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接受医治这对环佩紫兰来说都是好事，她们两个从小跟随侧妃陪同左右，在平州唯一的亲人就是侧妃，她们当然希望侧妃安然无恙。连带着她们对柳昭训的态度也更好几分。
郎中仔细看了陈尔嫣的眼睛，又诊了脉，下了断定，“侧妃主子的眼睛并不是特别严重，但一定要静心休养，按时服药，外加针灸，情况会有所减缓。但不要疲乏太过，如今千万不要看细小的东西，像抄写经书做女工都要停止，要好好养着。等会子写了方子您一定要按时服药，隔日会做针灸。”
陈尔嫣淡淡的说：“我知道了。”郎中这个回答也算是最好的了，至于恢复情形得看她自己。
倒是柳盈盈又问一句，“那大致多久才可以完全好呢？”
“不好断言，要看侧妃自己的情形。”郎中怎么敢断定，“以后恢复如何也没法肯定。”
不想为难郎中。陈尔嫣直接挥退了她，临了给了打赏银钱。“知道了，你下去写方子，等下叫吴捻跟你去抓药。”
可郎中不走，又拱手说一句，“其实……侧妃主子的眼睛并不大要紧只要好好休养，但是……您的身上的病更严重。”
病？
陈尔嫣一愣，转而心惊肉跳，她的身体很好呀，除了眼睛外并没有生病，怎么说成病呢？“怎么回事？我没有生病呀。”
柳盈盈立刻叫郎中说清楚，如今屋里唯独这几个还有环佩紫兰都是心腹。这桩事必须弄清楚。
方才郎中早已察觉这右阁里的香不对劲，走到香炉旁闻了又闻，“不知这个香从何而来？”
紫兰跟环佩互相一视，这些琐碎的事都是她们亲自安排的，难道有人……紫兰急急的说一句，“这是茉莉香，是我们主子最喜爱用的香料，是用茉莉花制成的。这还是我跟环佩亲自调制的，并不是在外头采买的呀。”
郎中不敢点破其中奥秘，“侧妃主子还是不要再用为妙。”
可陈尔嫣必须知道真相，“这到底怎么回事？”转头又叫紫兰再去取刚调制好的香料，“郎中，你有什么不解的，不妨直言。我的病是因为这味香料吗？”
“是，是中毒。这毒会慢慢虚弱您的身子，最终药石无灵。”
所有人一惊。
又听郎中说：“毒是因为香料所致。庆幸您中毒不太深，可以先服药清毒，再调理您的身子，不过它败坏您的身子肯定要多将养一段时间。只不知道您的院子里其它地方有没有毒……”
“堂堂宁王侧妃被下毒，这是一桩大事，你敢肯定吗？”
“敢！方才已经为主子诊过脉。”
一旁的环佩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跪倒在地，这茉莉香料是她跟紫兰亲自调制，并没有假手于人。她很无力的喊了一句，“主子……”
陈尔嫣明白环佩的意思，这个香料是她两个大丫鬟亲自调制的，绝对不会出茬子，也许是焚的时候被人混了其它有毒的香料，她的大丫鬟是绝对不会害她的，那么只可能是这个院子的其它下人。“我知道了，这桩事还请您不要往外提半个字。”
“是。那我先为主子您开方子。”
“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多大了？”
“小的程水湘，家就在綮城，如今已二十二岁。程家祖上已开了五代医堂。由于我是女子，所以经常被请去达官贵人的后院给女主子们看诊。”
陈尔嫣觉得她举止得体，便有意招揽，“如今王府里在招郎中女医，专门为主子们看诊，需要驻守在王府里，在王府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不知你可有兴致？”
柳盈盈听着就无奈，这时候不该及时医治吗？侧妃还有心情招揽这个……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如今她愿意的话，那么以后……就等于从王妃到尚奉仪这一块儿的人都有了一定保障。
这是一个侧妃递过去的橄榄枝，对程水湘而言确实是个机会，但她不卑不亢的行礼，“这件事容小的细想想，可以吗？”
“好，程郎中大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片刻紫兰带了一小匣子香料给郎中，郎中细细甄别，确定了这小匣子里的香料是好的并无毒，那么也就印证了侧妃所想，看来这个院子又该清理清理了。
当着郎中的面提那些王府腌臜事终究有损颜面，陈尔嫣只叫环佩请郎中去写方子，“那就麻烦程郎中开方子。”
“是。”
两人出去了，紫兰迫不及待的灭掉香炉。柳盈盈扶着陈尔嫣出了右阁往庭院而去，那里没有人适合说话，却只听别尔嫣自嘲般轻笑一句，“我这个院子呀，就这点不好，都是别人的眼线。说一句都怕别人听去。之前借着我生病被王爷换了一波下人，却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原本我就知道，只想着等出孝后再处置。”
“我猜着恐怕是正月里的时候便下了毒，那时我气得发作了一顿他们，他们便满心不悦。可想想我平日待他们可不薄，结果我这般纵着容着，没想到反倒纵出自己这一身病。”
这事闹的柳盈盈心惊肉跳，生怕自己院子也被人下毒，“那么姐姐想怎么办？”
