什么叫弱肉强食？我竟听不懂。”
“主子不懂便罢了，不妨事。”
“到了这个王府，竟成瞎子一样，不过一个丫鬟倒也会四个字四个字说话，偏生我们听不懂，只能依样画葫芦的说给主子听。”吕清萍口中哦主子指的是和宪长公主。目光微微游移，望着游廊的红漆柱子，“在这个王府里人人都不当我是主子，别人都以为我享福来了，其实我是来受罪的。”
“主子何必想那些烦心事呢？”
吕清萍心里难过，表面平淡，“不得不想，纵然话听不懂，可人家目光我们还看不明白嘛。”
突然赵昭训就在她们主仆背后，颐气指使，“看得明白就该滚远一点，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也算有自知之明。”
吕清萍规矩的行了礼，又站一边让路，原本赵婼念只是过路，没想着停下，这会子倒心生怨念，“奉仪不好好呆自己院子里出来乱晃什么？”
吕清萍拘着礼，“妾赏景。”
赵婼念抬手就是两巴掌甩过去，甩得吕清萍脸上立刻两个斗大红印，“规矩没有学好。重新来！”
吕清萍心里难受，她只是忘了三个字，就受到掌嘴之刑，重新拘礼，恭敬的回答，“回昭训，妾在赏景。”
赵婼念冷笑一句，她的脸上丝毫没有一点感情，“这还差不多，既在赏景就不要在游廊上站着，碍着丫鬟们做事挡着别人去路。好歹吕奉仪从前也是丫鬟，听说还是长公主身边最得脸的丫鬟，想必这点事应该能做好。”随后又是一句，“再说，你苦大仇深的抱怨什么，难道宁王府亏待了你吗？少你吃穿喝了吗？你这种话传出去，宁王府要倒霉，以为堂堂王爷欺辱自己的妾室，要闹笑话的，你知不知道？”罢了，跟她说也说不着，反正她是和宪长公主的人，长公主那人……她惹不起躲得起。
扭头就扬长而去，与吕氏这种人没什么好攀扯的，没得羞辱了自己的身份。
独剩下吕清萍停留在原地怅然若失，久久的，直至夜幕降临，她才回去。
天彻底黑透，汪静姝才醒来用了晚膳，她边用膳，一旁的采玉边提及侧妃过来的事，“主子有所不知，您休息以后没多久侧妃主子又来了，不过她没说什么事，反而问了给您请平安脉的郎中女医是谁，她也想调理身体。您说会不会是……”
汪静姝没反应过来采玉的意思，“调理身体是应当的，之前不是有位程郎中嘛一直是给侧妃瞧病的，我记得上回我昏倒也是她过来的呀。侧妃若不放心想换个郎中相看也使得的。”
采玉见王妃不明白，急着跺脚，“哎哟喂，主子，婢子的意思是，会不会是侧妃想趁着王爷不在调理好身子以后能怀个公子姑娘的？”
汪静姝看她猴急样儿突然笑了，手里端的碗差点滑落在地，有些拿不稳。随口一句，“那不也人之常情嘛？深宅后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多寂寥，若有个孩子能陪伴左右日子也过得快，她是侧妃能抚养自己的孩子。而且侧妃心善会好好教导孩子兄友弟恭和睦姐妹的。”她并不担心这个。
“可她是侧妃，姑娘倒罢了，若是个公子，将来难保不会有夺嫡之心，王爷那么…宠…”后面的话采玉不敢再说。
汪静姝觉得采玉有点想太多眼光有点浅，“她是侧妃没错，可却是一个没有靠山的白身人家出生，陈家再书香门第也不是官宦，她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王爷，再想夺嫡又能夺哪里去，皇室是最等级森严的地方。再者也得她孩子将来有本事夺嫡才行呀。若我以后的儿子没有本事便是能够继承王侯爵位也只是守成罢了。”顿一顿，“我的孩子自然要他自己有本事保住自己的世子位将来能够顺利继承爵位啊。难道我为了孩子，要双手染鲜血通通不让她们生育？”
从郭氏所怀的王爷第一个孩子到赵氏诞下死婴到柳氏滑倒小产再到如今的郭氏即将生产，她从来没有掺和过一次，虽然不太多过问但也没有出手伤及无辜。因此她过日子也过得问心无愧。
汪静姝知道采玉是担心为她好，“侧妃都没怀孕呢，你着什么急？真是杞人忧天。”转头又提，“也许人家根本不是指这个呢。我看你真是瞎操心。”
采玉嘟着嘴沉默不语。
汪静姝轻叹，“明儿一早把侧妃叫来问问，她那是什么意思？万一人家根本没那意思呢。”又提一事，“对了，今天，下人的月例银钱发放了吗？”
采玉微微颔首，“发放了，侧妃身边的紫兰环佩亲自发放的，她们说这个不好假手于人，免得出错。因为晚了，是她们送来的，没让我们去拿，她们两人刚走呢。”