“先不要打草惊蛇，我得好好想想，这回那么不收拾，要收拾的话就要连背后的主子也一并捉出来以儆效尤。否则真以为我陈尔嫣这般好欺负嘛？”陈尔嫣浅浅一笑，“我如今是眼睛模糊，不是心模糊。这种事有谁会干得出来，总不过王府也就那么几个与我们不睦罢了。”
柳盈盈玩笑一句，“侧妃主子到底是侧妃主子，什么都不怕呀。”
陈尔嫣又是自嘲般一笑了之，“那我怕的可多了。”其实她心里很怕瞎眼，只是不想被人轻视。
“您知道要选秀的事吗？”
陈尔嫣尽管闭门不出但对府里的事早已一切明了，“知道，我还知道孙良娣千方百计想让庶妹落选。”她的目光永远在前方，“不过我跟她恰恰相反。”
相反……那就是想让庶妹中选咯？
柳盈盈不明白——侧妃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嘛，却听她说：“如今这只是你在王府的第二年，可你觉得这滋味怎么样？好受吗？”顿一顿，“越不让一个人好过，就越要让她从云端跌落在泥地里。”
恐怕这才是真正的陈尔嫣……在别人眼里的侧妃永远是心地善良的，除了心里有别人以外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一点不好，至少柳盈盈之前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突然觉得这才是陈尔嫣真实的样子。
能爱也能恨……爱一个死人爱了那么久可谓痴情，恨陈家恨到不死不休的感觉。
很真实的模样，千变万化，一个人本就有很多种的情绪。
“也许王爷可以帮助你——”
她再次提出王爷，相比之前，陈尔嫣这次明显平静多了，低语一句，“可是我也恨王爷——”
恨王爷……这在陈尔嫣心里是非常大的秘密，面对柳盈盈她无所保留。这也是一份信任。
柳盈盈早已料到，自然她也会守口如瓶，侧妃能说这个表示了她对自己完全信任，“仅仅因为他执意迎你做侧妃吗？”
陈尔嫣摇头，目光变得更迷茫，“我跟他的事早已牵扯不清，孰是孰非……难以凭断。剪不断，理还乱。”
“那就让它过去。”
一下子的沉默……直到半晌以后陈尔嫣才沉吟着说：“很难，人就是人，不是畜生。”不能做到像畜生那样完全没有感情。
两个同侍一夫的女人竟可以和平相处到这个地步，这都是她们没有预料的，也许正因为她们心里都没有那个共同的男人罢，否则该如何和睦共处？
又或许有，但特别轻，轻如鸿毛。
柳盈盈只想在王府里保住性命长久的活下去，而陈尔嫣什么都不在乎。她们在王爷身上都无所求。既无所求便不会有相争。
直到日落西山，柳盈盈才离开侧妃院，往正院去，禀告了王妃，侧妃已经接受医治的事。
此刻汪静姝正在用晚膳，听到这话心里也安了几分，“那就好，只要肯医治，情形就不会太差。这几天你多去侧妃院陪陪她罢。”
“是，”柳盈盈瞒下了侧妃中毒的事以免王妃担忧，“侧妃姐姐提了，等眼睛好了又出了孝再到您这儿请安。”
“请安都是次要，叫她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大事。”汪静姝无所谓请不请安的，“侧妃眼睛的事不要漏了风声，免得听她们笑话。”
柳盈盈一一称是，又提一句，“咱们王府是不是要请郎中女医常驻？”
“对呀，不过这事我还没想好具体怎么个章程呢，他们住哪里…按什么等级的月例银发放……还得有专门负责的人对药材之类的逐一记账采买，这些都是事儿。另外郭氏月份逐渐大了，得准备孩子的奶娘以及接生稳婆，外加孩子的东西坐月子要用的…必须准备齐全……这些都是事儿。”汪静姝也是觉得柳氏是自己人便多说一句，“有些事儿我真不放心交给康氏孙氏。”
尤其是郭氏怀孕生产的事要是做的有丁点儿不让她满意。恐怕汪静姝这个王妃也麻烦了，估计要被她那种人背地里说上一辈子。“原我是打算等侧妃出孝就交给她处理的…可……想想还是她眼睛要紧。我这儿只得先理郭氏的事，招揽郎中的事儿到时候再提。”
柳盈盈突然觉得做王妃真的好累，整个王府大小事务什么都要管，上到看账册收租应酬设宴下到买卖下人问候妾室身体……主要她自己还怀着孕。要上前一步，毛遂自荐，“王妃娘娘，你觉得我处理这些，合适吗？我虽是民女，但郭承徽……那些事，我在民间时也晓得的。就是不知道，也可以询问有经验的老婆婆。”
汪静姝一愣，没想到柳氏会主动分担她的事。这个柳氏倒是不错，“我倒是很愿意，就怕郭氏不答应，她可能碰都不会让你碰那些东西。”
柳盈盈索性出主意，“既然如此，那就让孙良娣去准备，郭氏只一承徽，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要送别人抚养的，您怀着孕不方便，侧妃病着，康良娣又跟郭氏很不睦，想来想去唯独孙良娣抚养最合适，而且郭氏也跟她走得近。”顿一顿，“到时候生产，郭氏若有什么事儿，她也怨不着您。”
汪静姝笑了，“不错，孙良娣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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