“这么晚呀，”汪静姝不敢相信，“这都快子时了。”
采玉微微点头，“侧妃说今天的事必须今天结束。您放心吧，是后院那边先发放的，到我们这儿也就剩前院那边了。”
“那就好。”
侧妃做事，她放心。
汪静姝用足了晚膳，才撤了膳食，又混混沌沌的钻进被窝里睡去。
整个正院熄了烛火，融入进一片黑暗里。
直到清晨迎着第一缕暖阳，整个王府又忙碌起来。
如今已四月，北方的天在渐渐变暖。
陈尔嫣一大早又到了正院，汪静姝也难得醒得早总窝在被窝里也没意思，她便难得伺候起王妃梳洗簪花。
“让你做这些，我倒不好意思。”
“无妨，这本是该妾做的。”
汪静姝很喜欢侧妃的知趣识礼，知道她一大早赶来肯定又有要紧事，索性邀她一起用早膳又摒退左右，“尔嫣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确实有事，还得请您做回主。”陈尔嫣再三思索，将昨天康良娣所说的一切悉数告知，汪静姝听得心惊。
复又听陈尔嫣讲，“我也不知道康良娣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想着请您自己拿个主意。”
“和宪长公主……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知道涉及政事必不简单，但就算是太子授意，她也不至于得罪光所有往后罢。”
陈尔嫣到底不是出身官宦人家，再玲珑剔透也有想不通的事儿，比如这个和宪长公主……她昨夜未眠。
汪静姝早已明了，不妨提点她一下，“和宪长公主是太子的人，如今她若为太子扫平所有障碍，那么将来太子登基就是从龙之功，惠及她的子孙以及整个驸马家族。哪怕那时她成了大长公主也需要这份从龙之功的尊荣。”
从龙之功……
陈尔嫣还是不大明白，“可是她就那么肯定太子一定登基吗？她把所有王侯都得罪了呀。”
“太子就是未来的天子，只要不做出过分的事不废黜，那么皇帝一驾崩他就是新君，你说支持他好还是支持其他王侯好？”汪静姝不是涨他人威风，她说的都是事实，“仔细想想，如果你不是宁王侧妃，只是一个跟皇室无关的外人，你会支持谁？”
显而易见肯定是太子。
陈尔嫣不敢说。
汪静姝自然明白，其实如果她没有嫁给宁王，那么她也会选择支持太子，因为支持太子已经胜算一半了。
“这就是差别，我们是因为成了宁王府的女人而不得不支持宁王，而且只能赢不能输。说句不好听的，若太子登基，我们宁王府所有人会死无葬身之地，包括我们背后的家族，例如母家外祖家都会有所波及……这不是一桩简单的政事。”
都说到这了，汪静姝也不怕别人知道，“我的家族支持太子，哪怕我嫁给了宁王，因为他们效忠皇帝，皇帝让他们跟随太子。皇后让我嫁给王爷就是希望汪家以及我父亲能够归顺王爷，而皇帝太子以及我父亲同意我嫁给王爷就是希望我做他们在王爷身边的眼睛规劝王爷不要夺嫡，安心做王侯。”
“我只是一枚家族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太子想对我下手，是因为我选择了跟随王爷，我不想做他们的眼睛，也没有劝王爷放弃夺嫡。但我想他会看在我父亲忠心的份上不要我的命，孩子是绝对不能留的，因为我生的是嫡系。太子命令和宪长公主动手，你以为这背后我父亲以及汪家不知道吗？”
汪静姝有点悲哀，“他们知道。”这是多悲哀的故事。
汪家已经知道我有了身孕，如果真为我好就该选择支持王爷，但现在这个举步维艰的情况显然没有。
“我选择支持王爷并非因为以后可能得到的荣华富贵，其实一部分是为了自保，如果我真的做了他们在平州的眼睛，王爷绝对会先对我动手，我还是难逃一死。我只能赌一边。”
她要赌的是王爷，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夹缝求生。但现在这个情况似乎连夹缝求生都很难。
陈尔嫣竟不知该怎么劝慰，“劝王爷放弃夺嫡。”
“不夺嫡等太子一登基也不会放过宁王府任何人。夺嫡至少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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